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學人》:五大維度剖析人工智慧革命
引言:最新一期的《經濟學人》雜誌的封面報道將人工智慧對世界的影響和 19 世紀工業革命聯繫起來,文章提到工業革命時人們提出了一個著名的「機器問題」(Machinery Question),意思是機器的大規模應用是否會讓工人大規模失業。而隨著人工智慧技術的發展,這個問題又被人提了出來。
1. 「機器問題」重現
從最初的屢屢失敗,到現在的朝氣蓬勃,人工智慧會導致大面積失業甚至讓人類滅絕嗎?或許歷史會給我們一些有用的線索。
有些人害怕機器會搶走所有人的工作,而只是有選擇地讓少數人受益,並最終徹底顛覆社會。然而在歷史上,類似的一幕曾出現過。兩個世紀前,工業化的浪潮席捲英國,與今天同樣的擔憂曾引發了激烈的爭論。那個時候,人們不說「工業革命」而大談「機器問題(machinery question)」。1821年,經濟學家 David Ricardo 第一個表達了這種看法,他重點關注「機器對於不同社會階層的利益的影響」,特別是「勞動階級懷有的意見,他們認為使用機器通常會不利於他們的利益」。1839年,Thomas Carlyle (蘇格蘭哲學家,被看作是那個時代最重要的社會評論員)對所謂「機械惡魔(demon of mechanism)」予以了抨擊 ,他寫道,「機械惡魔」破壞性的能力將會擾亂整個工人團體。
現在,這個「機器問題」捲土重來,雖然它偽裝成了另外一副樣子——人工智慧(AI)技術正突飛猛進,機器得以執行曾經只有人才能勝任的各種任務。科學家,經濟學家和哲學家正在熱議人工智慧技術的潛在影響。這種影響可能是非常深刻的。因為人工智慧技術,之前看起來不可能自動化的工作——從放射科到法律工作——現在也同樣面臨著危機。2013年, 牛津大學的 Carl Benedikt Frey 和 Michael Osborne 進行了一次調查研究,其結果後來被人們廣泛引用,該研究發現美國有 47% 的工作有很高的可能性會在不久後被「計算機資本取代」。更近的一個報告是:美國美林銀行預測,2025 年以前,人工智慧的「每年產生的創造性破壞的影響」可能會達到14到33萬億美元,其中包括因人工智慧實現了知識工作自動化,導致僱傭成本減少的9萬億美元,製造業和醫療護理開銷減少的8萬億美元,以及部署無人駕駛汽車和無人機後因效率提升增加的兩萬億美元。智囊機構麥肯錫全球研究院(McKinsey Global Institute)說,人工智慧正在促進社會發生轉變,這種轉變比工業革命「發生的速度快 10 倍,規模大 300 倍,影響幾乎大3000倍」。
跟兩個世紀前的人們一樣,很多人擔心機器會讓幾百萬人下崗,引發不平等問題和社會動亂。Martin Ford 曾寫過兩本關於自動化威脅的暢銷書,他擔心中產階級的工作將會消失,經濟流動性將(即個人,家庭或團體提高經濟水平的難易程度)停止,財閥們會「將自己關在封閉式小區或精英城市裡,還可能有自動化軍事機器人和無人機在旁保護。」還有人則擔心,人工智慧會威脅人類的生存,因為超級智能計算機可能不會認同人類的目標,轉而攻擊創造它們的人類。很多人表達過這類擔憂,比如物理學家史蒂芬·霍金。更讓人驚訝的是,伊隆·馬斯克,火箭公司 SpaceX 和 電動汽車製造商 Tesla 的創始人,也有同樣的想法。與 Carlyle 相似,馬斯克警告人類:「我們正在用人工智慧召喚惡魔。」他的特斯拉汽車可以利用最新的人工智慧技術實現自動行駛,但馬斯克卻擔心未來的人工智慧霸主可能會太過強大,失去人類的控制。他說:「馬可·奧勒留(羅馬帝國賢君)當國王挺好的,但如果國王是卡利古拉(羅馬帝國早期的典型暴君)情況就不太樂觀了。」
有人看到風險,有人洞見機遇。投資者正在不斷湧入這個領域,科技巨頭們則在不斷收購人工智慧創業公司,並爭先吸引學術界最優秀的研究人才。根據數據分析公司 Quid 的研究數據,在2015年,人工智慧企業的成本創下85億美元的記錄,幾乎為2010年的四倍。投資公司 Playfair Capital 的 Nathan Benaich 說,2015 年人工智慧企業的投資輪數比上一年多16%,而與此同時科技產業整體投資輪數減少了3%。Playfair Capital 是一家基金管理機構,該公司在人工智慧的投資組合達到 25%。「XX+人工智慧」取代了「XX行業的Uber 」,成為創業公司默認的商業模式。谷歌,Facebook,IBM,亞馬遜和微軟都想方設法在雲端建立人工智慧服務的生態系統。「這項技術將會用在各行各業中,只要這個行業有任意種類的數據,圖像,語言等數據類型都可以。」MetaMind 的創始人 Richard Socher 說,「人工智慧將遍地開花。」MetaMind 是一家人工智慧創業公司,最近被雲計算巨頭 Salesforce 收購。
這意味什麼?本篇特別報道將會審視這項新科技的崛起,探索它對工作,教育,政策的潛在影響,思考它在道德和監管方面的作用。同時,本文還思考了能從機器問題最初的答案中學到的東西。AI 引發的擔憂和熱情不相上下,同時帶來了很多問題,然而值得記住的是,其中的很多問題我們在以前都曾問過,並已經有了答案。
2. 技術:從無法工作到神經網路
人工智慧的繁榮基於傳統與現代想法的結合。
人工智慧如何從剛開始的傲慢與失望,突然成為科技界最熱門的領域呢?人工智慧(artificial intelligence)這個術語最早被寫在 1956 年的一份研究計劃中,該計劃聲稱「如果一個精心挑選的科學家小組花一個夏天一起研究,就能使機器解決各種人類無法解決的問題……」,從而實現重大的進步。那被證明只是瘋狂過度地樂觀,人工智慧雖然偶有突破,但其承諾的遠比其所能提供的多得多。最終,大多研究者都避免使用這個術語,而更喜歡用「專家系統」或「神經網路」。現在「人工智慧」的名譽恢復和重新興起要追溯到 2012 年被稱為 ImageNet 挑戰賽的在線競賽。
ImageNet 是一個擁有數百萬張圖片的在線資料庫,所有圖片都有人工做的標籤。對於任何給定詞,例如「氣球」或「草莓」,ImageNet 里都能找到上百張對應的圖片。每年的 ImageNet 競賽鼓勵該領域的人在計算機識別和自動標記圖片上進行比賽,並衡量他們的進展。這些系統首先使用被正確標記的圖片集進行訓練,然後挑戰標記之前沒見過的測試圖片。在後續的研討會上,優勝者會分享並討論他們的技術。2010 年獲勝的系統可以正確標記 72% 的圖片(人類平均有 95% 的準確率)。2012 年,多倫多大學的 Geoff Hinton 帶領的團隊實現了 85% 的準確率,這要歸功於一項叫「深度學習」的新技術。這帶來了一種長遠快速的改進,在2015 年的 ImageNet 競賽上,一個深度學習系統以 96% 的準確率第一次超過了人類。
2012 年的成果被認為是一項突破,但 Yoshua Bengio 說,他們依靠的是「結合以前已經有了的東西。」Yoshua Bengio 是蒙特利爾大學的計算機科學家,他與 Hinto 以及另外幾個人被稱為深度學習的先驅。大體上,這項技術使用了大量的計算和訓練數據,對來自人工智慧發展初期的一個舊思路進行改進,這箇舊思路也就是人工神經網路(ANN)——這是生物學啟發的人工神經元(腦細胞)網路。
在生物大腦中,每個神經元都能被其它神經元觸發,將輸出的信號饋送給另一個神經元,而且此神經元的輸出也能繼續觸發其它神經元。一個簡單的 ANN 網路有一個輸入神經元層,在這裡數據被饋送進網路中;還有一個輸出層輸出結果,中間可能還會有三兩個隱藏層對信息進行處理。(實際中,ANN 網路全部在軟體中模擬。)網路中的每一個神經元都有一系列的「權重」和一個「激活函數」控制著輸出的信號發射。訓練一個神經網路涉及到對神經元權重的調整,以便一個給定的輸入產生期望的輸出。ANN 在 20 世紀 90 年代早些時候就已經實現了一些有用的結果,例如識別手寫數字。但在完成更為複雜的任務上,ANN 陷入了困境。
在過去的十幾年中,新技術的出現和對激活函數的一種簡單調整使得訓練深度網路變得可行。同時,互聯網的興起產生了數十億可用於目標訓練的文檔、圖片、視頻數據。這所有的一切都需要大量的數字操作能力,而 2009 年左右當幾個人工智慧研究團體意識到個人計算機和視頻遊戲機上用於生成精緻畫面的 GPU 也同樣適用於運行深度學習演算法之後,計算能力也不再是個問題了。斯坦福大學由吳恩達帶領的一個人工智慧團隊發現 GPU 能夠幾百倍地加速深度學習系統。然後,訓練一個四層的神經網路突然就變得很快了,由之前需要花費幾周的時間變成了不到一天時間。GPU 生產商 NVIDIA 的老總黃仁勛說這是一個令人高興的對稱:GPU 這一遊戲工作者用於為遊戲玩家構建幻想世界的晶元也能用於幫助計算機通過深度學習理解真實世界。
ImageNet 的結果顯示了深度學習的能力。突然間,深度學習就獲得了關注——不只是在人工智慧界,而是在整個科技產業界內!深度學習系統因此變得更加的強大:20 或 30層的網路變得很常見,微軟的研究人員曾建立過 152 層的網路。更深層的網路能進行更高水平的抽象併產生更好的結果,事實證明這些網路擅長解決眾多領域的難題。
「讓人們激動的是這一領域的一種學習方法:深度學習,能夠應用於眾多不同的領域,」谷歌機器智能研究部門負責人、如今負責搜索引擎的 John Giannandrea 表示,谷歌正在使用深度學習提升其網頁搜索結果的質量、理解智能手機端的口語指令、幫助人們在他們的照片中搜索特定的圖片、推薦電子郵件的自動回復、改善網頁的翻譯服務,並且幫助它們的自動駕駛汽車理解周圍環境。
學習如何學習
深度學習有很多不同的方式。最普遍使用的是「監督學習(supervised learning)」,這項技術能使用標記樣本集訓練系統。例如,過濾垃圾郵件:收集出郵件信息樣本的大數據集,每一個都標上「垃圾郵件」或者「非垃圾郵件」。一個深度學習系統能夠使用這些數據集進行訓練,重複的進行樣本訓練進而調整神經網路內的權重,提高評定垃圾郵件的準確率。這一方法的巨大優點是不需要人類專家寫出規則列表,也不需要程序員用代碼編寫這些規則,系統能直接從有標籤的數據中進行學習。
使用有標籤數據訓練系統也被用於圖片分類、語音識別、信用卡交易欺詐偵測、垃圾和惡意軟體識別以及廣告定位,所有這些應用領域中的正確答案都可通過之前的大量案例獲得。Facebook 能在你上傳一張照片後識別、標記照片里你的朋友和家人,它們近期還發布了一個能夠為盲人描述照片中的內容(比如兩個人、微笑、太陽眼鏡、戶外、水等)的系統。有大量的數據可用於監督學習,吳恩達先生說,這一科技的應用已經使現在的金融服務領域、計算安全領域和銷售領域的公司將自己重新標記為了人工智慧公司。
另一項技術是無監督學習(unsupervised learning),其通過將網路暴露在大量樣本中來對網路進行訓練,但不會告訴它要尋求什麼模式。相反,該網路學習識別相似樣本的特徵和聚類,從而揭示數據中的隱藏分組、連接和模式。
無監督學習能在你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情況下被用於事物搜索:例如,監控網路中反常的通信模式,那可能代表著網路攻擊;或檢查大量的保險聲明以檢測新類型的詐騙方式。一個經典的案例:2011 年當吳恩達在谷歌工作時,他領導的一個名為谷歌大腦(Google Brain)項目中的一個大型的無監督學習系統本是用於在千部無標記 YouTube 視頻中發現共同模式。一天,吳恩達的一個博士生給了他一個驚喜。吳恩達回憶說「我記得他把我叫道他的電腦前說,『看這個』」,電腦屏幕上是一個毛茸茸的面孔,從數千的樣本中發現的模式。系統發現了貓。
強化學習位於監督學習和無監督學習之間,它涉及到訓練一個神經網路與只以獎勵作為偶然的反饋的環境進行交互。本質上,訓練涉及到調整網路的權重,從而獲得能帶來更高獎勵的搜索策略。DeepMind 是這個領域的專家。2015 年 2 月,它們在 Nature 上發表的一篇論文描述了一個能夠學習玩 49 種經典的 Atari 視頻遊戲的強化學習系統,它只使用屏幕上的像素和遊戲分數作為輸入,輸出則連接到一個虛擬的控制器上。這個系統從頭學起玩遊戲,最終在其中 29 種遊戲中達到或超過了人類水平。
把系統遊戲化
電子遊戲是人工智慧研究的理想訓練場,DeepMind 的 Demis Hassabis 說,因為「它們是真實世界的縮影,但更純凈和約束化。」 遊戲引擎也可以輕鬆生成大量訓練數據。Hassabis 先生以前從事過電子遊戲行業的工作,後來取得了認知神經學的博士學位並創立了 DeepMind。這家公司現位於倫敦國王十字車站附近,相當於谷歌的人工智慧研究分部。
今年三月,AlphaGo 於首爾的五輪比賽中打敗了世界頂尖圍棋選手李世石,作為開發公司的 DeepMind 因此登上頭條。AlphaGo 是一個有著獨特特性的強化學習系統。它由幾個相互連通的模塊組成,包括兩個深度神經網路,它們各有所長——像人腦中模塊一樣。其中一個通過大量的棋局分析訓練提出一些可能的走法,另一個網路則負責根據隨機採樣技術來評估這些走法。這個系統把生物啟發的技術與純機器化的技術結合了起來。人工智慧研究者們就哪種技術更優越這個問題已經爭論了幾十年,而 AlphaGo 卻另闢蹊徑兩者都用。「這是一個複合型系統,因為我們認為解決智能問題只有深度學習是不夠的」,Hassabis說。
他和其他研究者們已經開始探尋一種叫做遷移學習(transfer learning)的新技術了。這種技術能讓強化學習系統把基礎建立在已習得的知識上,而不用每一次都從頭開始訓練。Hassabis 先生解釋道,人類可以毫不費力地做到這一點。Giannandrea 先生回憶起他四歲的女兒已經能辨別出 penny-farthing(一種前輪大後輪小的腳踏車)就是一種自行車,即使她之前從沒見過這樣的東西。「但計算機無法做到,」他說。
一家最近被 Salesforce 收購的初創公司 MetaMind 也在研發一種相關的技術——多任務學習(multitask learning),這種系統用同樣的神經網路架構解決多種不同的問題,在一件事情上獲得的經驗能用來更好地解決其它事情。跟 DeepMind 類似,它也在探尋模塊化的架構;其中一個被稱為「動態記憶網路(dynamic memory network)」的系統能消化一系列陳述,然後回答相關問題,並且推斷出其中的邏輯聯繫(Kermit 是一隻青蛙;青蛙是綠色的;所以 Kermit 是綠色的)。MetaMind 還把自然語言網路和圖像識別網路融合到一個系統中,它可以回答有關圖像的問題(「這裡面的汽車是什麼顏色的?」)。這種技術可以用到智能客服聊天機器人中,或者用於 Salesforce 的客戶呼叫中心。
過去,很多有前景的人工智慧技術發展都會逐漸疲軟。但深度學習卻不同。「這東西真的能起作用,」 MetaMind 的 Richard Socher 說。人們每天都會用到它,雖然他們並未意識到。Hassabis、Socher和其他人的長遠目標是開發出「通用人工智慧(AGI )」—一種能完成各種各樣任務的系統,有了它就不必再為每個特定問題都專門開發出一個系統了。人工智慧多年來的研究方向都集中在解決專業化的特定問題上,Socher先生說,但現在研究人員們「正努力用更先進的樂高積木塊拼出不一樣的東西」。即使他們中最樂觀的人也認為還需至少十年才能做出人類智力水平的 AGI 。但 Hassabis 說,「我們認為我們已經知道實現接近 AGI 的系統所需的幾十種關鍵元素了」。
同時人工智慧已經在發揮作用了,而且很快會更有用。例如谷歌的智能回復系統,它通過兩個神經網路推薦郵件回復,從研究項目到產品上線只用了四個月(雖然剛開始它因為對每條信息建議回復的有「我愛你」而令人失望)。「在科研期刊上發表文章剛一個月,就有某個公司正確使用你的系統了,」Socher 說。人工智慧公司,不論規模大小都能都能定期發表學術文章;人工智慧研究者即使在轉行進入公司後也能繼續在同行評議期刊上發表研究成果。很多人都是邊為公司工作邊發表科研文章。「如果你不允許他們發表,他們就不會為你工作了,」Andreessen Horowitz 的 Chris Dixon 解釋說。
谷歌,Facebook,微軟,IBM,亞馬遜,百度以及其他公司都開源了某些深度學習軟體。部分原因是這些公司中的研究人員想要發表自己的成果,因為這有利於公司招募更多人才。從更現實的角度來看,這也是因為大型互聯網公司不在乎把自己的人工智慧軟體公之於眾,因為他們真正的優勢在於能獲取大量用於訓練的用戶數據。一家投資基金公司 Bloomberg Beta的Shivon Zilis說,這使得他們能在某些方面佔盡優勢,但初創公司也在尋求打入市場的獨特途徑。比如無人機初創公司能在人群密集的地方通過模擬數據進行飛行訓練。而且很多訓練數據都能從網上找到,孵化器公司 Y Combinator 的董事長 Sam Altman 說道。他注意到人類可以用有限的數據進行學習,「這意味著大量訓練數據並不是實現智能的必要條件」。像 Numenta 和 Geometric Intelligence 這樣的初創公司正在探索低數據依賴性的新智能系統。
在這股人工智慧淘金熱中,公司們排著隊為參與者提供鐵鍬。出現最為頻繁的名字是英偉達,Dixon 先生說;似乎每一家人工智慧創業公司都在使用它的 GPU 晶元來訓練神經網路。GPU 能力也可從亞馬遜和微軟的雲中租用。與此同時,IBM 和谷歌則正為更快更高效地運行人工智慧軟體而設計專門的新晶元。谷歌、微軟和 IBM 也正使其語音識別、句子解析和圖像分析等人工智慧服務免費在線提供,讓創業公司可以結合這些開發模塊來構建新的人工智慧產品和服務。IBM 的 Guru Banavar 說:來自多個行業的 300 多家公司已經使用 IBM 的 Watson 平台開發出了人工智慧驅動的應用,其中包括篩選應聘者和挑選葡萄酒。
對大多數人而言,所有這些人工智慧領域的進步都將體現為他們每天都在使用的互聯網服務的不斷進步。搜索引擎將得到更相關的結果;推薦將會更加準確。Hassabis 預測說:幾年之內,所有東西都將會嵌入某種程度上的智能。人工智慧技術將讓計算機介面變成對話式和有預測力的,而不只是簡單的菜單和按鈕。而且對話式的交互讓不能閱讀書寫和目前不能使用互聯網的人也能使用計算機,Bengio 說。
厚積多年,一朝薄發;機器將能夠執行之前只有人類才能完成的任務。自動駕駛汽車正快速變得越來越好,到某個點時它們也許能夠取代計程車司機,至少在市中心等受控環境中可以做到。送貨無人機,不管是地上跑的還是天上飛的,類似地可以與人類送貨員競爭。改進後的視覺系統和機器人技術讓機器人可以碼放超市貨架和在倉庫中移動物體。而且還給意想不到的突破留下了很多餘地,Dixon 說。
其他人卻很擔心,擔憂人工智慧技術會增壓特定任務中現有的計算機化和自動化;就像 200 年前的蒸汽動力一樣,讓很多工人成了多餘。英國詩人 Robert Southey 宣稱 :「蒸汽可怕地加劇著已經正在進行的過程,但太快了。」他擔心「這強大之力的發現」已經在「我們知道如何正確使用它」之前到來。許多人對今天的人工智慧也這麼想。
3. 對工作的影響:自動化與焦慮
更加智能的機器會導致大規模失業嗎?
坐在位於舊金山的一間辦公室里,Igor Barani 在屏幕上調出幾張醫學掃描結果。他是 Enlitic 公司的首席執行官,這是一家從對 X 光掃描與 CT 掃描圖像分析開始將深度學習應用於醫療業的創業公司。這也是對這項技術的很明顯的應用。深度學習因它在圖像識別的某些形式上有著超人的實力而聞名;大量的標籤化訓練數據需要消化,而它有著巨大的潛力,去讓醫療變得更加準確和有效。
Barani 博士(曾經是一位腫瘤學家)指著從三個角度拍攝的患者肺部 CT 掃影。隨著 Enlitic 的深度學習系統的加入,屏幕上出現了紅色閃爍點,比對它們來看是否是血管、無害的成像物體或惡性的肺部腫瘤。最終系統會給出一個重點標註的特徵以進一步調查。在與三個放射科專家一起合作的測試中,Enlitic 系統在識別惡性腫瘤上優於人類50%,其假陰性率(沒診斷出癌症)為零,相比之下人類則有著7%。Enlitic 的另一個系統,可以用來檢查 X 射線掃描來檢測腕關節骨折,並有效地超出了人類的表現。
在2013年廣為關注的一篇研究中,Carl Benedikt Frey 和 Michael Osborne 核查了702種職業的計算能力,並發現美國47%的工人都面臨著工作自動化的風險。尤其是,他們警告說大部分運輸業和客運業(例如計程車司機和運貨司機)和公關類(例如接待員與保安)「都有可能會被計算機所取代」,還有許多銷售業與服務業人員(例如收銀員,櫃檯人員,租賃人員,電話推銷員和審計師等)也面臨著工作被計算機取代的威脅。他們總結道:「機器學習近期的發展會佔據大量的職業分布,在近期面臨風險的職業分布廣闊。」後續的研究指出英國有35%的職業可能被取代(英語有許多人從事創業公司,也因此難以被取代),在日本這個比例是49%。
經濟學家正在擔心「職業兩極化」的風險,也就是說中層技術的工作(例如製造業)正在消失,而低等和高等工作在擴張。實際上,工作可以被劃分為兩種常規職業:第一種即高薪水高技術的職業(建築師,高級管理),還有低薪水低技術的職業(清潔工,快餐員)。許多西方國家中層職業薪水的停滯都表現出自動化已經開始產生影響——儘管這與外包的影響很難區分出來,後者也取代了許多發展中國家的底薪國家中日常化的工作(例如製造業和呼叫中心)。聖路易斯聯邦儲備銀行發表的數據顯示,在美國,非常規認知型工作以及非常規手工型工作自1980年後逐步增長,而常規化工作則一直維持幾乎不變。隨著更多工作自動化,這種趨勢很可能會延續下去。
在更近的例子中,自動取款機(ATM)可能已經有望通過接替一些日常任務來取代銀行出納員的工作,而 Bessen 指出,事實上美國每個銀行支行的出納員平均數量已經從 1988 年的 20 人降低到了 2004 年的 13 人。這減少了運營一家支行的成本,讓銀行可以開設更多支行以響應客戶的需求。城市銀行支行的數量同期上升了 43%,所以總體上僱員的數量增加了。ATM 並沒有摧毀工作,而是改變了銀行僱員的工作組合——讓他們遠離了日常任務,進入到了機器不能做的銷售和客服領域。
那麼誰是正確的:是認為這一次不同於以往而機器將真正奪走所有工作的悲觀者(他們中許多是技術者類型的),還是堅持認為技術終將創造更多工作樂觀者(大部分是經濟學家和歷史學家)?而事實可能介於兩者之間。人工智慧不會導致大規模失業,但它會加速與計算機相關的自動化的趨勢,像技術改變之前做的那樣擾亂勞動力市場,並要求工作者比以往更快地學習新技能。Bessen 預計會有一次「艱難轉型」,而不是「尖銳地打破歷史」。但儘管人們表達了廣泛不同的意見,但幾乎所有人都同意這個處方:公司和政府將需要想辦法讓工作者更容易掌握轉換工作所需的新技能。這將在悲觀者看法正確的事件中提供更好的防禦,同時預防比樂觀者所預計的人工智慧的更快和更重大的影響。
4. 教育和政策:你會失業還是變得富有?
人工智慧將會給教育、福利和地緣政治的政策制定者帶來影響。
教育
2011 年 7 月,擁有多個頭銜的斯坦福大學教授 Sebastian Thrun 在 YouTube 上發布了一段短視頻,宣布他和他的同事 Peter Norvig 正在使他們的「人工智慧入門(Introduction to Artificial Intelligence)」課程可以在網上免費觀看。到 10 月份該課程開始的時候,來自 190 個國家的 160,000 人報名參加了該課程。與此同時,另一位斯坦福教授吳恩達也將自己的一門關於機器學習的課程免費發布到了網上,有 100,000 人參加了這個課程。這兩個課程都持續 10 周。最後,有 23,000 人完成 Thrun 的課程,13,000 人完成了吳恩達的課程。
這樣的在線課程,以及短視頻講座、學生的在線討論板塊和自動為他們的課程成績評級的系統,變成了眾所周知的大規模開放式在線課程(MOOC)。2012 年,Thrun 創立了在線教育創業公司 Udacity,吳恩達也聯合創立了另一家在線教育創業公司 Coursera。就在同一年,哈佛大學和麻省理工學院(MIT)聯合組建了 edX——一個非營利性的 MOOC 提供組織,該組織由 MIT 人工智慧實驗負責人 Anant Agarwal 所領導。一些人認為 MOOC 會取代傳統的大學教育。最初圍繞 MOOC 的炒作現在差不多也已經偃旗息鼓了(儘管已有數百萬學生參加了某種形式的在線課程),但 MOOC 的繁榮說明了在線教育的巨大潛力。
Udacity、Coursera 和 edX 都是從人工智慧實驗室湧現出來的,這個事實凸顯了人工智慧研究社區希望對教育系統進行大改的信念。Thrun 說他創立 Udacity 是將其作為「正在進行的人工智慧革命的解藥」——這場革命將催生對工作者的新型工作技能的需求。類似地,吳恩達認為:鑒於人工智慧研究者的工作對勞動力市場的潛在影響,研究者「在應對和解決我們導致的問題上負有道德上的責任」;他說,Coursera 是他在這方面作出的貢獻。此外,人工智慧技術在教育方面有很大的發展潛力。根據每一個學生的情況各自調整課程,從而實現最輕鬆最高效的學習方法「適應性學習(Adaptive Learning)」多年前就應該出現了。但新的機器學習技術可能最終有望幫助實現這一目標。
吳恩達說,適應性學習對大量學生使用同一材料進行學習的情況最有效,因為這樣可以收集到大量的數據。在這方面的創業公司有 Geekie、Knewton、Smart Sparrow 和 DreamBox 等,教育行業的巨頭也對此很有興趣:2013 年 McGraw-Hill 買下了適應性學習系統 ALEKS;Pearson 最近宣布擴大了與 Knewton 的合作關係。
「老系統將不得不得到認真的修改」,美國西北大學的 Joel Mokyr 指出,教育系統鼓勵專業化,這樣學生就能在越來越少的主題上學到越來越多。但隨著知識過時的速度越來越快,重要的是要學會再學習(relearn)。Mokyr 認為當下的教育像粘土——「塑造它,然後烘烤它,就定型了」。未來,隨著越來越多任務變得自動化,人類技能顯得最有價值的任務會不斷變化。「你必須終生學習——很長時間來顯然都是這樣」,吳恩達說,「你在大學裡學到的東西不足以讓你繼續前進 40 年。」
政策政治
對人工智慧和自動化的擔憂也導致了對更強大的保護人們免受勞動力市場動亂影響的安全網的呼籲。尤其是一些人工智慧評論者認為應該建立一套福利系統,讓每個人(不管什麼情況)都享有保障基本生存的收入(比如說一年 1 萬美元?)類似的想法在工業革命時也由 Thomas Paine 和 John Stuart Mill 等一些人提出過。其基本思想是:人們做得更多讓自己的收入增加時,這個福利不會減少,這樣人們就會願意去做事。這會讓人們能自由決定自己希望做什麼,活在失業中接受合適的再培訓。很多預言會有終極工作破壞的人都認為可以把這個情況用來保持消費型經濟和支持非勞動人口。如果大部分工作都被自動化取代了,我們就將需要一種重新分配財富的可選機制。
與改革教育系統相比,保障基本收入似乎更簡單、更有吸引力。這個想法在技術行業內享有廣泛支持:創業孵化器 Y Combinator 甚至還支持著加利福尼亞州奧克蘭市的一項對該想法的研究。其總裁 Sam Altman 認為基本保障收入可以確保「向未來工作的平穩過渡」。看起來似乎是一個未來烏托邦,但一些懷疑論的觀點認為這會導致抑制技術造成的不平等和抱怨,從而讓極客能發明無拘束的未來。Altman 先生說,根據他的經驗,技術人會支持基本收入保障的想法。
但基本收入保障的前提是要有收入,這就將意味著更高的稅收。此外因為人們本身的財富水平和各地的消費水平不一樣,公平性方面也難以得到保證。而且還有人認為保障基本收入事實上會抑制人們接受再訓練,催生一個不願意勞動(而不是不能勞動)的「懶人」群體;從而加重納稅人的負擔。
芬蘭和荷蘭等富裕國家計劃在明年開始有限地試驗基本收入政策,而其它較為貧窮的國家顯然從沒考慮過這樣的事。自動化的發展對地緣政治的影響也將逐漸顯現。MIT 的 David Autor 說,自動化對發展中經濟體的影響比對富裕經濟體的影響更大,因為發展中經濟體有更高比例的體力勞動工作:低工資的工人製造廉價的產品、在客服中心提供廉價的服務、在國內或海外做建築工作……如果自動化使發達國家能在這些方面自給自足,它們對發展中國家提供的產品和服務的需求就越少——發展中國家將失去在這些方面的比較優勢,而與此同時,機器人和人工智慧的技術和專利也基本上都掌握在發達國家手裡。
自動化可能會讓發達國家通過全面工業化斷掉貧窮國家的發展機會。經濟學家常談論「過早去工業化」;哈佛大學的 Dani Rodrik 指出第一次世界大戰前英國的製造業就業人數達到了峰值的 45%,而巴西、印度和中國的製造業就業人數比例已經度過了峰值,卻還沒超過 15%。這是因為製造業已經遠比過去自動化了。據花旗銀行和牛津大學馬丁學院的一份報告指出,中國已經取代美國成為了第一大工業自動化市場。然而對於非洲和南美的其它一些新興經濟體而言,自動化卻並不是好消息,它們再也無法通過「農田到工廠」的勞動力轉移模式來推動經濟增長了,它們必須尋找新的增長模式。喬治·梅森大學經濟學家 Tyler Cowen 說:如果沒有製造業的工作構成中產階層,這些國家的「核心經濟結構中將出現非常高的收入不平等。」
5.道德:弗蘭肯斯坦的回形針
技術專家不相信人工智慧會失去控制,但還是會有道德上的憂慮
隨著《末日侵襲》這部電影情節的發展,它看起來也沒有那麼可怕。所謂的「回形針最多化」(paperclip maximiser)是牛津大學哲學家 Nick Bostrom 提出的一個思維實驗。這個實驗假設一個人工智慧能夠希望能收集儘可能多的回形針。它會想盡一切辦法來收集回形針,並且會通過自我升級來找到收集回形針的新方法,它還會反抗一切阻止它做這件事情的企圖。最後它「把整個地球和一部分宇宙空間都變成了一個回形針製造工廠」。這種明顯非常愚蠢的試圖想表達一個非常嚴肅的觀點:人工智慧不需要人類一樣的行為和心理動機。它們可能不會出現人類常會犯的錯誤和偏差,但是會犯別的錯誤,例如執著於回形針。它們的目標已開始可能看起來是無害的,但如果人工智慧能夠自我複製並升級自己的性能就會非常危險了。即使是一個運行在一台不聯網的計算機上的「被束縛的超級人工智慧」也會竭盡全力地勸說它的主人讓他獲得自由。先進的人工智慧不僅僅是一門新技術,而是一個對人類的威脅,Bostrom 說。
機器能夠自己獨立運行並不是一個新鮮想法,英國作家瑪麗·雪萊在 1818 年就在她的小說《弗蘭肯斯坦》中提出過這個想法。但直到 1965 年,人們才提出這種能夠不斷自我升級的人工智慧概念。但最近人們在人工智慧方面取得的進展又引起了新的擔憂,Bostrom 就是一個人工智慧威脅論的知名倡導者,他更喜歡把人工智慧叫做「超級智能」,這也是他的新書的書名。
一些人工智慧研究者給出了幾個理由來證明為什麼人們沒必要恐懼人工智慧,最起碼是在當前階段。第一,吳恩達曾說過智能和感性能力以及意識是不同的。在 IBM 的人工智慧道德小組工作的 Farancesca Rossi 也說過,人工智慧「總有一天會覺醒並獲得自己的思想」的想法並不現實。
第二,所謂的「智能爆發」也是不可能出現的,因為這需要一個人工智慧在比它的前一個版本的智能升級更短的時間內升級出新的版本。但是大多數計算問題,即使是比人工智慧簡單得多的,在規模化的的時候也需要花很長的時間。
第三,即使機器能夠從經驗和環境中學習,它們也不會總在學習。例如一輛自動駕駛汽車並不是在每次駕駛的時候都在進行訓練。相反地,深度學習系統在神經網路中建立一個執行特定任務的計算模型也需要花上好幾天時間。這個模型可以被應用到一個執行機器中,例如汽車、無人機、app或者其他的地方。但是這些汽車和無人機並不能在實際工作時學習,相反地,他們在實際工作中得到的數據會被傳回後方來改進模型,然後模型又會被再次應用。因此一個單一的系統不會在環境中學到「壞行為」,因為它在環境中並沒有學習。
6.結論:機械問題的答案
人工智慧未來一瞥
之前看起來非常緊要的、亟待解決的原始的機器問題,最終將自我解決。儘管 David Ricardo 以及其他人都表達過「機器取代人類勞力可能致使人口冗餘」這樣的恐懼,機械化的總體影響將會是創造史無前例規模的職位。機器讓個人工作者能生產更多產品,降低大量商品的價格,擴大需求並且將需要更多工人。全新的工作職位將被創造出來,對機器進行監督。隨著公司變得更大,他們將會需要更多經理、會計和其他職位。而且隨著鐵路、電信、電氣的到來,全新的、前所未有的、我們難以想像的產業將會湧現。
誠然,所有這些都將花費一段時間。當一些工作消失的時候,工業化會造成普遍的勞力市場聚變,其他改變難以知曉,而全新的職位將會出現。工廠內的情況曾經非常糟糕,從顯著的工人收入變化上反映出經濟的增長需要幾十年的時間,這種現象也就是我們所熟知的「恩格斯停頓」。
在人工智慧發展緩慢而備受挫折的數年之後,現在很多人卻認為它前進過快,這是一件非常諷刺的事。然而,一份冷靜的評估表明我們應該歡迎人工智慧,而不是害怕人工智慧。在 19 世紀 40 年代,John Stuart Mill 寫道,「將來我們會看到,機械發明對勞工的最終好處是毋庸置疑的。」未來可能會有一位經濟學家同樣如此描述人工智慧的好處,並不只是對勞工而言,而是對每一個人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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