書記市長參加電視秀，多多益善

導語：前幾日，山西衛視一檔名為《人說山西好風光》節目開播，這個節目看名字就知道是以旅遊宣傳主題，然而形式卻非比尋常—— 節目中，來自山西11個地市的市委書記、市長或副市長登台亮相。他們不僅要為自己的城市做推薦演講，還要正面PK，只有優勝者才能晉級。這算是國內首檔書記市長電視真人秀節目。相比起以往的「電視問政」類節目，這種偏娛樂化的官民互動，很有前景，各級、各地電視台很應該進一步探索。

一、書記市長參加電視真人秀，是繼「電視問政」之後的創舉

《人說山西好風光》宣傳片，封面是大同市委書記張吉福在推廣大同旅遊資源

這檔名為《人說山西好風光》的節目，出發點是山西支柱產業煤炭業遭遇危機，準備大力開發旅遊業，主要的推動者是分管旅遊的副省長王一新。從書記市長登台真人秀的創舉來看，節目是下了苦功夫的，台下嘉賓也請來了梁宏達這樣的名嘴，像《中國好聲音》那樣對書記市長們的「秀」進行點評，現場觀眾也能提意見，其中不乏一些「毒舌」，加上競賽PK的性質，頗有看點。從這幾點來看，符合籌備會議時「節目表現形式和傳播方式要時尚、活潑，符合媒體行業市場規律，實現旅遊宣傳推介和競演娛樂兼備」的要求。

官員參加電視節目，這其實並不算新鮮事。近些年來，一種各地都有展開的、名為「電視問政」的節目形式，已經為不少人所熟知——最早是2005年蘭州市開辦《「一把手」上電視》，讓市委、市政府和市直機關等 30 余個部門的「一把手」走進演播室，與群眾面對面地溝通，解答群眾的問題。這檔節目確立了電視問政類節目「官民直接對話、溝通」的基本形式。此後這一形式被各地所仿效，尤其突出的，是2011年武漢電視台推出大型電視問政直播節目，《電視問政》正式被確定為欄目名稱並被社會普遍認可，甚至每一次問政都引得全國各類媒體爭相報道。

公允地說，不少電視問政類節目效果是不錯的。在一些宣傳官員看來，長期以來的時政新聞節目，「在以正面報道為主的宣傳方針的引領下，會議報道多、領導活動報道多、成就報道多」，「廣大觀眾和老百姓感到很不滿意，收視率不斷下降，主流媒體的影響力也在消弱」。因此，這種官民直接對話、問責具體問題的節目要受歡迎得多。而且做的好的電視問政節目都能給予觀眾真實感，像武漢某區委書記在電視問政中背誦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出現「卡殼」，湖北黃岡某次問政出現「1道常識題難倒3名官員」，去年廣東肇慶的一檔電視問政節目中，甚至牽出了一個副縣長腐敗案。

二、官員參與電視節目，娛樂化不是問題

既然有了「電視問政」這種節目，山西這個書記市長參加電視真人秀、甚至還要進行PK的節目，意義又在哪裡呢？

關鍵就在「娛樂性」上面。事實上，對於「電視問政」這類節目，長期以來就有個擔憂——會不會作秀過度？淪為官員的秀場？在不少人看來，這種節目是沒必要的，官員只要認真辦事就是對民眾負責，一些批評更是非常激烈——「好好的行政、司法問責程序效果不佳，才用這種娛樂形式糊弄百姓。」

這種質疑並不是沒有道理。像湖南經視的《經視問政》節目曾曝光了衡陽縣某些基層官員執法犯法，在節目錄製現場，被問政的衡陽市市長周海兵當場決定將涉事官員停職。贏得一片點贊的同時，就有網友質疑：免除官員職務難道不需經組織程序嗎？這是不是一場特意打造的表演秀？

還有一些網友質疑，在電視問政中出現這麼多「馬上就辦」，為什麼平常不說這個話？是不是表明不在節目中出現的問題，就不辦了？甚至一些承諾要辦的事，也沒有辦。武漢《電視問政》就曾直接表明，一些區政府負責人在「電視問政」中承諾立即整改的問題，有的不但沒有改進，反而更加嚴重。有的區負責人曾在電視中信誓旦旦立下承諾，最終卻打了水漂，引發市民對「電視問政」效果的質疑。

其實，對於官員參與電視節目「過度娛樂化」、「淪為作秀」的問題，大可不必擔心。道理很簡單：若不進行問政，官員是否存在辦事不力乃至庸官庸政的現象，老百姓更不清楚。有這麼個節目，能讓官員至少能面對鏡頭被逼到窮途上說出「馬上就辦」，肯定是好事。簡而言之就是有監督比無監督要好。

武漢《電視問政》因節目製作水平好而受到較高評價

而且要實現監督的力度，保持節目的關注度非常重要，這就要通過娛樂性來吸引觀眾。武漢《電視問政》之所以辦得成功，就在於節目製作人很清楚——做電視，必須懂得「秀」，因為電視就是「秀」的藝術。武漢《電視問政》中有許多直播元素的運用，比如說有一些所謂的「挖坑」，或者說懸念，或者讓它有一些故事，「就像拍電視劇，平和的時候，一定會讓它來一個高潮。」

具有娛樂性的節目才能吸引觀眾，觀眾只有更關注節目，才能進一步關注「問政」的內容。拿國外的例子來說，本次美國大選的兩名主要候選人特朗普和希拉里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兩位候選人整體上來說都不太受美國人歡迎，但特朗普是因為討厭他的人超過喜歡他的人，只論喜歡他的人數可相當不少，這得益於他那極富娛樂性的人生，事實上特朗普本人就曾經是知名真人秀《學徒》的製作者兼主持人；而希拉里之所以不太受歡迎，是因為美國人普遍覺得她缺少「娛樂性」。按評論家戴維·布魯克斯的說法，人們談起希拉里，似乎只有職業層面的東西，沒人知道她有什麼娛樂和消遣。因此很多人對她缺乏興趣和關注。

這就是為什麼官員需要一定的娛樂性，有娛樂性、話題性或有意思的地方，才能獲得人們的關注。擺著撲克臉只會念文件的官員，再有能力，民眾也是缺乏興趣，沒有印象，甚至懶得打交道的，這對於官員辦事來說顯然不是什麼好事。從這個角度來說，強調娛樂性的書記市長真人秀，很有價值。

三、目前已有的「電視問政」節目，形式僵化，亟需進化和更新

國內「電視問政」目前基本都是「你問我答」形式

「電視問政」類節目，在官方宣傳中通常受到不錯的評價，比如稱讚其有不錯的收視率等等。但這未必完全是實情，有些節目製作者就坦承收視不穩定。關鍵問題在於這類節目實際上形式都比較單一僵化，用北京大學法學院副院長王錫鋅說，電視問政對官員的監督，其核心還是通過媒體曝光後，由上級領導對下級問責，而且電視節目投入成本非常高，難以常態化，「電視問政就像武漢的鴨脖子，吃著麻辣，嚼著有勁，但不能天天當飯吃」。

還有論者系統總結了電視問政節目類的缺點：一是「直線思維非常嚴重」，就是說採取「你問我答」形式，「發現問題，尋找責任，現場承諾，觀眾評價」，顯然，用這麼簡單的模式不能反映出全部施政問題；二是「平面思維非常普遍」，沒有發現城市管理中存在的系統性問題；三是「多數都是單線思維，缺乏複雜思維」，就是說節目喜歡針對某個部門存在的問題進行暗中拍攝報道，追求轟動效應。

這幾點說白了就是節目形式太簡單固定，過於扣細枝末節，反映不出施政問題的複雜，滿足不了民眾的要求。

而理想的官員民眾互動節目，應該從讓民眾了解官員這個人做起，這種了解甚至可以不限於工作方面的面貌，關於官員個人修養、興趣愛好、為人處事等各個方面，其實都可以通過節目讓民眾了解。當人們對官員尤其是一地主官有更多認識時，肯定有利於許多施政工作的展開和推動。

像真人秀說不定就是一個很好的形式，當然這個偏向於旅遊推廣的《人說山西好風光》可能還達不到這個效果，但往這個方向去嘗試是完全可行的。在美國的話，官員、政客主要通過上各種脫口秀來展示自己、讓民眾熟悉自己，國內也完全可以借鑒。

美國前阿拉斯加州長哈克比（左）參加《囧司徒每日秀》，哈克比本人也是脫口秀主持人

四、增強官民互動對改善國內政治生態有很重要的意義

中國人對政治是感興趣的，也願意談論政治，有研究指出，中國較為富裕的城市中產階級，是挺喜歡收聽和收看與政治相關的報道和節目的，比起其他階層也更加經常地談論政治。但在面臨實際與政治有關的問題時，即便是城市中產階級，並不會比其他階級更加積極地使用訴訟和向人大代表反映等正式制度所提供的渠道。總體來說，國人對政治生活實際參與度是不高的。

這與官民之間缺乏熟悉、欠缺互動是有很大關係的。如果人們對一地主政的官員的了解僅限於口耳相傳，又怎麼會產生交流、溝通的意願和膽量呢？所以，非常需要我們的官員主動站出來，展示自己，為增強官民互動創造條件，這對於解決各種民生問題，是非常有意義的。

結語：官員參加電視節目，絕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了。不用擔心娛樂性的電視節目會成為官員秀場，各種形式的官民互動，多多益善。

第3543期 本期責編 丁陽

出品 騰訊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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