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吸血鬼」一樣懼怕陽光的怪病，到底是什麼？

在歐洲的各種古老傳說中，「吸血鬼」系列當之無愧可以排上最受歡迎傳說排行榜的前列。而隨著描寫吸血鬼家族與人類的愛情的浪漫著作《暮光之城》及其改編電影的上演，又將人們對「吸血鬼」傳說的興趣再一次推上高潮。不過有些「死理性派」可能會想，歐洲關於吸血鬼「極度懼怕日光、牙齒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面容可怕」的描寫，會不會在現實生活中有所對應呢？

答案是肯定的。這些古老的、關於「吸血鬼」的描寫，都在明顯指向一種很久以前就已出現的遺傳病——卟啉病。而卟啉病的真相，可遠沒有《暮光之城》那樣浪漫美好。

卟啉病是由何引起的？

我們都知道，紅細胞中的血紅蛋白能夠攜帶氧氣在血液中流動，從而保證各個組織的供氧。而在血紅蛋白中，主要負責與氧氣結合的則是血紅素（亞鐵原卟啉IX）中央的亞鐵離子。而血紅素的作用可遠不止於此，在細胞色素P450同工酶（CYPs，負責代謝體內有機毒物和藥物的酶）、過氧化氫酶、肌紅蛋白等對人體至關重要的蛋白中，血紅素同樣是重要組成部分。因此可以毫不誇張地說，血紅素是所有細胞必不可少的成分。

血紅素（亞鐵原卟啉IX）的結構式圖：《Williams Hematology》，8e

正如同其他重要物質一樣，血紅素在體內的穩定合成對人體是至關重要的。在正常人體中，血紅素通過以甘氨酸、鐵離子等基礎物質為原料，經過8步酶催化反應而合成。不幸的是，血紅素合成過程中如果有一步因基因缺陷而無法進行，就會導致合成反應的中間產物大量蓄積，甚至代謝成毒性產物，從而引發蓄積組織的異常，導致卟啉病（卟啉病的名字來源於血紅素合成的中間產物，它和血紅素一樣帶有標誌性的卟啉環）。

基於中間產物和毒性產物的特性，卟啉病的主要癥狀包括光敏感（暴露在陽光下後便可產生嚴重的紅斑、皮疹甚至是大皰）、神經系統異常（由具有神經毒性的產物引起）、貧血（有時可因貧血長期未獲治療，骨髓反應性造血時生成毒性產物而陷入惡性循環）等。

「吸血鬼」傳說最像哪種卟啉病？

由於血紅素合成過程中的基因缺陷千變萬化，卟啉病也被分成了兩大類共9種。較著名的卟啉病的病因和特徵有：

先天性紅細胞生成型卟啉病（CEP）：CEP由尿卟啉原III合成酶（UROS），血紅素合成第4步的關鍵酶合成缺陷引起。UROS的缺乏導致第4步的反應物無法順利轉化成第5步反應必須的尿卟啉原III，反而通過「旁門左道」代謝成了對身體有嚴重毒性的尿卟啉I和糞卟啉I。患者出生後即可因暴露於光下而引起皮膚大皰，癒合後可產生嚴重癜痕而毀容。牙齒和骨骼中也有大量毒性產物蓄積，從而使牙齒變成棕色（在紫外光下呈紅色熒光），骨骼不斷發生病理性骨折、溶骨病變和礦質異常（因患者照不到光，無法合成維生素D），身高也受到嚴重影響。

紅細胞生成性原卟啉病（EPP）：EPP患者有癥狀相似的兩類，其中經典型患者體內血紅素合成的第8步關鍵酶亞鐵螯合酶（FECH）功能異常，變異型患者則是血紅素合成的第1步關鍵酶δ-氨基酮戊酸合成酶（ALAS）缺陷。患者體內大量蓄積的原卟啉會導致嚴重的蕁麻疹樣皮疹、紅斑，輕度的貧血。然而部分（不足5%）患者的肝臟會被原卟啉破壞，引起足以致命的肝病。

急性間歇性卟啉病（AIP）：AIP是最為人所熟知的一種卟啉病，在歐洲非常常見，甚至於1/500的芬蘭人都攜帶有AIP的致病基因。患者體內合成血紅素第3步所需的卟膽原脫氨酶（PBGD）發生部分缺陷，但絕大多數（90%以上）患者可能終身不發病。PBGD的缺陷猶如一顆「定時炸彈」，儘管平時患者可能身體非常「健康」，但一旦有外界（如誘導CYPs的藥物、生理或心理上的應激）或內部因素（如懷孕、營養攝入受限）使身體短時間內需要大量血紅素，「殘廢」（通常活性只有正常人體內同種酶的50%）的PBGD很快便會跟不上身體需求血紅素的步伐，導致患者體內卟膽原等產物蓄積，產生包括神經系統異常、肝腎受損等癥狀。AIP的反覆發作往往使患者終生殘疾，癥狀卻複雜多變難以診斷，患者的肝癌患病風險也大幅升高。在美劇《豪斯醫生》中，豪斯前妻的丈夫馬克所患，並最終導致他截癱的怪病正是AIP。

根據上述描述，我們不難猜出「吸血鬼」傳說中的種種表現，與CEP的癥狀極為接近。在現實生活中，CEP實屬罕見病，直到1997年全球範圍內也僅有約130例報道。然而該病的患者早在很久以前（差不多是「吸血鬼」傳說的年代）就已經出現，在1874年便有嚴謹病例報道。

卟啉病的現實困境

然而儘管各種類型的卟啉病早已流傳於民間傳說之中，卟啉病患者直到現在也依然難以得到適當的治療。這一方面因為卟啉病的罕見使得很少有醫生能夠正確診斷，另一方面也歸咎於它的病理過程太過複雜。

對於具有光敏癥狀的卟啉病，避光依然是重要的治療方法，因為反覆發作的光敏反應可以造成毀容和殘疾，也令患者痛苦不堪。β胡蘿蔔素可通過清除自由基而起到一定效果，但它也並非靈丹妙藥。AIP患者儘管診斷困難，但葡萄糖、高鐵血紅素等藥物往往可使患者結束髮作，避免致殘性後果。CEP患者可通過造血幹細胞移植而得到緩解，但移植相關的併發症一直是一個難題。

同其他罕見病一樣，卟啉病所面臨的難題同樣是病因複雜、藥物難以開發、藥品維持生產困難等，這些問題的解決除了靠醫學界的努力，也離不開相關企業、監管部門的支持。希望能有一天，人類能夠找出針對卟啉病的有效方法，讓「吸血鬼」困境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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