陝北插隊散憶·1976：回北京

1976年9月，王士偉（左一）告別延安

插隊生活， 有苦有樂令人回味， 尤其是現在年紀越來越大了， 總會時時想起自己的青春歲月，喜歡回憶自己頗不尋常的一些經歷。無論那時是多麼的艱難困苦，而且是處於人生的逆境之中，但那是一段難忘的記憶。

在余家溝的賀家山上，我邁開了人生的第一步。十六七歲的年齡，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我把它獻給了那片黃土地。我熟悉了那裡的山山水水，父老鄉親。這麼多年過去了，回首往昔，許多事情已從記憶中消失，但有些事情卻想忘也難以忘掉。八年的插隊經歷，總會留下些悔恨和遺憾，有些事讓你刻骨銘心，終生難忘。

1976：回北京

1976年，轉眼我已在余家溝插隊近8年了。那時，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的熱潮開始退卻，根據有關政策，大批插隊知青開始陸續返城。因此，延安知青辦人手不夠，忙不過來，便從各公社抽調人去借用。於是我被公社派到延安知青辦臨時幫忙。

一次閑聊中，知青辦的一位同志突然問我：「士偉，人家都辦回北京了，你怎麼不回？」我說：「人家回北京，都有原因有理由呀，我又沒病沒災的，怎麼回呀？」聽我這麼說，他笑道：「你傻呀！找個理由不就回去了？你眼睛近視就是理由呀，就能辦病退。」什麼？這近視眼也算病，我沒聽說過。見我不相信，他說：「這樣吧，你到醫院開個證明信來，下面的事你就別管了，我來給你辦。」聽他這麼說，我雖然將信將疑，但還是懷著僥倖的心理，抱著試試看的想法，去了延安地區醫院。出人意料地順利，沒費任何口舌，經過簡單的檢查詢問，醫院就出具了一張證明。我將證明信交給了知青辦的那位同志，他對我說：「你就等著聽好消息吧！」

直到在知青辦幫忙的工作結束，我沒再過問這事，總是覺得不太可能。回到生產隊後，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誰知兩個月後，突然接到公社通知，我的病退材料已獲批准，戶口已轉回北京。這未免有點太快太容易了吧？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會是真的。沒有一點思想準備的我，猶如在夢中。這一次，我一點也沒有興奮起來。

當時，我們村的「創業壩」工程正進入到關健時刻。為了保證大壩的安全，一定要趕在汛期之前完成大壩的主體工程，挖通排洪壕。否則的話，汛期一來，暴發山洪，我們辛辛苦苦奮戰了近一年的大壩， 就有被洪水衝垮的危險。現在大家都在爭分奪秒搶時間，在這關健時刻，我怎麼能說走就走呢？我暗暗的下了決心，一定要看到大壩的最後完工，因為這是我們新老知青為造福余家溝父老鄉親乾的一件大事。大家為此付出了多少苦累，流下了多少汗水呀！一次意外的塌方事故，還險些讓我光榮了。老書記李長榮也對我說：「士偉呀!往日我都是勸你走，現在我到是希望你先不要忙著走了，你的預備黨員一年期限馬上就要到了，支部正在研究你的轉正問題，希望能有個好結果。」聽了老書記的這一番話，更堅定了我的決心，打起大壩再回京！

近半年後，9月9日的那一天，我正在給老鄉王虎岐家修理門窗，廣播中傳來了毛主席逝世的消息。我驚呆了，那感覺就像天塌下來一樣。聽著低沉的哀樂，我放下手裡的工具，站在那裡，淚水禁不住湧出，失聲痛哭起來。當時只有三四歲大的王虎岐的小女兒毛女，在一旁看到我哭，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也跟著哇哇大哭起來。多年後，在北京打工的毛女結婚成家時，我和王克明作為她的娘家人，參加了她的婚禮。那天她還對我提起了那一段兒時記憶。

笫二天，懷著深深的眷戀之情，我告別了余家溝，告別了這裡的山山水水草草木木，告別了鄉親們，步履沉重地踏上了回京之路，結束了8年的插隊生活。（全文完）

▌文/王士偉（作者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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