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文史 > 北京地安門:曾經風雨間

北京地安門:曾經風雨間

摘要日本侵略者低估了地安門在歷史上的作用,同時也低估了中國人的血性。


地安門曾是北京城中軸線上的標誌建築之一,位於景山以北、鼓樓以南。在明清時期,地安門可不是一般人進出之地,因為進了地安門,就是皇帝居住的區域。上世紀初,八國聯軍入侵北京,其中的日本軍隊佔領了鼓樓,在地安門,清軍為保衛皇城,與日本軍隊進行了浴血奮戰。24年後,被逐出紫禁城的末代皇帝溥儀出地安門回到出生地醇親王府。1954年,地安門被拆,如今,即便很多老北京人,也早已忘了它的模樣。



北京地安門:曾經風雨間

地安門舊影




榮祿護慈禧「出逃」 在地安門阻擊日軍



在我出生的那年,地安門已經被拆除5個年頭了。從小到大雖然地安門天天掛在嘴頭上,但同齡人誰也沒見過。後來,我偶然在一張老照片中,看到了風雨滄桑的地安門,凝神靜想,不禁感慨萬千。

1900年,八國聯軍攻佔北京,其中日本軍隊由朝陽門攻入北京城,而後一路燒殺搶掠,佔據了鼓樓。侵略者們知道,只要再攻破地安門,就可以直搗皇宮,甚至幻想一睹慈禧老佛爺的寢宮。然而,令日本軍隊沒有想到的是,他們在地安門遇到了清軍的頑強阻擊。


日本侵略者低估了地安門在歷史上的作用,同時也低估了中國人的血性;地安門是皇城的北門,歷史上皇帝北上出征巡視、親祭地壇諸神、頤和園遊玩踏青等,多從地安門出入。此時面對外國侵略者,為了大清國的榮辱、為了慈禧太后和光緒皇帝,榮祿統領的皇城護軍,用血肉之軀,在地安門前設置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防線。他們為光緒和慈禧的「出逃」贏得了時間——北京,頭一回成為一座沒有皇帝的都城。


著名史學家金啟孮的外祖父額勒賀,當年就是榮祿部下的營官,奉命率兵守衛地安門。在《北京的滿族》一書中金啟孮寫道:「日本兵都趴在地安門大街兩邊的鋪面房上向下射擊。我軍卻暴露在地安門前,就這樣和敵軍鏖戰一天。後來敵軍用大炮把地安門轟塌(後又重新修建),我外祖父的乘馬也被打死,才步行率軍隊退卻。這一戰主要是阻止日軍入宮,不讓他們發現慈禧太后和光緒皇帝已經出走。在這方面他完成了預定任務。」


著名作家老舍之父舒永壽系正紅旗護軍,他就是在破城後的巷戰中以身殉職的。據老舍的夫人胡絜青回憶說,老舍的父親就死在南長街的一家糧店裡。「是舅舅家的二哥回來報的信,這個二哥也是旗兵,就是《正紅旗下》小說中的那位多才多藝的二哥福海。他敗下陣來,路過那家糧店,進去找點水喝,正巧遇見了老舍的父親。攻打正陽門的八國聯軍的燒夷彈把他父親身上的火藥打燃,全身被燒腫,便自己爬到這家糧店等死。二哥看見他的時候,他已不能說話,遍身焦黑,只把一雙因腳腫而脫下的布襪子交給了二哥。後來老舍父親小小的衣冠冢中埋葬的就是這雙襪子。這時,老舍不足兩歲。」通過老舍父親殉職的情景,可見皇宮保衛戰之慘烈。


有文字記載,當時,慈禧率光緒及大阿哥浦口等,在清晨6點才倉皇決定出逃的。「隆裕、瑾妃及大阿哥等一同登車,王公大臣或騎馬,或徒步,踉踉蹌蹌,形成了一支千餘人的扈從隊伍。路線則是由景山西街出地安門疾步西行,至上午8時出西直門,天忽細雨,從者皆未攜雨具,悉被淋透,其狀蕭索凄苦。」


溥儀出地安門回到醇王府



地安門在百姓口中還有個俗稱:「後門」,與正陽門的俗稱「前門」相對應。


朱家溍撰文說:「地安門俗稱後門,因而(萬寧)橋也就隨著叫作『後門橋』,這座橋和正陽門五牌樓下的正陽橋、天安門前金水橋、太和門前內金水橋,是同在中軸線上最北的一座大石橋。我少年時還看見這座橋完整的白玉石雕欄,東西兩面橋墩上石雕形狀的水獸,伏在閘口俯視著橋下從西往東流的水。」其實,細究之,這個後門看似與前門相對,其實也不盡然。


因為地安門的重要,京城百姓常常將地安門掛在嘴邊。說話聊天,出不去三句半,話題准又繞到地安門來。當年京城百姓都清楚,只要地安門的中門大開,就有可能是皇上要出行。於是,不少百姓們常聚集在地安門周邊,為的是目睹皇上的尊容,以求沾點「仙氣」。宣統年間,末代皇帝溥儀年輕好動,整天在宮裡憋得難受,便買了輛汽車,有空就帶著妻妾、內務府大臣、護軍統領等到頤和園、香山等處遊玩閑逛。後來,清朝滅亡,溥儀還住在紫禁城。溥儀出城時,北洋政府的軍警機關接到命令後,就立即在地安門周邊布好警戒,並在溥儀必經之路(當時稱「御路」),清水潑街,黃土墊道,恭候溥儀出城。


1924年11月,馮玉祥將軍的部下、時任京畿衛戍總司令的鹿鍾麟驅逐溥儀出宮,走出紫禁城的末代皇帝出地安門回到了他的出生地——醇親王府(後海北沿),只是此次出地安門少了皇帝的威嚴,但也不是傳說的那麼「狼狽」。

據溥儀在《我的前半生》中寫道:「這時,馮軍方面已給我準備好汽車。第一輛坐的是鹿鍾麟,我(溥儀)坐了第二輛,婉容和文綉坐的是第三輛,張壁則是坐上第四輛,紹英等人則坐了第五輛。於是就『浩浩蕩蕩』地到了我父親(載灃)所住的地方——德勝門內什剎海後海北河沿的『醇親王府』」。地安門是出入紫禁城的必經之路,此時溥儀坐在車內,想必是感慨萬千,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當年明朝時,皇城內除去紫禁城、西苑太液池,其餘的地方僅內官署和二十四衙門就把皇城填滿了。所以,一般人等是不可能在皇城內安居的。清朝時,皇城之內仍為皇上宸居,諸王在內居住,漢官大臣更是禁止在皇城以內居住。所以,地安門外才是人間俗世。皇親國戚也大多住在什剎海周邊安營紮寨,地安門自然成為通往紫禁城的交通要道。


北京史研究專家方彪撰文寫道:「拱衛紫禁城的侍衛和親軍營、護軍營官兵大多出入地安門。內務府七司三院的官吏、蘇拉也由地安門進出。掌管北京城防、治安、司法、市政的步兵統領衙門位於後門橋東的帽兒胡同。略加統計,活動在後門橋一帶的『八旗官人』有五萬人以上。這些都是『吃皇糧的』,屬於『敢花(錢)的主』。再說,什剎海周邊又多王府、官邸,顯貴們更是高消費者,所以後門橋一帶的商業異常繁榮。」當時,由內城到外城,只有正陽門、崇文門、宣武門三個城門,而正陽門還不能走。所以,交通堵塞早在百十年前就是個大問題。正因為如此,地安門外的繁榮也就不足為奇了。



拆除前 美術生畫下地安門「遺照」


據有關文獻記載,地安門始建於近600年前的明永樂十八年(1420年),建築設計十分考究。其門洞方方正正,窗戶扇也呈長方形;而天安門的門洞為半圓形,窗戶則是半圓形狀,寓意「天圓地方」。


地安門為磚木結構的宮門式建築,在地安門內左右兩側各有雁翅樓一座,為二層磚木結構樓。為便利交通,地安門及雁翅樓於1954年一同被拆除。


在翁立所著《北京胡同》中寫道:「地安門共五大間,地基只有數尺,門北與馬路平,門南稍向下斜坡。中間的三大間,是大門洞,東西各一大間,是守門人員和更夫住的地方。紅牆黃瓦,門上的大橫樑,是用起重機拆下來的,牆與地基則用推土機推倒剷平的,只用了三天時間,就拆平了。」


久居地安門附近的鄭大爺回憶說:「地安門的門洞行人隨便走,驢車馬車牛車任意行。給我印象特深的是從口外(張家口)進京的一隊隊駱駝,時常在地安門歇腳。在城裡大馬路上看那麼多駱駝是小孩的樂事:駱駝的腳那麼大,腿是那麼長,肚皮那麼圓,身子那麼高,鼻孔一張一張的,大嘴巴還噗噗地喘著粗氣……」



北京地安門:曾經風雨間


地安門外大街



鄭大爺至今也十分不解,這麼古老的城門樓子,怎麼說拆就給拆了,實在是太可惜了。當年有位學美術的學生張先得,聽著信兒後忙帶上畫筆和顏料趕到地安門前,花了三個小時畫了張地安門的水彩畫,將地安門的雄偉英姿永久記錄下來,也為他心中的地安門留下張珍貴的「遺照」。


如今八十餘歲的張先得動情地說:「我對地安門感情特別深,上學的時候總去那玩兒。那時候地安門相當新,尤其兩邊耳房台階,都是很寬的青白石台階,好多老頭夏天都躺在那裡睡覺、下棋,那是非常好的地方。」張先得說,地安門被拆除以後,他每天下班走在地安門大街平整的馬路上,總感覺缺了點什麼。


在地安門被拆除之後,有一位年過半百的老人,時常站立在地安門十字路口,眼神發愣,黯然神傷。老人姓楊,年輕時就在地安門城根兒下擺煙攤,賣水果。雖說是小本經營,養家糊口不容易,但是守著地安門這塊寶地,有左鄰右舍、街里街坊們的歡聲笑語,楊先生每天都活得有滋有味兒。那時候,到了傍晚,楊先生就打開話匣子,人們便三三兩兩地湊到煙攤前,談天說地,家長里短地聊閑篇兒。趕上楊先生興緻好時,便取出他那頭號大空竹,為大家表演上一段拿手絕活兒。那空竹抖起來嗡嗡作響,不斷引來喝彩之聲。煙攤兒前後,人氣十足。


轉瞬間,地安門說沒就沒了,望著空蕩蕩的大馬路,楊先生的心情失落到極點。他索性關門歇業,坐吃山空。正因如此,他的兩個兒子楊燕生、楊金生也擺脫了給父親當小夥計的差事,應徵入伍,分別成為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和陸軍戰士,楊先生也光榮地成為了革命軍屬。以後,望著兒子寄回家的立功喜報,楊先生的臉上才現出久違的笑臉。


時光飛逝,轉瞬間60多年過去。當年在地安門門洞中玩耍的小孩子,如今也已經七八十歲了。那些對地安門隻言片語的回憶,也逐漸變得有些落伍。特別是2011年,地安門復建方案被否決之後,其東邊的鑼鼓巷和西邊的荷花市場日漸火爆,最終人滿為患,以致專家學者獻言獻策。但不遠處的地安門,卻少有提及,連個地標牌都沒有。這座經歷了炮火硝煙,見證百年歷史的古老城門,雖然早已成為城區街道的地名,但它的「魂」依然存活在京城百姓們心中。(文/吳雅山)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京報網-北京晚報 的精彩文章:

沈從文和張家大弟的書信「唱酬」
劉伯溫為什麼能算出1000年後的大事?
中國古代官員的考勤制度 無故缺勤大板伺候
龍泉寺僧人為擺脫慾望困擾出家,用十二種語言發微博
他生於日本,20多歲時開始自殺,方法是把自己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