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之侄毛遠新近況

毛澤東有兩位胞弟，有兩個親侄子：毛遠新是毛澤東大弟弟毛澤民之子。

賀麓成（本名毛岸成）則是毛澤東小弟弟毛澤覃之子。

毛遠新具有很高的著名度，由於他是「文革」中的風雲人物，一度成為遼寧省「革命委員會」副主任，後來成為毛澤東的「聯絡員」。他深得毛澤東和江青的信任，差一點成為毛澤東的接班人。

一位朋友告訴我毛遠新來滬的動靜，我便前去訪問。

我按地址，在上海西區找到了一幢普通的居民樓，步入三樓。正值炎夏，房門開著，但鐵柵欄門緊閉著。

我敲響鐵柵欄門，一位六十多歲男子出來。經我說明來意，即開了門。

那是毛遠新一九七二年與全秀鳳結婚時的屋子。全秀鳳是上海一家工廠的女工。我來訪時，全秀鳳不在家，出去買菜了。毛遠新在家裡。家裡收拾得乾乾淨淨。我脫去皮涼鞋，光著腳走進他的卧室，他招呼我坐在沙發上。

毛遠新已經六十多歲，看上去身體壯實，一頭烏髮，表情深沉，穿一件白汗衫，一條藍卡其平腳褲，一雙灰絲襪，也沒有穿鞋子。屋裡一床、一桌、一張三人沙發，水泥地纖塵不染。窗外有一小陽台。

他拿出香煙招呼我。我不吸煙，他獨自抽了起來。煙灰缸里很多煙蒂，表明他的煙癮頗重。

他經常長時間沉默沉靜，陷入思考之中，然後跟我說了幾句。接著又是沉默沉靜。

他不大願意多談舊事，但是他對我說：「我讚賞你的工作立場。你寫誰，就去訪問誰。你寫陳伯達，就去訪問陳伯達。」

毛遠新是毛澤民和朱丹華之子，一九四一年仲春在新疆出生。毛澤民中年得子，極為鍾愛。不料，一九四三年玄月,毛澤民被新疆軍閥殺害於迪化(今烏魯木齊)，那時毛遠新才兩歲多。

一九四五年七月,朱丹華帶著年幼的毛遠新來到延安。 朱丹華後來再醮給方誌敏之弟方誌純，毛遠新也就隨方誌純住在江西南昌。

一九五一年，朱丹華到北京開會，把毛遠新也帶往北京。會議結束後，朱丹華帶毛遠新進中南海探望毛澤東。

朱丹華對毛澤東說，毛遠新想在北京上學。這樣，毛遠新就來到毛澤東身邊。

毛遠新比李訥小半歲，他們一起在北京上育英小學。毛澤東、江青待毛遠新猶如己出。

一九五四年，毛遠新小學畢業，考入北京一O一中學。

一九六O年，毛遠新上完中學,因為學業優秀，學校打算保送他上哈爾濱軍事工程學院。

毛澤東聽說此事，搖頭道：「保送，不算本事。」

毛遠新立即說：「那我就去考。你說什麼大學難考，我就考什麼大學！」

毛澤東笑道：「要麼北大，要麼清華。」

毛遠新說：「我就考清華！」

果真，毛遠新憑自己的真本事，考上了清華大學無線電電子系。

毛遠新在清華大學學了一個學期，對毛澤東說：「我的很多同學都在哈爾濱軍事工程學院，我也喜歡那裡。 我想轉學到那裡，好嗎？」毛澤東同意了。

從此，毛遠新轉往哈爾濱軍事工程學院學習。每逄寒暑假，毛遠新回到毛澤東身邊。

筆者採訪了執行拘捕毛遠新任務的張耀祠將軍。張耀祠當時是八三四一部隊（亦即中心警衛團）負責人，對於中南海了如指掌。當然，他對於江青和毛遠新的住處，也極為認識。那時，江青固然長住釣魚台，但近來住在中南海萬字廊二一號，而毛遠新則住在中南海怡年堂後院，離江青住處很近。

張耀祠向筆者回憶說，他是在一九七六年晚上八時半，帶領著幾位警衛前往毛遠新住處。

當時，張耀祠穿便衣，連手槍都沒有帶。警衛們則穿軍裝，但也沒有帶手槍。筆者問張耀祠，執行這樣重要的使命，怎麼不帶手槍?他笑道，周圍站崗的警衛們，全是我的部下，還怕毛遠新、江青鬧事?抓他們易如反掌!

在毛遠新那裡，張耀祠趕上了小小的麻煩。

那時，毛遠新和他的兩位從瀋陽帶來的警衛一起，住在中南海豐澤園的頤年堂。那本是毛澤東接待客人以及開會的地方。他是毛澤東的侄子，所以住在這個外人難以涉足的地方。

在毛澤東病重期間，毛遠新擔任毛澤東的聯絡員。這聯絡員名義上只是聯絡聯絡而已，實際上權重一時。由於聯絡員成了重病中的毛澤東與中共中心政治局之間獨一的聯絡通道。毛澤東的「最新最高指示」靠毛遠新來發布，政治局會議的情況靠毛遠新向毛澤東傳達。

毛遠新的妻子全秀鳳，當時在瀋陽。十月六日，吃過晚飯之後，毛遠新給妻子打過一個長途電話。接著，便坐在那裡看電視。就在這時候，李連慶溘然走了進來。

汪東興遴派了李連慶前去執行拘捕毛遠新，一方面由於李連慶在汪東興手下工作多年，忠實可靠，另一方面李連慶跟毛遠新也很熟，派他去執行任務比較利便。

毛遠新見到李連慶，問道：「老李，有什麼事？來，一起看電視。 」

李連慶答道：「想給你換個地方。」

毛遠新：「換到哪裡？我得收拾一下。」

李連慶說：「不用了，現在就走。」

這時候，毛遠新聽出李連慶話里的意思。張耀祠等人就一擁而入。

一進去，張耀祠便向毛遠新公布:根據中心的決定，對他實行「保護審查」(張耀祠特別向筆者說明，對毛遠新跟「四人幫」有所區別，不是「隔離審查」，而是「保護審查」)，並要他當場交出手槍。

毛遠新一聽，立即大聲說道: 「主席屍骨未寒，你們就……」

毛遠新拒絕交出手槍。

張耀祠身後的警衛們立即上去，收繳了毛遠新的手槍，乾脆爽利地把他押走了。

在解決了毛遠新之後，張耀祠便和李鑫、武健華帶著中心警衛局處長高雲江以及兩名女警衛前去拘捕江青……

此後，毛遠新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七年。

不外，毛遠新究竟是毛澤東的侄子，他在獄中仍是受到照顧。

一九八七年，應毛遠新母親朱丹華的要求，毛遠新被轉往江西南昌，以便母親能夠常常去探望他。 在南昌，毛遠新單獨住三室一廳，只是不許與外界接觸。

一九九O年七月六日，毛遠新的同父異母的姐姐毛遠志（毛澤民與王淑蘭所生）因患癌症去世，歸葬故鄉韶山母親王淑蘭墓旁。毛遠新獲准在公安職員陪同下前往韶山參加姐姐葬禮。

直至一九九三年，毛遠新終於刑滿……

毛遠新向我提及一些寫及他的書。其中有一本書寫及他和全秀鳳結婚時，「王秀珍以便於捍衛高幹家屬為借口，批下寬敞的新宅」。他指著面前的屋子說：「這就是所謂『寬敞的新宅』，13平方米而已!怎麼可以不了解情況，亂寫一通?」

他又說：「那本書上還講，上海市委撥款六千元給我們作結婚之用。我很驚奇。我對全秀鳳說，我們從來也沒有領過什麼上海市委給的六千元呀!」

毛遠新一口北方口音，不住地吸煙。我帶來一本《毛澤民傳》，請他回憶他父親毛澤民和母親朱丹華的情況。他說，父親在新疆犧牲時，他才兩歲。有關父親的情況，母親和當年很多老同道比他了解。

我請他回憶毛澤東。他說，關於主席，當然有很多值得回憶的內容。但目前只是一般地談談。由於他是一個有著特殊經歷的人，不便於涉及一些敏感的話題。不外，他說，當年他追記的毛澤東和他的談話，那些內容是正確的。高教部在印發前，送毛澤東主席看過。「文革」中，紅衛兵印的傳單有錯誤之處，應以當年高教部印的文件為準。

他說，這些年來孤陋寡聞，不知世事。他的記憶力不好。

我說及，一九九一年蒲月，我在四川成都訪問詩人流沙河時，他提及一樁舊事：「毛澤東在跟侄子毛遠新游泳時曾說，不會游泳，喝幾口水，就學會了。劉紹棠在一九五七年喝了幾口水(引者註：指打成右派分子)，學會了游泳。那個流沙河不吸取教訓，不會游，沉到了河底去了!」

我問毛遠新，毛澤東是否跟他說過這麼一段話。他笑了起來。他說，他已經記不清晰了，不外，主席講話確實是很幽默的。

過一會兒，全秀鳳歸來了。他先容我跟她熟悉。全秀鳳穿一件白底斑點連衣裙，道地的上海姑娘。她告訴我，給我開門的是她的父親。她的母親因中風正卧病在床，要送病院診治。

跟毛遠新慢慢地聊著。他講話未幾，顯得很有顧慮。我理解他的心境。說及與政治無關的話題，他就顯得輕鬆。他說，這一回彼此結識，交個朋友，日後可以在合適的機會再談。他知道我在寫「文革」史，他在日後可以答覆我的一些題目。

未能為他拍照，內中的原因是眾所周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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