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雷洋：589個小時後的翻轉意味著什麼？
導讀
6月1日北京檢察發布消息，對雷洋案立案偵查。而縱觀過往事件，我們能得知：保證程序正義和信息的公開，才是面對洶洶輿情、應對質疑的最有力武器。
by 劉言 甘甜甜 整理
雷洋案「再翻新」：
檢察機關立案偵查，公權部門屢發聲
在雷洋離奇死亡的589個小時後，6月1日上午10點，北京檢方的官方微博「北京檢察」發布了最新消息：
@平安北京 隨即回應：北京市檢察機關依法決定對邢某某等人立案偵查，北京警方將繼續配合檢察機關依法開展偵查工作。
據「犀利小北」《北京檢方立案偵查「雷洋案」，釋放重要信號！》一文表示：
在職務犯罪案件中，「介入調查」與「立案偵查」完全不同，實操中，從「介入調查」到「立案偵查」，檢察機關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這段路」就是「初查」。從93年創製開始，初查就是檢察機關審查大案要案犯罪線索的一個重要前置程序。當下，初查一般要求「秘密進行」「不得採取強制措施」「不得擅自接觸初查對象」：一方面，這是保障人權之必要；另一方面，因為職務犯罪群體特殊，一般牽涉重要崗位國家工作人員，所以，在立案偵查前秘密初查，既有利於證據固定，以防打草驚蛇，嫌犯利用職權毀滅證據，又有利於社會穩定，以防草木皆兵，擾亂軍心。
檢察機關初查一般有兩種結果：一是，若「認為有犯罪事實需要追究刑事責任」，便立案偵查；二是，若認為不符合相關立案條件，便不予立案。
「犀利小北」分析稱，北京檢方此次公布「完成初查」，開始「立案偵查」，釋放出一個很重要的信號，那就是：
在「執法民警是否存在不當行為」這一問題上，檢方初步認定，該案符合職務犯罪案件的立案條件，即，警方執法可能「有犯罪事實」且「需要追究刑事責任」。
檢方發布立案偵查信息的當天下午，@海淀公安分局 發微博稱：「致戰友：這一路，有風有雨，但只要我們在一起，總會見彩虹。」不久後又刪除。
就在此前一天，公安部召開的部黨委會議強調，要加強對廣大民警的教育培訓，努力實現執法行為標準化，著力提升執法能力水平，切實把嚴格規範公正文明執法的要求落實到每項執法活動、每個執法環節中。
會議還指出，對涉警輿情，要高度重視，實事求是、客觀公正對待，積極回應社會關切。對確有執法過錯的，要嚴格依紀依法處理，決不包庇決不袒護；對惡意造謠炒作民警依法履職的，要及時澄清、依法查處，堅決維護法律尊嚴和執法活動的嚴肅性。
涉事辦案單位單方面「曝光」惹爭議
警方第一時間的通報內容存在顯著疑點，重點問題經不起敲打，導致輿論快速往不好的方向發展；而事實敘述過於簡單，細節模糊不清，給人想像空間過大，也是輿論惡化的重要因素之一。
家屬提出屍檢訴求，並希望警方能夠公布執法記錄儀視頻，還原真相時。警方發布二次通報：視頻拍攝設備被摔壞，有物證證實雷洋嫖娼。北京市公安局昌平分局高警官肯定地說，對現場的避孕套進行鑒定，能夠證實雷某進行了嫖娼行為。「足療女」在北京電視台出鏡接受採訪說，「事發當晚幫雷某打了飛機。」
此後，人們看到的是，5月11日帶隊警長邢某某接受了央視的專訪，「還原」執法過程。說警方當晚並沒有攜帶執法記錄儀，而是用手機進行了錄像，而手機「摔地上了壞了」。當天，北京警方還通過《人民日報》「回應雷洋案10大熱點問題」。
直到5月19日，北京市人民檢察院表示，鑒於昌平區人民檢察院先已接收雷某家屬控告並已依法開展初查工作，北京市人民檢察院正依法進行督辦，北京市人民檢察院審查後，已依法將吳某某的報案材料移送昌平區人民檢察院依法審查處理。在兒童節這天，檢方終於宣布立案偵查。
在這件事上，雷洋「非正常死亡」後，當事警察和警察所屬的機構，已為「嫌疑之身」，應該進入懷疑有執法不當、過度暴力的程序，由其他機構來調查、公布真相。如果後續鑒定、調查證明「非正常死亡」是身體原因猝死，跟過度暴力沒有關係，就還警察清白。這才是應該的程序。
而大多數社會公眾其實是冷靜、理性的，正如大家之前所強烈呼籲的，「我們不想知道雷洋怎麼嫖娼，我們只想知道雷洋怎麼死的」。
警輿風波波波不止
什麼是「致病」根源
1、慶安槍擊案 遲緩的信息公布加劇警民關係隔閡
2015年5月，黑龍江慶安縣火車站候車大廳發生槍擊事件，一名叫徐純合的男子，被執勤民警槍擊身亡。事發後，事件雙方各執一詞，面對質疑，現場完整視頻遲遲未公布，使得該事件迅速發酵。事件的查證與信息披露，引起了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
5月3日，事發第二天，由慶安縣委常委、副縣長董國生帶隊，代表省市領導慰問了事件中的受傷民警，對該民警「保護群眾生命、財產安全」，在負傷情況下堅持與「歹徒」搏鬥的行為給予了肯定，在調查未深入的情況下急忙表態，引起了公眾的極大不滿。
5日下午，徐純合的家屬向媒體透露，事發後，開槍民警並未露面，鐵路公安則以救助款的名義向家屬發放了一筆補償。與此同時，網路上呼籲真相，要求公布槍擊現場完整視頻的聲音從未停止過，但一直到事發10天後，現場完整視頻仍未公布。直到5月12日，公安部才回應介入該事件的調查。5月14日，負責調查此事件的哈爾濱鐵路運輸檢察院認定：民警李樂斌是依法執行公務，在處置此事件中使用槍支依規合法。哈爾濱鐵路公安局調查組也作出了同樣的結論。
對於慶安槍擊事件這樣的涉及到公權力執法的敏感事件，當事警方遲遲不肯公布現場視頻的迴避態度，無疑會使得猜測質疑的聲音在社會間瀰漫。另外，作為第三方的檢察部門的介入也不夠及時。輿情研究學者祝華新認為：「在突發事件和敏感輿情中，如果能得到與該事務沒有利害關係、在社會上享有公信力的第三方以客觀、超然和權威的態度發聲，有利於澄清公眾的疑慮，還原事實的真相，減輕當事方的輿論壓力」。
當地相關部門在事件發酵時的消極態度，加劇了公眾對警民關係的憂慮，也一定程度地損害了警方的形象。
2、記者暗訪警官吃娃娃魚被打 警方官微「曬辛苦」引警媒對立
2015年1月21日晚，深圳警界多名官員在一酒樓聚餐，消費菜品中有娃娃魚，《南方都市報》三名記者接到爆料後到現場暗訪，遭赴宴官員毆打，並搶走相機、手機。1月26日19時40分，深圳市公安局就此事發布情況通報：14名涉嫌違反相關規定的公安民警被停止執行職務，接受組織調查。事情發展到這裡，原本只是一起簡單的媒體監督曝光公權濫用事件，輿論的聲音也集中在對公職人員的批評之上。然而1月27日，深圳市公安紀委發布禁令，要求取消整個深圳警界的所有私下集會活動，成為輿情反轉的導火索。
1月29日，警方官微「曬辛苦」叫板，使得事件進一步發酵。當日下午13時17分，武漢市公安局刑事偵查局警犬大隊官微@警犬旺財 發布多張民警圍坐吃地瓜、盒飯的照片，並配文稱「南都，快來!我們要聚餐啦!」、「絕對公款，保證野生，歡迎暗訪!」同日19時24分，該官微又發布了一條微博，稱「作為官微，我認為我們必須有立場！抵制公款吃喝，但要公私分明，民警也是人，有基本權利，不容任何人剝奪！感謝支持我們的朋友，不支持的人也有發言的權利，請隨意！」
後經證實，發布上述內容的是維護該官微的民警，事發後，因做法欠妥，公安局內部已對當事人進行批評教育。而上述微博發布後，迅速引發了網友的熱議。有網友說，為兢兢業業辛苦為大眾服務的基層民警「點贊」，非常能理解基層民警的苦。對此，更多網友持不同意見，認為把底層警察的艱苦與高層官員的奢侈捆綁在一起，並不妥當。
2月16日晚8時，深圳警方在其官微公布了事件的調查結果，深圳東深公安分局局長王遠平被免職，同時給予行政記大過，東深派出所所長陳川舟被予以行政記過處分，事件由此收尾。
3、太原警察踩死討薪民工周秀雲事件 檢方迅速介入調查還原真相
2014年12月13日，在太原市龍城派出所警察執法過程中發生了一起不明身份的婦女死亡事件，事後得知這位死亡的婦女名叫周秀雲。隨著下面照片在網路上的傳播，此案以「太原警察打死討薪農婦案」之名進入了公眾視野。
據報道，案發當晚19點，當地檢察院檢察長王洪亮接到了警方的電話通報。「按照規定，警察在執法過程中發生當事人死亡事件，應由檢察機關反瀆職侵權部門介入調查，當晚到達龍城派出所的小店區檢察院工作人員分別對相關人云進行了詢問，同時調取了派出所的監控視頻和民警執法記錄儀的視頻。」
太原市小店區檢察院圍繞周某死亡和王某控告公安民警在派出所毆打致其肋骨骨折問題，先後詢問了派出所民警、民工、「龍瑞苑」工地保安等相關人員22人，調取了醫療部門救治記錄資料，調取和分析了執法記錄儀、「龍瑞苑」工程項目部監控視頻資料，組織了辨認，並走訪了附近群眾，已獲取部分違法犯罪證據。12月30日凌晨，太原市檢察院已對涉案民警王某以涉嫌濫用職權罪批准逮捕。
2015年1月29日，受太原市人民檢察院委託的湖北同濟法醫學司法鑒定中心出具了《法醫學鑒定意見書》，根據對「12?13」案件死者周秀雲的屍體檢驗及法醫病理學檢查結果，結合現有案情資料、病歷資料、毒物化驗結果綜合分析，認為周秀雲系「因鈍性暴力致閉合性頸部損傷（頸椎骨折、頸椎間盤斷裂、頸髓挫傷）而死於急性呼吸循環功能衰竭」。據此，太原市小店區人民檢察院對涉案民警王文軍以涉嫌故意傷害罪（致死）繼續偵查。
程序正義是公權力應對質疑的最有力武器
在雷洋去世25天後，檢方的立案偵查，讓整個事件回歸到第三方審查的司法程序中。警方與雷洋家屬，至少在形式上處於了「平等地位」。涉案民警需要做的是接受調查以「還原真相」，而不再擁有「解釋真相」的權力。
程序正義是保證執法者不濫用權力的前提。在執法過程中，執法者和執法相對人的地位是不均等的，執法者具有先天的優勢，很容易濫用權力，必須通過嚴格的法律程序加以約束。
在整個案件還沒有結束的情況下，現在最應該做的是真正落實程序公正和信息透明，確保事實真相能得到還原，而不是屈從於某種外力（包括但不限於權力干預、輿論壓力、領導批示等等）最終草草了事或者拋出幾個替罪羊息事寧人。確保邢某某等五人的公民權利也很重要，不能讓他們也成為公權力濫用的犧牲品。
正如人民日報6月1日發表的評論，「努力讓人民群眾在每一項執法活動、每一起案件辦理中都能感受到社會公平正義」，依法治國才有堅實基礎，辦事依法、遇事找法、解決問題用法、化解矛盾靠法，才能成為全社會的遵循。
正是：心中無妖，便不會作妖。
當然，作為普通民眾，我們更多的時候，還是只能等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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