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家園》到《人類》,善良的人們為何沉默不語?
從《家園》到《人類》, 善良的人們為何沉默不語?
葛怡婷
「2007年1月16日,一名以色列邊防警察槍殺了我十歲的女兒,阿比爾。那是早上九點半,一顆橡膠子彈擊中了她的後腦。阿比爾不是戰士,她只是一個孩子。我想打破這種暴力、血腥和復仇的惡性循環。許多人告訴我,你沒有權利以女兒的名義原諒這一切,但我的回答是,我也沒有權利以她的名義復仇。我希望她能對此滿意,希望她能安息。」
獨白來自於紀錄片《人類》,講述者是一位平凡的巴勒斯坦中年男人,他坐在純黑色的布景前,身份被隱去,光線柔和,他的目光直視鏡頭,語調平靜。
「人類」是一個過於宏大而複雜的命題,該如何用電影呈現?法國導演楊·阿爾蒂斯·貝特朗(YannArthus-Bertrand)用三年時間走訪全球65個國家,超過2000位不同種族、不同性別、不同年齡的人,在他的鏡頭前訴說自己的故事。從烏克蘭武裝分子到中東難民,從馬里農民到中國工廠女孩、從盧安達大屠殺倖存者到美國死囚,這些故事最終集結成一部133分鐘的紀錄片《人類》。受訪者中有些很普通,有些則經歷過我們難以想像的苦難。
《人類》關注了恐怖主義、性別歧視、政治暴力、難民遷徙等社會問題,也追問愛、快樂、痛苦、幸福、生命等形而上的哲學命題。楊在影片中模糊掉每個人的身份、國籍、來歷,只提供他們在這個星球上的遭遇,觀眾只能從他們的講述中猜測一些背景信息。導演希望傳達的是,我們都是「人類」的一部分,都是相似的個體。
去年9月,《人類》先後在威尼斯電影節和聯合國大會上放映。今年3月,它贏得了歐洲紀錄片電影節最高獎項,評委會認為,《人類》讓觀者看到了自身的渺小和偉大,明白了愛與恨的緣由。6月,《人類》首次來到中國,在上海國際電影節上放映。在上海接受《第一財經日報》採訪時,楊說,希望通過這些真誠的故事,展現人性的陰暗面和靈魂中最純凈的部分,讓所有觀眾反思「何為人類」,探索「人之為人」在今天的意義。
自然之美,人的貪婪
相對於楊Arthus-Bertrand這個名字,更為人熟知的是他的攝影作品。在拍攝《人類》之前,楊的身份是航空風景攝影師。1995年,他創辦了航空雜誌《鳥瞰地球》,此後十年,他乘坐直升機飛行數百萬公里,在一百多個國家和地區拍攝了30多萬張照片,雜誌同名攝影巨著《鳥瞰地球》從「上帝視角」記載了這個行星存在的奇蹟,這些照片色彩鮮亮,景象壯麗,被翻譯成25種語言在全球出版,暢銷至今。
《鳥瞰地球》封面令人都會訝異於自然的鬼斧神工,那是南太平洋上法屬島嶼的一片海灘紅樹林,中間窪地因鹽分太高,植物無法生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心形圖案,成為許多人心中地球之美的象徵。
航拍的經歷徹底改變了楊的人生,他一直在拍攝,並試圖為之尋找意義:「我是一個攝影師,捕捉美麗是我的工作,我熱愛這份工作。但是生命的意義不止於此,我不想只呈現純粹的景色,我也希望看到我作品的人,能感受美,也能感受到其他的東西。」
二十年來,楊看到了這個星球最壯美的景象,也看到了人類對地球產生的巨大影響:「人類正破壞這個星球,雖然每個人都知道,但沒有人認真對待。」
《鳥瞰地球》之後,楊拍攝了紀錄片《家園》。這是他經過15年籌備,歷訪50多個國家拍攝而成。他詩意化的鏡頭闡釋20世紀以來,人類是如何一步步打破完美的生態平衡的。「生命是宇宙的奇蹟,出現於約四十億年前,而我們人類只有二十萬年曆史,但是卻破壞了地球生命賴以生存的平衡,請細聽這個不尋常的故事,然後決定你應該做什麼。」
《家園》沉重的獨白彷彿地球的控訴。每一秒鐘的定格都令人震顫,記錄了自然之美,也呈現了人類的邪惡和貪婪。
2009年6月5日世界環境日,《家園》在全球免費公映,至今已有2億人看過這部電影。楊仍然覺得不滿足,一些問題讓他困惑,卻無從解答。「多年來,我們討論氣候變化,關注難民問題,但一切變得更糟。我們不斷尋求增長,但方向是錯的。我們過度捕魚和獵殺,文明建立在消費主義之上。我的祖國法國,被人們賦予民主、自由的期望,我們有非營利組織,有無國界醫生,但我們依然向全世界兜售武器,這很荒謬。」
這一次,楊想從人類自身去尋找答案,而不是冰冷的數據和分析。
在紀錄片《人類》的緣起中,他這樣解釋:「我們得去傾聽人們內心的聲音,我們必須對話。身處信息時代,人與人之間卻知之甚少,這樣下去,怎能指望使世界變得更好?我想讓那些默默無聞的人訴說自己,聽他們從容地談談夢想和憂慮。」
內心的聲音
《人類》延續了楊最擅長的,標誌性的空中俯拍鏡頭,自然與人文風景並不是影片的主要部分,大多數時候,只是一個人對著鏡頭講故事,一台機器機位永遠保持不變,不作任何修飾,擯棄所有炫技成分。遠景鏡頭和大特寫相互穿插,形成了奇妙的視覺體驗。
遠景中的畫面來自世界各地,它記錄了不同人群的生存狀態:中國四川「大英死海」風景區,人們穿著五顏六色的泳圈擠在水中享受夏日清涼;德國最大的球場——威斯特法倫球場,球迷為球隊助威吶喊,聲勢浩大;中東沙漠無邊無際,農民騎著駱駝深深淺淺、緩緩前行。它也展現了大自然的雄渾壯闊:玻利維亞鹽地里水流沖刷形成了紅色的「生命之樹」、馬達加斯加的農田在陽光下比任何一件華服都要斑斕,法國蒼茫大海中的一座孤獨的燈塔和風暴戰鬥,被巨浪侵襲、淹沒又不斷衝破水面。
作曲家ArmandAmar為每一組遠景都配上了貼切的原聲,運用多種音樂風格以對應不同的民族文化。影片中,戴著面紗的穆斯林女人懷抱著嬰兒在黃昏中盪著鞦韆,偶然一個回眸望向天空深處,背景樂恰好是童聲天使般的吟唱,那是美好而自由的瞬間。
楊說:「我不想只討論人類,而忽視自然,或者只表現自然,不關注人類。遠景鏡頭是自然在傾訴,特寫是人在對話,它們相互關聯相互作用,對我來說,這是一次成功的嘗試。」
隨著楊的鏡頭從遠方眺望這個世界,一切如同夢幻般令人著迷,不同族群的人們勞作、休憩,周而復始。相對於這些田園牧歌式的溫暖場景,個人的命運就不那麼甜美了,甚至是殘酷的。在樸素的特寫鏡頭中,羞怯的臉、懺悔的臉、困惑的臉、渴望的臉堆疊、交織,人們細微的表情變化無處遮掩,一些人刻意按捺悲傷卻止不住流下眼淚。
人類究竟是更安全了,還是更危險?更多互助,還是更多衝突?是走向幸福,還是陷入深淵?在上世紀,羅素得出的結論很悲觀:「人類的消亡將比料想的快。」在紀錄片《人類》中,人們表達各自的看法。
關於戰爭,有人深惡痛絕:「過去日子很平靜,我們只死於疾病和天災。武器罪大惡極,它帶走了這個國家年輕的一代,還有和平。」
有人是其中的一分子:「當我拿起武器,從一名教師變成了武裝人員。別無選擇。我不喜歡自己的手沾滿鮮血,也不想殺人,沒人喜歡殺人。」
有人因此流離失所:「你怎麼能把我送回巴基斯坦呢?我在那兒失去了我的家庭。在迪拜、土耳其、保加利亞和希臘我都是難民。我不想從你那裡要任何東西,但請讓我活下去。」
關於性傾向,有人決定為自己而活:「作為一個女同志,是我內心的命中注定。我曾希望得到長輩的認可,甚至讓一個朋友假裝男朋友,他讓我感染了艾滋病。我現在終於知道,我根本不需要取悅任何人。」
在熾烈的情緒和冷靜客觀間,楊努力尋找平衡:「每個人都應該有發聲的權利,每個人的故事都獨一無二,我希望儘可能展現更多。」楊有意識地把可能對立的個體放在一起,希望彼此達成理解。但人們心存懷疑,不少觀眾認為《人類》太過柔和,受訪者過於溫馴,不足以代表「人類」這個龐大而複雜的群體。
現實社會中,宗教、民族、文化、人與環境的衝突惡性循環,源自仇恨的悲劇不斷上演。拍完《人類》,楊把一切交還給「愛」。他沒有找到更多的答案,但他依然相信某種可能,關於忍耐、包容和共存:「我依然相信,並且願意去不斷嘗試。」
「愛是《人類》的關鍵詞,當你去看這部電影,你會發現每個人都很美。我把死囚作為電影的第一個鏡頭,因為我不認為那是沉重的,愛讓他獲得了救贖。」
那是《人類》開頭一名美國死囚的獨白:「我是一個謀殺犯,我殺了一對母女,而她,那個被我謀殺的小孩的外婆,給我上了完美的一課。我以為她會恨我,但是沒有。她給了我關愛。她也告訴了我,什麼是愛。」
喚醒共同意識
楊是環保主義者,也是素食主義者。他在2005年建立了美好地球基金會,致力於推廣可持續發展。現年70歲的楊說,行動讓人更快樂。「每個人在地球上都有自己的使命,我是一個積極分子,我想通過電影改變世界。」他透露,下一部電影計劃是關於女性。
「在這個由男性主導的社會,女性的存在一直被忽視,在一些地區,女性沒有權力,在痛苦中沉淪。而在非洲盧安達,大量女性出現在政治系統中,為整個社會帶來了和平與文明。女性的力量是無比強大的。我想讓她們發出聲音。」
漠視災難的人類以為苦難永遠不會降臨到他們頭上,邪惡的成功需要的只是善良的人們沉默不語和無所事事。16世紀英國詩人約翰·唐恩不會料到他的佈道詞會在今日風靡:
沒有誰能像一座孤島/在大海里獨居/每個人都像一塊小小的泥土/連接成整個陸地……無論誰死了/都是自己的一部分在死去/因為我包含在人類這個概念里/因此我從不問喪鐘為誰而鳴/它就為你敲響。
楊希望通過影像喚醒人類的共同意識,一起承擔這個世界的苦難。「你不能舒適地生活在這個星球,卻對自己說,這不是我的問題。」他不止一次呼籲:「現在悲觀已經太晚,但我始終相信我們還有出路。我們不能輕言放棄,重要的不是消失了什麼,而是我們現在擁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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