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鹵豬蹄你還敢不敢吃？

故事 06-17

我從小有個愛好，就是啃豬蹄。要是知道哪裡有鹵豬蹄賣，跑上二里地也要先嘗為快。新鮮出鍋的鹵豬蹄熱乎乎的冒著香氣，肉嫩骨酥，咬一口能吧唧半天嘴，放涼了的也好吃，筋和皮有勁道，回味更長久。這個愛好我一直帶到大學寢室里，宿舍的同學都知道。

一天，我剛啃完一隻鹵豬蹄，意猶未盡地舔著手指上黏的碎肉皮，住我下鋪的陳結巴同學磕磕巴巴地對我說，「哎。。。。。。哎哎，我給。。。。。。給你講個故。。。。。。故事唄，關於豬。。。。。。豬蹄的。」

陳結巴名叫陳大同，因為自小結巴得了這個外號，從小被叫到大，上了大學也沒解脫。我們寢室的兄弟們，平日就好逗著他說話取樂。見陳結巴主動要給我們講故事，自然樂不得的，都圍過來催著他快講。

陳結巴的故事，還真是關於豬蹄兒的。

在他的家鄉，西北一個小鎮上，有個鋪子專門賣鹵豬蹄，這家的豬蹄亮晶晶，香噴噴，又肥又大，生意火爆的很，往往一開張就被搶購一空，老闆每天只賣一鍋，多了沒有。鋪子就叫朱蹄鋪，是個姓朱的老漢，早些年是在山林里打獵的獵戶，後來才改行開店鋪的。

話說朱老闆還是朱獵戶的時候，住在山下的村子裡，每天早上就進山打獵。朱獵戶的槍法好，做陷阱更是有研究，因此每每滿載而歸，全村就數他家過得好，天天有肉吃。

這一日，朱獵戶照常背著獵槍繩索去上山，按個查看前一晚布置下的陷阱。不多時就收穫了一隻兔子和一隻野雞。朱獵戶又去山林深處去看他的得意之作，一個大型的落石陷坑。

那個時候雖然上山獵物比現在多，但是因為當時中國人口激增，各地的土地和木材都被大量開採使用，山上的大型動物都轉向大山最深處，平常並不多見。這個陷阱上鋪的枯枝格外粗壯，一般的小動物和人經過不會引發機關。將近一人多高的深坑底部插了許多削尖的木棒和竹子，旁邊的大樹上吊著一大塊石頭，正對著坑底。這個陷阱並不是為了每日能捕到獵物，算是朱獵戶為自己的獵人生涯設置的挑戰。從挖成至今，還沒有起過作用，朱獵戶每日只是例行查看，免得繩索斷裂毀了這個陷坑。

而這一日，朱獵戶遠遠就望見陷阱周圍一片狼藉，樹上吊的石頭也落在了坑裡，只剩半截繩索露在地面上。朱獵戶心中大喜，捕到的肯定是個大傢伙。

朱獵戶端著獵槍，小心翼翼地接近坑邊伸脖子往裡看，不得了，是好大一隻黑野豬趴在坑底。看樣子是大野豬落在坑底的棍尖上，一隻前腿已經被木棍穿透，原本吊著的石頭掉下來砸到野豬的腦袋，此刻石頭和野豬頭並排靜悄悄地躺在坑底。因為野豬身形太大，除了一根穿透前腿的木棍露出頭能看見外，其它的都壓在野豬身下，看不出起沒起作用。這樣的鹵豬蹄你還敢不敢吃？

朱獵戶不敢大意，尋了根長樹杈，蹲在坑邊一手去捅野豬，另一手仍端著獵槍。捅了幾下，見那野豬沒有動靜，方才放下心來，不禁滿心歡喜地算起這野豬能買多少錢。野豬與家豬不同，體型更大，重量也更沉，比起家豬來，味道鮮美了不知多少倍，這麼大一頭野豬賣掉，還不得頂上尋常家豬五六頭，這回可發財了。

朱獵戶越想越美，不禁咧嘴大笑起來。忽然聽得身邊有人說話，道「哎呦呦，可摔死你家豬爺爺啦。」朱獵戶扭頭四處看，那聲音又道「往哪兒瞧呢，你家豬爺爺在坑裡呢。」朱獵戶下意識看向坑裡，不禁嚇得倒退兩步，手裡的獵槍險些沒走了火。坑裡剛才還像死了一樣不動的野豬，此刻正抬著碩大一顆豬頭往上看，兩隻細小的眼睛正對著朱獵戶瞧。見朱獵戶終於看向自己，那野豬努力瞪大了小眼睛，長長的嘴巴分分合合，又說起話來，「哎呦呦，當心，當心，那玩意兒打上疼著呢。」

朱獵戶遇到這樣野豬說話的事，懷疑自己是在做夢，用手中的樹杈使勁兒抽自己腿，疼，不是夢。朱獵戶不相信，乾脆扔了樹杈，給了自己圓圓滿滿地一個大耳光，還是疼，真的不是夢。這下朱獵戶發了愣，打了一輩子的獵，沒遇到會講話的獵物，想撒腿跑吧，兩條腿像釘在地里拔不動，想開槍吧，手指頭僵硬著打不了彎兒。一人一豬對著瞪眼睛，好半天那野豬說；「真尷尬，你倒是說點啥啊。」朱獵戶方才回過神來，張開嘴就是震動雲霄的一聲大叫。一開始叫就停不下來，山林里只聽得啊啊的慘叫不斷迴響。

那野豬待朱獵戶叫到嗓子啞了，沒有了力氣，才晃晃腦袋從坑底爬起來，看看還穿在木棍上的前腿，嘆了口氣，乾脆一屁股又坐在地上，背靠著坑壁，看起來還真有幾分人樣了。

朱獵戶一通吼叫後累得直喘氣，心中的恐懼也散了不少，愣獃獃地盯著野豬瞧，心底翻來覆去就一句話，「這到底是個啥嘛。」

那野豬見朱獵戶冷靜下來不叫喚了，自來熟地介紹自己，「我是你家豬爺爺。在這山中修行不知多少年，今早起來散個步，不成想掉你這孫子的陷阱里。腿也傷了，頭上還砸了個包。你這孫子還不趕緊地把你家豬爺爺請出來！」

朱獵戶腦子一片亂鬨哄，聽得野豬的話，不由得問道，「那你豈不是妖怪？野豬妖？」

一人一野豬居然對上了話。那野豬辯解道它不是妖，是仙，雖然是還沒得道的仙，那也是仙，至少是個半仙。有靈智，能人言，擅推算，只是不會飛，自己爬不出坑來，還得要朱獵戶幫忙才行。朱獵戶聽聞豬妖不會飛，動了開槍打死它的心。那野豬又勸他道，槍打不死它，只是怪痛的，之後彼此結下仇怨，有傷和氣。它修鍊多年，一心成仙，並不願傷人性命，也不責怪朱獵戶傷了它。如今既然需要朱獵戶幫忙，它也不虧待朱獵戶，它算著朱獵戶打獵多年，已經年邁，不久將有一劫難，摔斷腿後不能養家，連帶著妻子兒女都將落魄一世。它願教朱獵戶一法術，用其之後，全家衣食無憂，當做是讓朱獵戶幫它出坑的報酬。

朱獵戶見這野豬妖說得頭頭是道，家中情況也說得無誤，不由得不信。當下一豬一人對天發了誓，彼此不傷害，不反悔。然後用繩索把野豬一點點吊出陷坑外。

那野豬出了坑，果不食言，從受了傷的前腿上咬下幾縷黑毛，叼著沾了流出的血，讓朱獵戶收好。

那野豬說，既然朱獵戶傷了它前腿，也算是命中注定，從此後朱獵戶就開店賣鹵豬蹄吧，將這縷豬毛用布口袋裝了繫緊，扔入煮滷味的大鍋里，旁的調料都不需要，只要清水洗過的豬蹄就夠。一天只能煮一鍋，蓋上鍋蓋煮滿兩個時辰，熄了火再開鍋蓋取出布袋即可。這期間只能朱獵戶獨自一人操作，點上火到熄火，不許掀鍋蓋，也不許有旁人在側，更不能告訴旁人知曉，不然法術就破了。只要朱獵戶依言而行，必能逍遙度日，不再為錢所愁。

朱獵戶又驚又喜，喜的是有了這個法子，以後就能安穩度日。驚的是這野豬爺爺怎麼攛掇自己賣鹵豬蹄，這不是同類相殘嗎？

那野豬翻眼撇嘴道，家豬和野豬不是一回事兒，家畜都是帶著上世的因果投的畜生道，今生借著眾人的嘴消除孽債，然後再次輪迴積德，算不得是殺生，更不是同類相殘。

朱獵戶似懂非懂，看著那野豬說完，轉身一瘸一拐地離去。也緊握著幾縷豬毛下山回家了。

朱獵戶按照野豬妖所說，在家裡試著鹵了一鍋豬蹄，果然異香撲鼻，讓人食慾大動。更奇妙的是，無論先前放進鍋里的豬蹄多麼瘦小，出鍋後個頂個的肥美飽滿。

朱獵戶知道自己撿到寶了，村民都是自給自足，買豬蹄吃的少，乾脆舉家搬進鎮子里，開了這間朱蹄鋪。當真是過上了衣食無憂的逍遙日子。

可是人心難測，朱蹄鋪的生意太好，招來同行妒忌。有幾個也是賣滷味的對手，細心觀察朱老闆多日，發現朱老闆進貨的豬蹄都是乾癟瘦小的劣等貨，可賣的都是個大飽滿的大豬蹄，起了疑心。幾個人一合計，一人聲東擊西地引出正在鹵豬蹄的朱老闆，另幾個偷溜進廚房去瞧秘方。

只見一口大鍋架在火上，蒸汽繚繞，鍋裡面咕嚕嚕地作響。幾人迫不及待地掀開鍋蓋，只見滿鍋的豬蹄都密密麻麻地生者幾寸的黑毛，間或露著幾段白色的骨茬，浸在咕嘟嘟冒泡的一大鍋暗紅色的粘稠血湯里，無數的黑毛在血湯里翻滾糾纏，已經有陣陣異香傳出來。那偷看的幾個人嚇得哇哇大叫，扔了鍋蓋紛紛嘔吐起來。

聞聲趕來的朱老闆見狀也嚇傻了，眾人如仇家見面，逼問不休，引得更多人圍觀。朱老闆無奈只得道出野豬妖一事，又挑起裝著豬毛的布袋給眾人瞧。眾人哪裡肯信這些怪力亂神的解釋，只說是朱老闆要麼就是黑心商，要麼就是精神病。

朱老闆說可以現場給大家再煮一次，眼見為實，他沒說謊。可再煮就不靈驗了，怎麼看都是一鍋清水豬蹄上飄著一布袋的野豬毛。

這件事在鎮上鬧了很久，朱老闆進了派出所，又進了工商局，還被迫去了幾趟精神病院，最後賠盡家財，全家不知搬到哪裡去了。

陳大同講完這個故事，忽然一臉壞笑地問我，「那。。。。。。那豬蹄。。。。。。好。。。。。。好吃嗎？有。。。。。。有毛嗎？」

我突然覺得剛才啃進去的豬蹄似乎在胃裡蠢蠢欲動，嗓子發癢，似乎有毛髮在搔著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