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相繼早逝卻唯獨她長命百歲，發現她長壽秘訣後我渾身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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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鄰市下屬鎮的貧困村裡有個百歲的老奶奶，我接到任務要去採訪她。
養生是現在的熱門話題，現在的人越來越渴望活得更久。各種網站報刊雜誌連篇累牘地講述著各種養生知識，為了吸引讀者，各種千奇百怪的招數也是層出不窮。
還記得我去中心公園晨跑時，看見了百十來口子一起用後背撞大樹，美其名曰疏通脈絡，那場面真是蔚為壯觀，不用說，肯定是受到了某些傳言的指導。
想到諸如此類的場面，我不禁輕笑出聲。司機聞聲回頭看我，提示我已經到達目的地。
我來之前，台里已經跟村支部聯繫好了，村支書也跟老太太做好了溝通，而我此行的任務主要是跟拍老太太的日常生活，將一些良好的生活習慣或是飲食習慣介紹給大家，也讓人們從中獲得一些長壽的經驗。
當然，這其間我要和老太太真誠互動，採訪的兩三天時間裡我要吃住在她家裡，此舉倒是給台里省了不少活動經費。
其實我對此是嗤之以鼻的，所謂長壽秘訣不過是每個人的生活環境、經歷拼湊在一起的巧合而已，哪怕只是一點點的差異說不定都會造成天差地別，刻意模仿無異於東施效顰。
然而大家都對此趨之若鶩，台里為了收視率也是拼了。
因為車窗玻璃貼了膜，所以我一開始以為那灰濛的天色是因為車窗貼膜的影響，後來忽然想到貼膜只會讓外面的人看不清車內情況，並不會對車內視線造成影響。
「這裡霧霾也很嚴重啊。」同事彷彿看出了我的心思，看著天空喟嘆出聲。我蹙著眉點點頭，提著採訪器材往村支部走。
一路走來，我對領導的決策越發懷疑。
一般長壽老人所居之地多半是山清水秀，最起碼也是空氣清新。可是這裡呢，雖然算不上窮山惡水也算是荒涼貧瘠。灰色的山脈鮮有植被覆蓋，就算是村子裡也沒什麼林蔭大道、果樹成行，土地甚至因為長時間的乾旱而龜裂了，更不要提什麼山泉清流了。
這裡有的只是一間間幾乎傾倒的破舊土坯房??真是不忍直視。
莫非老奶奶已經在這種環境下產生了變異體質，越是不堪的環境越是如魚得水？
那這長壽秘訣可真是聳人聽聞了。
到了村支部，村支書得知我們便是此前聯繫過的記者，倒是很熱情地接待了我們。村支書是個黑黑瘦瘦的漢子，看起來五十歲上下，身材極瘦甚至有些佝僂，臉上的溝壑表明他長期從事著辛勤的耕作。
但是再辛勤又有什麼用呢？這裡貧瘠的土地真是遠近聞名，豐年的時候這裡的收穫也是平平，剛及溫飽；荒年的時候忍飢挨餓更是家常便飯。我真想不出這些村民是怎麼挨過來的，更想不出那位百歲的奶奶有著什麼樣特殊的秘訣才能得此長壽。
在村支部處沒有多逗留，我們直奔老奶奶家。
老奶奶名叫阿六，那個時代的女子多半沒有像樣的名字，只不過是在娘家的一個代號而已，反正嫁出去從了夫姓，就變成某某氏了。
阿六奶奶的家在村子的最西頭，離著村支部很遠。我和村支書閑聊著，問及他的年齡，他憨笑著露出一口和膚色反差很大的白牙：「我都四十二了，老嘍老嘍。」
我很詫異，但也沒多想，村裡的人一般結婚早，衰老也早，所以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大一些也算正常吧。
這一路上，我們碰見的村民大多跟村支書一樣，黑瘦並且疲憊，我看著一張張臉，倒是揣摩不出他們的年齡了。
他們聞聽我們是往阿六奶奶家去的，眼色都十分複雜，我的好奇心因著這些眼神變得旺盛了。
阿六奶奶到底是個怎樣的老人？村民的眼神又意味著什麼？
2
「到了，就是這裡。」還不及我多想，村支書就停了下來，並指了指面前的一扇破舊木門。
我站在門外上下打量著整座房子，它和村裡的其他房屋看起來並無二致，但貌似更加硬朗挺拔，總讓人覺得周身散發著……戾氣？
對，就是戾氣。
我默默打了個寒戰，這時門軸吱呀轉動，我和工作人員皆是屏住呼吸，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然後獃獃地看著烏漆的破敗門檻里邁出一隻小腳來。
阿六奶奶靜靜地站在那裡不發一言，像是一棵老樹，昏黃的眸子直直看著我們。
村支書幾不可聞地對我說了一句：「我先回去了。」待我反應過來回頭望時，已經看不見他的蹤影了。
這個佝僂的小老頭怎麼此時跑得如此之快？
時間彷彿被凍結一樣，我就這麼暴露在老人的目光之下，直到我渾身汗毛倒豎，她才緩緩地說了一句：「進來吧。」
她轉身，青灰色的褲襖和黑色的小布鞋緩慢地隱沒在門後，那畫面像是一幀慢鏡頭。
或許阿六奶奶說不定就是一幀慢鏡頭，她一輩子的時光被拉長了，所以比別人都要過得緩慢。
屋內倒是整潔，一些老式的傢具、灶台、土炕，井井有條，只是屋內的一個裡間掛著紅布，似是閑人免進。
我很好奇，眼神不由自主地飄過去，阿六奶奶忽然回頭望了我一眼，意味深長。
這些陳設看起來像是上個世紀的，和這樣一個老人倒是很相配。
我深吸一口氣，屋子裡有很濃重的焚香味道。我將採訪的器材放在地上，阿六奶奶示意我跟同事坐在靠近炕的兩張凳子上。我有些局促，坐下來摩挲著自己的小腿，她斜著眼睛看我，我只得尷尬地笑笑。
「小姑娘哇，我知道你們這次來是幹什麼的。」阿六奶奶有濃重的口音，索性我們市離這裡不算遠，我還聽得懂她說什麼，「我跟你講，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不能說破的，不過你們這次來了，我就讓你們拍一些，記得回去後把我們的補助落落實。」
我勉強地牽了牽唇角，抑制住想要翻白眼的衝動。心裡默默決定，就今天這一個晚上，明天天黑之前我就要趕回去，我實在受不了跟這樣的老太太相處，我們的代溝還是太嚴重。
我拿出錄音筆，試著盡量熱情地微笑：「奶奶，在採訪期間我可能要問您一些話，請您盡量回答我，如果實在不想說或是想不起，您也可以不說。」
我看她微微閉著眼睛，手裡捻了串珠子，沒有回答我的意思，只得撇撇嘴。我心裡毛毛的，總感覺有古怪。
我又深深吸了口氣，鼻端還是縈繞著焚香的味道。阿六奶奶終於點了點頭，我跟同事使了個眼色，讓他將機器蓋打開。
「奶奶，平時都是你一個人住么？兒女們呢？」將錄音筆湊近了些，我努力將語速放慢。
阿六奶奶卻忽然從床上下來，我猝不及防，下意識地看了看腕錶，快到午飯時間了。
她熟練地洗菜切菜，無非是些青菜土豆，主食是一些碩大的野菜糰子。看起來真是寡淡，我計劃著將這一餐作為重點，觀眾肯定會認為吃素才是長壽秘訣。
「兩男一女，全都死光了。」她頭也不抬地往灶上添火，我卻被噎得夠嗆，鮮少有母親形容自己離世的孩子用這麼直接的話。
「這個村子很少有人活很久，」她回頭看我，臉上竟有意味不明的笑，「但是人活得越久其實是越怕死的。」
3
慢慢的，我們之間的話倒是多了起來，我一直緊繃的神經卻怎麼也放不下來。
阿六奶奶出生在清末民初，動蕩歲月里，人已經稱不上是人了，是草芥。她的同胞被飢餓、瘟疫和戰火奪去生命，那時候前一秒你還站著，後一秒就有可能躺在地上了。人和屍體的區別，往往只在一口氣。
幼小的阿六每天都睜著眼看著死神在自己的身邊肆虐，死神撩著火舌舔舐著每一個渺小的生命。那時候的阿六也被他的舌尖觸及到，幾次與死亡擦身而過。
活著成了生命的唯一要義，活著就是為了活著，前方值得阿六去拼搏的意義，她已經無暇顧及，為了活著，她不惜一切代價。
後來局勢終於穩定，孑然一身的阿六遇到了她後來的丈夫，和他來到了這片貧瘠的土地。從那種紛亂的歲月里抽身而出，阿六對平靜的生活倍感珍惜。
然而先是丈夫，緊接著是三個兒女，他們的離世對於阿六來說是沉重的打擊。她有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正常生活，甚至不能下床，但是她從未想過死亡，看見越多的死亡，阿六就越要好好活著。
阿六又孑然一身了，自己下地幹活，吃飯睡覺，也很清閑自得。但是村子裡的土地太貧瘠了，人們總是吃不飽，後來一個個餓死掉了。村子裡的人慢慢的少了，可阿六越來越硬朗，直到變成長壽的老奶奶，引來了政府的關懷，得到社會各界愛心人士的關注和資助。
阿六奶奶娓娓道來，語氣沒有起伏，就連說到親人去世時也沒有任何的激動。我有些不解，也很佩服，說不定這種淡然的心態才是她長壽的秘訣。
我們就這樣從天光大亮說到日薄西山。我吃了阿六奶奶給我做的飯菜，少鹽寡味，我又想，說不定清淡的飲食才是長壽的秘訣。
晚上，同行的同事被安排到其他村民家借宿，我則睡在了阿六奶奶家。她為我鋪好了被褥，我看了看錶，九點剛過。她似乎每天都是這個點睡覺的，每天起床也很早，我又想，說不定規律的作息就是長壽的秘訣。
「我去睡了，睡不著可以玩兒會手機，床頭有插座，可以充電，起夜的話廁所就在院子的左邊，你去過的。」她說完，又用她昏黃的老眼看看我，「記住，別去掛著紅門帘的那屋。」
我努力點點頭，看著阿六奶奶蹣跚的背影隱沒在門後，我才窩進被子里。
村莊里的夜晚太安靜了，我甚至聽不見狗吠，也許這裡窮得根本養不起狗，或是這裡根本就沒有養狗的必要。
我腦子裡想著今天的採訪，要怎樣剪輯、怎樣遮掩一些枯燥，是不是要加些旁白，是煽情一些還是顯得學識淵博一些呢？
哎，真是越想越睡不著，我只感覺炕下一直在法人，莫非還不及深秋莫非阿六奶奶已經燒了火炕，我足足像躺在大蒸籠上。然而膀胱又趁火打劫，望著門外漆黑一片，我終究咬了咬牙爬了起來。
啊，真是神清氣爽！我望著當空的皓月，深深吸了一口氣，晚上的空氣與白天真是天壤之別，莫非阿六奶奶是在晚上吸收了日月精華天氣靈氣？可是她早就睡了啊。
她睡了啊??
我躡手躡腳地繞過阿六奶奶的房間，四下瞅瞅，壯著膽子慢慢靠近。
就是這扇窗，那個掛著紅色門帘的屋子就應該是這扇窗。可是，就連這窗戶也被糊得嚴嚴實實的。
「看不清吧??」
「是啊，就是看不清啊！」
我猛然驚轉，踉蹌著跌靠在背後的土牆上，月光明亮，照著阿六奶奶滿臉的溝壑發出淡淡的青光。（原標題：長壽秘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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