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修廟

王五是個牛販子。他以前不幹販牛這一行。他那時是個彈棉花的。有一次，一個種菜的人來找他彈棉花，他干著手裡的活兒，問人家種菜是不是很掙錢。人家說反正比你彈棉花掙的錢多。他就不再彈棉花了。他包了村子裡的一個菜園。

後來有一個城裡的菜販子來收購他的青菜，他問人家販青菜是不是比種青菜掙的多？人家說那還不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王五就把菜園子轉包給了別人，他也去販賣青菜。他在去給一個工地的食堂送青菜時，看到民工正在分工錢，每個人手裡都有一個紅包，裡邊是厚厚的票子。王五就又不販賣青菜了。他也來工地上學著干泥瓦匠。

王五的妻沉不住氣了，說：「你老這樣變來變去的，猴年馬月咱也別想發財。」

王五說：「你那是婦人之見。創造機會的人是勇者。等待機會的人是愚者。」

王五在外邊走南闖北的，連說話也與以前大不相同了。

妻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你把票子掙回家才是本事。」

王五說：「心急吃不得熱饅頭。」

王五嘴上這麼說，他心裡比妻還要急。

後來王五在工地上認識了一個牛販子。他又跟人家學了不少販牛的絕招兒。他從工地上卷行李圈回家來，和妻商量，想把家裡的積蓄拿出來到外地販牛。妻說什麼也不拿。王五一看來軟的不行，就偷偷把積蓄拿走販牛去了。結果，王五這次真的發了。

發跡後的王五在村子裡一下子就成了名人。連妻也不敢像原來那樣對他動不動就發火。王五後來又出去販了幾次牛，一次比一次發得厲害。

王五找到村委的幹部，說是要為村民做件善事。人家問他什麼善事？王五說咱村頭的娘娘廟多年失修，方圓百里，這廟咋說也算是挺有名氣的。我現在販牛掙了錢，想修廟。村幹部說修廟當然是好事。娘娘廟坍塌好些年了。真修好了，也算是為咱村上了一個旅遊項目。不過，醜話說在前，村子裡可是拿不出一分錢。王五說我出錢就是了。

村子裡的人聽說王五要修廟，好些上歲數的老人都攆著自家的孫男嫡女來出義工。王五很感動，但他婉言謝絕了前來幫忙的鄉里鄉親。

王五說：「修廟要講個心誠。我出錢一包到底就是了。」

大夥眼瞅著王五雇來大汽車，把石頭一車車地運到廟裡來。

廟是多年的老廟了。不知始建於何年何月。年歲久了，風吹日晒，幾年前就塌了。塌了，就再沒能修起來，雖說牆基還在，但裡邊長滿了萋萋荒草，像個缺胳膊少腿的怨婦，擺在眼皮子底下，讓人殘不忍睹。

王五是個幹什麼都很上心的人，也顧不上出去販牛了，白就白，黑就黑，一天到晚和那些花錢雇來的民工泡在一起。拆牆就拆牆，打地基就打地基。王五修廟的決心和虔誠讓村子裡的人對他刮目相看。那段日子，王五在村子裡要多風光有多風光。王五的名字如鳥兒一樣飛翔在村子裡的大街小巷。

出人意料的是，當地基打好時，牆就再也不往高里長了。村子裡的人再也看不到運石頭的汽車，更看不到來幹活兒的民工。

大夥好生納悶：這活兒怎會停下來呢？

有好事的想去問問王五，可上哪兒去找王五？

王五的妻也想找王五，可連王五的人影兒也沒摸著。

王五的妻像只母貓，說跳出來真就跳出來了。

有人看見，王五的妻在大街上和人打架。打得還挺凶。王五的妻說著說著就動了手，上前揪住了一個人的襯衣領子。這個人叫胡秦。勸架的聽了半天，才聽出點眉目來：原來，有一次王五販牛回來，去找胡秦喝酒。喝到天黑時，兩人都喝紅了臉。王五問胡秦是不是知道破廟的一些故事？胡秦說，知道。天底下沒人比我更知道這個廟的故事了。胡秦光說知道，就是不肯對王五講。

王五就來氣，從兜里掏出一張百元大票，「啪」一下摔到酒桌上。胡秦家挺窮，一百元錢在胡秦眼裡挺當回事。胡秦就一五一十地講。胡秦的爺爺活了一百多歲。爺爺活著時，跟胡秦講過，說這個廟可是有年歲了。傳說有一朝的皇后娘娘避難進過這個廟。軍閥混戰時，有好幾個大人物也來過這個廟。這個廟裡有個和尚很會來事兒，人緣兒好，又很講義氣。

聽說還有一個當朝大太監和這個和尚有生死之交。別人送了他好些無價之寶。這個和尚到了老年時，把一部分金銀財寶悄悄埋到了廟裡的一個地方，另一部分金銀財寶留給了徒兒。徒兒到了老年時，又把這些金銀財寶埋到了廟裡的另一個地方。這件事在很多年前，傳得有鼻子有眼的。村子裡曾經有人動過這個廟的念頭，但誰也不敢輕易動手。廟雖說是塌了，但廟就是廟，哪能想動手就動手呢？

喝完酒，王五想了好幾天，就想出這麼個辦法：修廟。明裡是修廟，暗裡是找一些知已在夜裡挖地三尺。可是，挖了這麼些天，把販牛掙來的錢都搭進去了，連金銀財寶的邊兒也沒見著。妻天天和王五要金銀財寶。王五說，快了。

王五一次次的從妻手裡往外拿錢，又一次次的說，快了快了。想像中的金銀財寶像一塊磁鐵，把王五販牛掙來的錢都吸光了。妻有好幾回使勁兒掐王五的胳膊。好像那些金銀財寶都埋在王五的胳膊裡面。把王五掐得呲牙咧嘴。王五也開始心裡發虛，說是又要出去販牛，就人不知鬼不覺地從家裡溜走了。

走了，到現在也沒回來。

王五的妻越說越來氣，一來氣就又要上前揪胡秦的襯衣領子。這時候站在旁邊的另一個人出來為胡秦說話。這個人叫二歪。二歪把王五的妻和胡秦兩個人拉開，說：這件事怪不得胡秦。是王五自己鬼迷心竅，想發財想瘋了。

二歪窮得說不上媳婦，就常去和一個寡婦約會。每次約會的方式，就是把寫好的紙條兒悄悄放在廟裡的破磚爛瓦底下。王五看見二歪好幾次在那裡扒拉著找東西，以為二歪在破廟裡尋寶。那段日子，王五老是看電視里的一個叫做「鑒寶」的節目。他常幻想破廟的地下埋著好些值錢的古董什麼的。

二歪現在守著人沒法說他常去破廟這件事，但村子裡的人都怕二歪。

二歪挺難纏。

王五的妻窩了一肚子火，又找不到出氣的地方，心裡像長草一樣難受。

等呀等，還是沒把男人王五等回來。

現在，王五的妻心裡的草比廟裡牆基跟前長的草還要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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