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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典化」是真命題還是偽命題

編者按:


對於當代文學是否有經典這個問題,學界以及媒體上歷來都有著不同的聲音。吳義勤先生就中國當代文學的「經典化」這個問題進行深入的解析,從而得出中國當代文學的「經典化」問題是一個真命題而非偽命題。

「經典化」是真命題還是偽命題


「經典化」是真命題還是偽命題


文|吳義勤


現在媒體上流行一些對於中國當代文學經典化冷嘲熱諷的稀奇古怪的言論,其核心一是否定中國當代文學有經典、有大師,二是否定批評界、學術界有關「經典化」的主張,認為在一個無經典的時代,「經典」是怎麼「化」也「化」不出來的,「經典化」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偽命題」。其實,對於文學,每個人有不同的判斷、不同的理解,這很正常,每一種觀點也都值得尊重。但是,在經典和經典化這個問題上,我卻不能不說,上述觀點存在對「經典」和「經典化」的雙重誤解,因而具有嚴重的誤導性和危害性。

「經典化」是真命題還是偽命題



吳義勤主編:《中國當代文學經典必讀》


就「經典」而言,否定中國當代文學早就不是什麼新鮮事,對當代文學的虛無主義態度在很多人那裡早已根深蒂固。我不想爭論這背後的是與非,也不想分析這種觀點背後的社會基礎與人性基礎。這種觀點單從學理層面上看就已陷入了三個巨大誤區。


一、對經典的神聖化和神秘化的誤區

很多人把經典想像為一個絕對的、神聖的、遙遠的文學存在,覺得文學經典就是一個絕對的、烏托邦化的、十全十美的、所有人都喜歡的東西。這其實是為了阻隔當代文學和「經典」這個詞發生關係。


第一個誤區,是對經典的神聖化和神秘化的誤區。很多人把經典想像為一個絕對的、神聖的、遙遠的文學存在,覺得文學經典就是一個絕對的、烏托邦化的、十全十美的、所有人都喜歡的東西。這其實是為了阻隔當代文學和「經典」這個詞發生關係。經典既然是絕對的、神聖的、烏托邦的、十全十美的,那我們今天哪一部作品會有這樣的特性呢?然而如果回顧一下文學史,有這樣特性的作品好像也沒有。事實上,沒有一部作品可以十全十美,也沒有一部作品能讓所有人喜歡。因此,把「經典」這個概念無限地放大,無限地誇張化、絕對化、神秘化、神聖化、烏托邦化,其實是我們故意製造的一個拒絕當代文學的借口。


二、經典會自動呈現的誤區


對文學來說,文學經典最大的特殊性,就是只有在閱讀的意義上才能夠實現價值,沒有被閱讀的作品、沒有被發現的作品就沒有價值,就不會發光。而且經典的價值本身也不是固定不變的。


第二個誤區,是經典會自動呈現的誤區。很多人會說,是金子總會發光。但對文學來說,文學經典最大的特殊性,就是只有在閱讀的意義上才能夠實現價值,沒有被閱讀的作品、沒有被發現的作品就沒有價值,就不會發光。而且經典的價值本身也不是固定不變的。如果一部作品的價值一開始就是固定不變的,那這部作品的價值就一定是有限的。經典一定會在不同的時代面對不同的讀者呈現出完全不同的價值。這也是所謂文學永恆性的來源。也就是說,文學的永恆性不是指它的某一個意義、某一個價值的永恆,而是指它具有意義、價值的永恆再生性,它可以不斷地延伸價值,可以不斷地被創造、不斷地被發現,這才是經典價值的根本。所以說,經典不但不會自動呈現,而且一定要在讀者的閱讀或者闡釋、評價中才會呈現其價值。

三、經典命名權的誤區


我們既要相信權威又不能迷信權威,我們要追求文學經典評價的民主化、民主性。對一個時代文學的判斷應該是全體閱讀者共同參與的民主化的過程,各種文學聲音都應該能夠有效地發出。這個時代的文學閱讀,最理想的狀態應該是一種互補性的閱讀。


第三個誤區,是經典命名權的誤區。很多人把經典的命名視為一種特殊權利。這有兩個層次的問題:一是現代人還是後代人具有命名權;二是權威還是普通人具有命名權。說一個時代的作品是經典,是當代人說了算還是後代人說了算?從理論上來說當然是後代人說了算,我們寧願把一切交給時間。但是,時間本身是不可信的,它不是客觀的,是意識形態化的。某種意義上,時間確會消除文學的很多污染包括意識形態的污染,但是時間也會增加很多污染。此外,如果把一切交給時間,還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對後代的讀者要有足夠的信任,要相信他們能夠完成對我們這個時代文學的經典化使命。但我們對後代的讀者其實是沒有信心的。我們今天已經陷入了嚴重的閱讀危機,我們怎麼能寄希望後代人有更大的閱讀熱情呢?幻想後代的人用考古的方式對我們這個時代的文學進行經典命名,這現實嗎?

「經典化」是真命題還是偽命題


此外,在經典命名的問題上,我們還要回答的是當代作家究竟為誰寫作的問題。當代作家是為同代人寫作還是為後代人寫作?幻想同代人不閱讀、不接受的作品後代人會接受,這本身就是非常烏托邦的。更何況,當代作家所表現的經驗以及對世界的認識,是當代人更能理解還是後代人更能理解?當然是當代人更能理解當代作家所表達的生活和經驗,更能夠產生共鳴。因此,從這個角度來說,當代人對一個時代經典的命名顯然比後代人更重要。第二個層面,就是普通人、普通讀者和權威的關係。理論上,我們都相信文學權威對一個時代文學經典命名的重要性,但我們又不能夠迷信文學權威。如果把一個時代文學經典的命名權僅僅交給幾位權威,那也是非常危險的。這個危險表現在什麼地方呢?就是幾個人的錯誤會放大為整個時代的錯誤,幾個人的偏見會放大為整個時代的偏見。我們有很多這樣的文學史教訓。


我們既要相信權威又不能迷信權威,我們要追求文學經典評價的民主化、民主性。對一個時代文學的判斷應該是全體閱讀者共同參與的民主化的過程,各種文學聲音都應該能夠有效地發出。這個時代的文學閱讀,最理想的狀態應該是一種互補性的閱讀。為什麼叫「互補性的閱讀」?因為一個批評家再敬業,再勞動模範,一個人也讀不過來所有的作品。舉個例子:3000部長篇小說,一個批評家如果很敬業,每天在家讀24小時,他能讀多少部?一天讀一部,一年也只能讀300部。但他一個人讀不完,不等於我們整個時代的讀者都讀不完。這就需要互補性閱讀。所有的讀者互補性地讀完所有作品。在所有作品都被閱讀過的情況下,所有的聲音都能發出來的情況下,各種聲音的碰撞、妥協、對話,就會形成對這個時代文學比較客觀、科學的判斷。因此,在這個問題上,普通人同樣有著對經典進行命名的使命、責任和權利。

「經典化」是真命題還是偽命題



就「經典化」而言,有些觀點同樣存在著嚴重的學理缺陷,體現了對「經典化」本身的無知與誤解。「經典化」不是要簡單地呈現一種結果,不是要簡單地對一個時代的文學作品排座次,不是要武斷地指出某部作品是「經典」、某部作品不是「經典」,不是要頒發一個「誰是經典」的「榮譽證書」,而是要進入一個發現文學價值、感受文學價值、呈現文學價值的過程。所謂「經典化」的「化」實際上就是文學價值影響人的精神生活的過程。因此,哪怕你是一個當代文學的虛無主義者,你可以不承認當代文學有經典,但只要你還承認有文學,你還需要和相信文學,還承認當代文學對人的精神生活具有影響力,你就不應該否定當代文學經典化的重要性。沒有這個「經典化」,當代文學就不會進入和影響當代人的生活,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每一個人,哪怕你是權威,你也不能以自己的好惡剝奪他人閱讀文學和享受文學的權利。


從這個意義上說,當代文學的經典化當然是一個真命題而不是一個偽命題。


本文原載2014年2月24日《文藝報》


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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