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充和逸事：國文滿分 數學曾考零分

■張充和藏書畫

■文徵明 題金焦落照圖

■馬衡 隸書

提起張充和,都會想起「民國最後一位才女」這個稱號。她是遠近馳名的「合肥四姐妹」之一,集聰慧、秀美、才識於一身,是陳寅恪、金岳霖、胡適之、張大千、沈尹默、章士釗、卞之琳等等一代宗師的同時代好友兼詩友,在戲曲、書法和詩詞上都有很深的造詣。但很少人知道,正由於其出色的藝術特長,這位流連於文人雅集的才女,卻珍藏著數量甚多的近現代名人書畫以及印章,為我們的書畫史保留了一批不為人常見的藝術品,而在她與很多人的翰墨往還之間,也引發了一段段文壇佳話。

■收藏周刊記者 梁志欽 實習生 梁婉瑩

平淡地過著傳奇般的一生

張充和1914年生於上海,祖籍安徽合肥。曾祖張樹聲曾任兩廣總督。父親張冀牖是教育家。張充和自幼在合肥的祖母家接受傳統教育,三歲始讀唐詩,五歲起練書法,據說百歲高齡時還能每天寫字。因為祖母學問很好,擅詩詞,所以張充和從小即受祖母的熏陶,遍讀《史記》、《漢書》、《詩經》等經典。

張充和十九歲報考北京大學,由於在私塾從來沒學過數學,結果考了零分,但國文卻考了滿分,被破格錄取。雖然後來因身體抱恙休學,未能獲得學位,但在當時的北大中文系,名流薈萃,系主任胡適,還有著名教授像錢穆、馮友蘭、聞一多、劉文典等等,都是親自授課,使張充和在那一段的學習期間受益良多。抗戰時期,張充和隨沈從文一家輾轉西南,先後在昆明、重慶,於教育部屬下謀得一份編輯工作,又結識了朱自清、唐蘭、馬衡、梅貽琦、章士釗、沈尹默等前輩。當時,許多淪陷區的文化人士先後來到重慶,使重慶成為後方的一個文化中心。在重慶的文化界中,有不少詩人、書法家和畫家,文藝活動相當活躍。也就是在此期間,張充和與不少文化人有詩詞翰墨往還,並有幸向沈尹默先生請教書法。

抗日戰爭爆發後,張充和輾轉抵達昆明,和朱自清、沈從文等一起編教科書。是時,北大、清華、南開也西遷,在昆明組成西南聯合大學,昆明成為當時中國的高等教育中心。在昆明張充和與許多學術文化界的人士均有交往,至今藏有北大時的老師聞一多先生為其在藤根上所治「張充和」章草印(是時聞先生執教西南聯大)。抗戰勝利後,隨丈夫傅漢思移居美國。曾任教於耶魯大學美術學院,講授中國書法。

除古代書畫外,她從不收不認識的書畫家的作品

張家祖上就喜好收藏書畫文物,由於戰亂和四處顛簸,至今所剩無幾。張充和收藏的舊書畫中,精的是文徵明行草書《題金焦落照圖》卷,是卷態肆開張,在文氏手跡中不多見。 張充和還收藏十餘方清代的印章。這批印章不但印石好,且多出自名家刀下,如玉澍自用印、 楊懈所刻「梅花似我」,浙派殿軍趙穆所刻數方極精彩的閑章,以及吳昌碩為張充和祖母合肥李家刻的印章。除此之外,張充和還藏有不少近現代名人書畫,但她的收藏有一個特點,即除了古代書畫外,從不收不認識的書畫家的作品。她所藏的都是和她有過直接交往的人的作品,因此每件作品後都有一個或長或短的故事。

其中,章士釗等題張充和畫《仕女圖》,記錄了當時重慶文化界的一段丹青翰墨佳話。1940年張充和在重慶主演崑曲《遊園驚夢》,文化界為之轟動,章士釗先生特賦七律一首志感。1944年6月,張充和拜訪沈尹默先生時,沈先生鈔錄了一首近作。同日,張充和試畫沈先生的詩意。水利專家鄭肇經見後以為不俗,收去並請章士釗、汪東、喬大壯、沈尹默、姚鶴雛、潘伯鷹等題詩詞於上。此畫曾經劫難,但最終輾轉回到張充和手中。正是在這一機緣巧合之下,張充和與沈尹默有了往來,張充和把自己作的詩詞呈正於沈先生,後又向沈先生請教書法,成為沈先生的弟子。 在張充和的收藏中,沈尹默先生的墨跡最多,至今藏有數十件沈先生寫於重慶時期的作品(包括詩稿信札)。從藝術質量上來說,幾乎都是沈先生的精品,對研究沈先生書法藝術的發展和成就有重要意義。

張充和在昆明時,住在呈貢龍街的一個佛堂,她遂以「雲龍庵」顏其居。1939年左右時任北京大學教授、故宮博物院副院長的唐蘭先生來到昆明,充和請其為書庵名。唐蘭先生是古文字學家,「雲龍庵」三字也以大篆書寫。

在上世紀三四十年代和張充和有翰墨交往的人中,還有一位曾任北大教授和故宮博物院副院長的學者馬衡先生。馬衡是著名的金石學家,他1941年在重慶用隸書為張充和書寫的陸遊詩,用筆有《曹全》之圓潤,結字略參以《熹平石經》之方整,氣息端莊淳雅。

同樣,作為崑曲界的天之驕女,張充和藏有《曲人鴻爪》冊頁三本,冊中均為崑曲界的友人所作書畫。第一集之首開即著名曲學專家吳梅先生為其書曲一首。《曲人鴻爪》中尚有另一位學者詞人汪東所作小畫,十分淡雅,一派文人本色。

向張充和求書索畫,總能讓人滿意而歸

張充和為人隨和大度,向她求書索畫,她總能讓人滿意而歸,不僅自己的書法,甚至收藏的名人尺牘,她也常常分送同好。上世紀五十年代末在美國,張充和曾有一段時期在加州大學圖書館工作,那時胡適恰在美國,也常去她那裡寫字。所以張充和藏有不少胡適的墨跡手稿,但多少年她也送出不少。最出名的是上海的黃裳,上世紀八十年代與張充和相見時,曾說起自己以前有過一張胡適的字,後來忍痛毀掉了。不料此語讓張充和動了惻隱之心,回美後就將自己珍藏的一幅胡適手跡《清江引》,加了幾句題跋,慨贈於黃裳。作家張昌華先生,他也和張充和有過交往,張充和知道他喜歡民國文人,尤喜胡適書法,某年春節,便突然寄他一封郵件,張昌華打開一看,竟是半幅胡適的字!大喜過望之餘,只見詩後有一段小跋:「這殘片是1956年12月9日適之先生在我家中寫的,因墨污所以丟在廢紙簍中,我撿起收藏已近五十年,今贈昌華聊勝於偽,充和。」

簡介

張充和 1914年出生於上海,祖籍合肥,為淮軍主將、兩廣總督署直隸總督張樹聲的曾孫女,蘇州教育家張武齡的四女。1949年隨夫赴美後,50多年來,張充和在哈佛、耶魯等20多所大學執教,傳授書法和崑曲,被譽為民國閨秀、「最後的才女」。2015年6月18日凌晨一點,張充和在美國去世,享年102歲。

(本文參考:《文人的風度》、《張充和 我這輩子就是玩》、《張充和藏近現代名人書畫簡記》、《張充和 民國最後一位才女》、《張充和 一曲微茫度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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