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的記憶會是什麼樣子？

吸血鬼的可以長生不老，幾千年的歲月會對他們的記憶力有什麼影響嗎？本文從情節記憶和非情節記憶兩個方面對此做出了分析。

圖片來源：Maria Rosaria Sannino@Flickr

30年前我第一次看Jim Jarmusch的電影，《天堂陌影》。當時是在底特律藝術館內的底特律電影院——一個很有名獨立電影的播放場所。因此當我看到由Tom Hiddleston和TildaSwinton主演的Jim Jarmusch最新的電影《唯愛永生》所講述的故事是在汽車城發生時，覺得這真是再應景不過了。

鑒於這部電影講述的是在我呆過的城市中居住的吸血鬼，我不禁開始思考從吸血鬼身上，我們可以學習到哪些關於記憶的知識。對於研究記憶的理論學家，吸血鬼有兩個很有趣的特徵。首先是，他們只要沒被暴徒撞上，就是永生的，因此可以無限地積累生活經驗。其次，他們不會衰老。這一點之所以有趣是因為對生命來說，時間的流逝對記憶的損壞總是和大腦組織以及功能的衰老不可分割。而對吸血鬼來說，時間的流逝對於記憶的影響和衰老無關。

我必須承認我連一隻願意來實驗室接受測試的吸血鬼都沒有找到，但雖然沒有具體數據，我還是想推測下我們可愛的吸血鬼鄰居們是如何處理特定事件的記憶的。首先看一下永生這件事。

Tom Hiddleston和Tilda Swinton在Jim Jarmusch的電影《唯愛永生》中扮演的Adam和Eve。圖片來源：Sony Pictures

情節記憶

如果你長生不死，你會記住發生過的每一件事嗎？答案是不會。記憶會隨著時間流逝而衰退。在下圖中，橫軸表示時間，最右側表示現在，向左延伸至過去。這裡用的是對數坐標，因此坐標軸上的時間密度越來越大。縱軸標識了在每個時刻有百分之多少的事件可以被回憶起來，同樣用對數坐標畫出。雖然每個人都能記住當天發生的絕大部分事，可是三天後大多數人只能記得10%的事情了。一個月後我們只能記住1%了，而一年之後只能記住0.1%……除去少數例外，這個函數基本上是單調的，這意味著時間間隔越長遺忘率越高。一個85歲的人只能記住一點點（約0.003%）的小學時候的事。對於一個1000歲的吸血鬼來說，這個數值則是0.0002%。這不見得一定是一件壞事，因為遺忘對於形成新的記憶是一個很正常的過程。正如心理學家Théodule-Armand Ribot在1882年所說，「只有徹底清除了大量的意識狀態，以及短暫地抑制更多剩下來的意識，才能夠重新產生記憶。」不管是對於人類還是吸血鬼，和生活最息息相關的的記憶（如把車停在哪裡了或是哪裡有新鮮血液）都是最近的那些。

這個單調函數的第一個例外是嬰兒時期，即從出生到4歲左右。這段時間的記憶都沒法保留到成年以後。第二個例外是「記憶峰區」，是指在20歲左右的這段時間。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和每個人周圍的文化、社會環境會結合在一起，形成每個人的人格。因此人對這段時間的經歷會記得格外清楚。

在「記憶峰區」發生的事之所以能被牢牢記住，是因為它們對個人很重要，並且帶有感情色彩。人們會不斷回憶起這些記憶，並在頭腦中細細品味，從而使得它們在我們的生命中的地位變得愈發重要。吸血鬼們也肯定年輕過，因此他們應該也會有自己的「記憶峰區」。即使是對吸血鬼，初吻的記憶也不可能在1000年後消散。因此正如人類一樣，吸血鬼剛成年那段時間的記憶應該也會在腦海中佔有特殊的位置。

85歲的老人（藍線）和1000歲的吸血鬼（紅線）各自能回憶起百分之多少過去的事情。橫軸標識了從過去到當前的時間，用對數坐標表示。縱坐標為回憶過去的事情時，能回憶起的百分比。

圖中顯示，當天發生的事全部都能被記起來，但三天前的事就只能記起10%，而一個月前的事則只能記起1%。函數在每個時間段的變化都是固定的，除了童年時期（從出生到4歲左右）的記憶會缺失（因此剛出生後的一段時間內，曲線斜率很大），以及「記憶峰區」（10歲到30歲左右）這段時間的記憶會更清晰（因為這段時間的經歷和人格形成相關、有新意並且有顯著的感情色彩）。吸血鬼和人類應該有著相似的記憶曲線，所以當吸血鬼比人類多活了漫長的920年時，他對當年的記憶也應該淡薄得多。

這幅圖只是表明了有多少事件可以被記起，那麼這些記憶有多麼清晰或者鮮活呢？2002年我的研究小組發現，隨著年齡增長，人類能回憶起的情景細節（那是一輛閃亮的紅色野馬（Mustang））會越來越少，但是對於事件的評論（如「野馬現在已經不像原來那麼製造了」）卻會越來越多。這個現象可能與人們抑制非任務相關的思緒的能力下降有關。儘管吸血鬼對事件細節的記憶也會隨著時間而褪色，他們所講述的故事（如Adam在《唯愛永生》中對Lord Byron的回憶）則會清楚而簡潔。

非情節記憶

關於技能、習慣和專業能力的記憶和情節記憶不同，並不隨時間衰退。然而若是面對提升自我能力這個問題，死亡的不可避免性還是讓人們不得不做出一些選擇。雖然我很想學一門新的語言，或是炸出一手漂亮的天婦羅，但生命有限，我還有其它更優先要學的東西。

吸血鬼只能在夜間出沒，但他們有著大把的時間可以利用。儘管人類有限的生命讓我們把注意力都集中於改善當下的生活以及繁衍後代，而較少關注長遠的目標。但這個問題並不會在吸血鬼身上出現。雖然有些吸血鬼會揮霍自己的生命（《唯愛永生》中就有一個例子），但吸血鬼通常來講都是受過良好教育的，甚至有些高傲。他們在任何對話中都可以談笑風生。在《唯愛永生》中，Eve在收拾行李時，就往行囊里放了好幾本不同語言的書籍。

由TildaSwinton扮演的Eve，為旅行收拾書籍。圖片來源：Sony Pictures

人類的知識和智慧會隨著年老而增長，但行動速度和身體能力則會下降，因此人們會有年輕時虛度光陰的感慨。對吸血鬼來說，他們所能熟練掌握的技能數目在理論上並沒有上限（當然除去那些需要在陽光下進行的室外活動，或是使用鏡子）吸血鬼們可以兼得魚和熊掌，他們可以充滿智慧同時也身手矯捷，而人類卻不能同時擁有這兩項。如何維持這些學到的技能，可能是對吸血鬼的唯一難題。假如自從在伊麗莎白時代學會鋼琴之後不經常練習，可能到如今也不太會彈了。下面是一些來自認知神經科學研究的建議，假如你是一個吸血鬼並且想儘可能地提升自身的修養，這值得一讀：

1、從不同的類別中挑出兩到三項技能，像運動技術、藝術才能和智力追求（比如打撞球、班卓和希臘文學）。這些學習任務的多樣性可以讓你保持動力，還可以通過增強大腦各個互補的系統來產生訓練誘導的神經可塑性。

2、間歇性的練習比集中訓練效果更好，所以將你的學習計劃分散到好幾天，在再次學習同一個技能前留一至兩天時間休息。

3、每周抽出一到兩天複習鞏固下你已經學到的東西。

4、睡個好覺，因為睡覺對於技能的固化十分關鍵。

5、最後，學習那些一直有用的技能。假如你在70年代時因為織流蘇很流行就去學它，你現在一定很後悔。

大腦中有約1000億個神經元和100萬億個連接，至少以目前人類的技術而已，它的複雜性超越了我們的理解。只要時間足夠，能夠通過神經可塑性而被大腦吸收的信息幾乎沒有上限。然而雖然人類見得越多經歷得越多就能得到更多的信息，但隨衰老而來的大腦功能的衰退卻讓這一點變得不切實際。儘管吸血鬼們有著和人類一樣的遺忘曲線，但他們還是向我們展示了在不受衰老所限時，大腦的學習能力和記憶容量是多麼驚人。

（作者：布萊恩·勒維恩/Brian Levine，博士，多倫多大學Rotman研究所的資深科學家，同時也是多倫多大學心理學系教授；翻譯：斑馬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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