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在一起
iFuun導讀:那個五十三天的冬天好像很長。每天我在男朋友的實訓教室里看書。有一天他神秘地跑過來,塞給我一隻透明的玻璃杯。半杯灰白色的細雪盛在杯中,在溫暖的房間里,已經開始融化了。—— www.iFuun.com
結束了徒有虛名的大學生涯,作為一名頂級學渣,我彷徨過很長的一段時間。然後認識了現在的男朋友。在炎熱的八月末,我終於要開始自己的第一份正式工作!工作地點在杭州。男朋友開學要去隔壁城市讀研究生,城市之間不遠,隔著一個多小時的車程。
我一個人到杭州,住在鄉下高中同學的職工宿舍里,第一件事情就是找房子。為了省錢,我們在網上找各種租房信息。當時不知道住得離公司近一些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情,只想著省錢,住稍微偏遠一點的地方。我把從網上找到的這些信息一一記下來,再去查公交路線。杭州的公交路線讓人十分迷茫,作為路痴,我盡職地坐錯過好多次。我去各處看房子。男朋友在南京一家軟體公司實習,周末終於過來,幫我一起看。太陽好大,一天下來我們都被各種房子打擊得精疲力盡。在看到某一個房間的時候,我們決定,算了,差不多了,就它吧。
房子在三樓,比較新。租的是三室一廳里朝東的小房間,南向有一道玻璃門,通往一個小陽台,可以晾衣服。沒有空調。有一張單人床和一個衣櫃。另外兩間房間,朝南帶陽台獨立衛生間的大主卧里住著一對年輕的情侶,另一個朝南卧室里住的是一個單身女生,兩個女生是同事。她們都是大專畢業之後在杭州工作,有兩年了。
晚上我們去附近的大超市裡買日用品。拖把,垃圾桶,簡陋的餐具,水杯,枕頭,電風扇。男朋友把這些密密麻麻地記在本子上,拿一個到購物車裡劃掉一個。捨不得打車回來,去街邊租紅色的公共自行車。他把東西掛滿自行車,坐在車座上,電風扇的紙盒卡在身體和自行車龍頭之間。他個子高,腳一步一步踏著地面往前,自行車看起來像個玩具。我拎著輕一點的東西在一旁走著,小區的圍牆上開滿了凌霄花,一簇一簇的,在黃色路燈下,磚紅色一片。
沒有空調,夜晚實在是太熱了!我們睡在地板上,接了盆涼水放在腳邊。熱醒的時候把腳伸到盆里去,涼涼的。我迷糊坐起來用濕毛巾給他擦擦腿。凌晨的時候終於起了風,陽台上的門被吹得要關上。爬起來用拖把擋住了門,站在小小的陽台上,不遠處有火車駛過的聲音,樓下小河裡蛙聲一片,咕呱咕呱。
工作的地方是掛在一所學校名下的設計院。老闆是學校的中年男老師。面試的時候他問我,你知道妹島和世嗎?我說知道,但看的作品很少,我上學的時候不太認真。他說你該看看!她今年得了普利茨克獎!我唯唯說好。
第一個項目就是投標,年輕人總是會被扔進投標的大爐里去。老闆要出遠門,很長時間不在所里。派一個三十齣頭的女建築師監督我們,整個投標就兩個實習了幾個月的男生和我一個剛上班的人。項目是一個小區樓盤,某個小城市的拆遷安置房。我沒有做過小區,什麼都不會。畫圖也慢,軟體除了CAD用得熟練一點之外,其他都慢。被兩個實習生強力嘲笑,他們已經在這實習幾個月了,萬事瞭然於胸的樣子。
「什麼,你連西班牙風格都不知道?嘖嘖。」
「西班牙你還沒搞完啊?剛說改成新古典主義了,省造價。你趕緊改吧!」
後來我負責總圖和景觀。立面造型給他們兩個人做。心裡膨脹到滿的壓力好像總算釋放了那麼一點點。
兩個男生找到厚厚的《千科樓盤立面精選集》,翻開一張圖片,照著圖片上的樣子一分不差的把模型建出來。
萬事瞭然於胸,自能化險為夷。
每晚都加班到凌晨。住得離公司遠,打車回來。那時心裡覺得愧疚,覺得是自己工作能力不夠,打車的錢也不好意思報銷。計程車從機場路走,路上燈火通明,往來車輛零星,巨大的高架和路燈一路延伸,空曠得看不到盡頭。月亮有小半個那麼大,九月的空氣還是熱的,只有月光帶著點秋天白色的涼。
男朋友周末來看我,我加班,周末也不能在家。周日深夜裡回來,他已經回學校了。推開房門,黑暗的房間里還留著他做的咖喱飯的氣味。我於是在黑暗裡關了門窗,憑著這氣味假裝他還在一樣。開了燈靠床在地上坐下,看到床上他留下的紙條和買的葯,充值好的公交卡。還有一百塊錢。我們都窮。紙條上寫著哪裡可以充公交卡,哪裡是藥店,冰箱里有西瓜。他寫著,西瓜的時令要過去了,很傷感,需要買幾個西瓜放在家裡面。
我於是去拿西瓜吃。大概是這個夏天最後的西瓜了吧。
「你怎麼不用快捷鍵?」
那天我在畫圖,背後突然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我嚇了一跳,回頭看,是那個女建築師。正抱著胳膊站在我背後。
「我……不太記得快捷鍵。」
「這樣太慢了!」
我無言。我確實很挫,我自己也知道。作為一個學渣,我能做的,就是每天夢回大學,掐住自己的脖子搖一百遍。
她一直站在我身後不走。好像自己很閑的樣子。
「這個你幹嘛這麼畫?」
「啊?不然……」
「這線條太硬了啊!你PE一下!」
「PE是什麼?」學渣只能問出這樣的話來。
「……」
九月下旬,小區投標做最後的文本。兩個實習生決定文本我來做,他們用PS做一張彩色總圖。
「誰讓你用PS排版的?」女建築師又一次出現在了背後。
「啊?我只會這個啊……」
「用ID重新弄!我們這邊只用這個!」
我把PS換成ID,一邊雲里霧裡的自學成才,一邊重新做。
「你用的這個圖片怎麼跟山水畫似的!換一個!要真實點的!」
「哎,是啊,用這麼高端的,我們這種俗人是看不懂啊……」實習生男A在一邊插嘴。
「那我改掉好了。」
九月末的時候,老闆終於回來了。投標也終於結束了。我覺得心裡沉鬱,但自己要掙錢活下去。老闆回來之後,先是朝女建築師了解軍情,然後找我談話。
「你覺得在這上班怎麼樣啊?」
「還……行啊,挺好的。」我很平靜地回答。
「我們這邊壓力是比較大啊。你看你適不適合?要是不適合,你也可以有別的考慮呀。」
「那您什麼意見?」
「我的意見就是……當然你要留下來可以的。」
「那我走吧。」
雖然我真的是一個對外人脾氣很好的人,但我的內心也是很驕傲的!這簡直和對你說,「我愛上別人了,但是,如果你不想分手還是可以的。」一樣的啊!我也不想工作的時候背後總有一雙眼睛盯著。也許那時候這種心理比要活下去還要強烈一點吧。
「到別的地方也可以活下去的。我支持你當時說走。」晚上聽說我失業了,男朋友在電話里對我這麼說。
我拿到了工資,1500塊。除去平時打車的費用,大概還剩1100塊。折算下來,一個小時約人民幣4.58元。當時簽合同的時候說,平時給得少,是為了少交稅,年底多發。
總之我就這麼狼狽地裝作很洒脫地走了。
然而還是受到了沉重的打擊。九月底過後就是十一長假,我藉機沒有出去找工作。拖到長假結束,不能再拖,於是上網投了簡歷。
下午收到電話,隔天去面試,在離住所很遠的地方。是某不知名中型民營建築設計公司。
面試我的人是個四十齣頭的男性。瘦小,抽著煙。他自我介紹姓洪,是這裡的副所長,讓我叫他洪工。他給我一張列印的A3圖紙和一張草圖紙,說,最近我們剛好做小區,你畫個小區的快題吧!時間短,你把總平弄出來就行!
小區啊。
確定主次出入口,分區,畫環形大路網關係,把房子分類擺進去。畫小路。畫樹。畫景觀水池。地下車庫我還是搞不清,假裝忘記它吧。
不是做過一次了嗎,我也瞭然於胸的。
「挺好啊!明天能來上班嗎?」
「能。」
再次開始上班的日子。一開始給別人零碎的幹些雜活。依舊下班很晚。不晚的時候就會遇上交通堵塞,在公交車上耗上兩個小時,同樣很晚到家。然而氛圍確實是好多了。同事們都很友好。
「看!這下工作環境舒心多了吧!你的決定沒錯啊!」男朋友電話道賀。
早晨我從公交第一站上車,就這樣我也很難搶到座位。當然如果我早起15分鐘多等一班車就可以有座位,但早起15分鐘實在是太難了。到了第二站,人和人之間便再也找不到縫隙。我站著,背靠著最佳的椅背位置,手裡拿著新東方出的那本紅色的考研辭彙書,塞著耳機,耳機里是和書配套的單詞朗讀,一遍一遍地將英文單詞重複的背下去。單詞記不住,反反覆復地默念著,一個早晨記一個單元,晚上回去再複習一遍。還是記不住。
書是很早就買了。九月底失業的時候才開始看而已。
終於有周末,雖然也不常有。我很早起來,發了奮看考研的書。中午,隔壁的年輕情侶在家做飯。他們把飯廳的桌子擦乾淨一些,男室友坐在單人沙發上,女室友坐在高一點的凳子上。那個沙發之前一直擺在角落裡,積滿了灰。我以為沒有人用,就一頓拍打,拿到了我的卧室里,我房間里連張凳子都沒有。第二天,女室友敲我門,說沙發是之前的租客留下的,歸她了,她要用。我很不好意思地還給她。飯桌上的菜有軟軟的豆腐魚,用雪菜一起做了湯,我看著新奇。女室友讓我嘗嘗,說是她很拿手的。我吃了一口,確實挺不錯的。她男朋友是個壯漢,會呵呵笑。桌子上的肉是他做的。他很快樂地喝啤酒。兩個人在桌子邊吃,也是熱鬧的。
我在廚房煮速食麵,完了端回房間吃。速食麵的湯全部濺到了英語單詞書上。我還在那死磕C開頭呢。
十一月份,我終於適應了工作的狀態。洪工讓我做一個投標,項目小,就給我一個人做,他作為大神指點我就行。拿到投標文件的時候,才知道是一個十二班的幼兒園。幼兒園比起小區真是小多了。
一做投標,我又開始了昏天暗地的加班日子。
「小她啊,這個幼兒園哪,就在城鄉結合部。你別想那麼多花樣啊,把功能分區做好,房子老老實實一層一層架上去就行了。」
雖然是被批評了,但我在心裡好像鬆了一口氣。我一直在試圖想給小孩子多一些空間的體驗,但是學渣的專業技能很讓我著急啊。有種靈魂和肉體不太對口的感覺!這下我有了一種解脫的暢快感,老闆讓我這麼做的嘛!
「小她啊,幼兒園立面出來了沒啊?」
「我大概建了個模型,您看看?」
「那我看看……你這個呢,不夠新穎。活力也不夠!小孩子嘛!顏色要多用!門廳這裡不用彩虹色是可惜了!不要捨不得!」
「那我再改改?」
「我上次看到一張效果圖,挺不錯的!那個屋頂,形式不錯,有活力!你就按照那個來建模吧!我們布局和它也像!能有那個效果!」
「那……也行啊。」
「我馬上把文件發給你。你一看就明白了,很好!」
「嗯嗯,好咧。」
小二,上二兩效果圖唻。
有了那張效果圖,我的工作就呈現出雖然工作量龐大但壓力驟減的狀態。早晨我依舊在公交車上背單詞,背著背著開始打瞌睡。有天我一直加班到凌晨三點回去,沒有吃晚飯,很餓。回到家我拿了一個大碗,一包方便粉絲,塞到碗里。我覺得自己這麼餓,一包粉絲肯定不夠吃的。於是我就又拆了一包速食麵,把面塊強硬地塞進碗里。還好面碗塞不下了,不然我可能接著往裡面塞第三包。面太多,加了開水,纏在一起,連攪都攪不動。我吃了兩口,覺得太淡了,睡意襲來,就那樣滾上床睡覺去了。
第二天早晨九點洪工給我打電話,小她啊,你怎麼還沒來啊,這邊還有點事情要你處理呢!那個,是我自己接的一點私事,也不好找別人的!我死氣洋魂地爬起來,帶著自暴自棄的心思決定洗個澡再去。然後我洗之前丟在地板上的面碗,發現調料包被我放在碗底下,都沒有拆。
怪不得吃的時候我一直覺得好淡啊,好淡啊。
到了所里,洪工帶我去效果圖公司。我們下了車,走過一座小橋。十一月,有樹葉在風裡落,水面波光粼粼。洪工站在橋上輕鬆自在地抽煙。
「小她呀,這個投標呢,我們有人,肯定能中標的。
「完了到年底可以給你一萬塊錢。畢竟只有你一個人乾的活嘛。」
「那個,洪工,我要辭職了。」
「啊?」
「我會做完這個項目再走的。這個你放心好了。」
「你要去別的公司啊?」
「不是,我去考研,時間有點來不及了,書看不完。」
「那我也不好讓你不去的……那這個……剛才說的年底的錢就不能給你了,只能給你這個月的基本工資了。」
「行吧,我能理解。」
「你考試什麼時候結束啊?」
「年底。」
「那之後再回來工作吧?我看你很適合這裡嘛。你考上了去念書也沒關係,念書之前在這邊上班,以後該給的獎金明年年底也會給你的!」
「那……到時候再說吧。」
說了離職,心裡彷彿輕鬆了許多。晚上我比平時早回去,隔壁情侶室友看到我,很意外地打了個招呼。我們好像挺久沒打過照面了。夜裡我坐在床上看書,有人用鑰匙開外面的大門,然後敲我房間的門。我開門,男朋友背著一個大包,像棵樹一樣在開門的瞬間倒在了地板上。我也被跘得摔了一大跤。
「你怎麼啦?」
「很想你。就趕來了。」
「……」
我去廚房弄點吃的給他,結果還是只有速食麵,我加了個雞蛋。
「我又失業了。」
「你自己提的?」
「你怎麼知道啊。」
「你現在已經很棒了!比起之前那麼挫,我覺得你已經不錯了!」
「我謝謝你啊!誇得這麼有節制。不會怪我吧。」
「怎麼可能呢。我知道你怎麼想的。你還是想做一些事情嘛。大學時候沒努力,覺得缺失了什麼東西了,這邊工作的地方又不能給你這種東西。」
「是啊。書來不及看完了,天天加班,我沒辦法。考完試我會接著上班的。」
「沒關係啊。我覺得你這個想法很好!我支持你!」
「我沒有錢了。剩下的錢恐怕只夠交房租了。」
「我能讓你活不下去?」
十一月二十二號,結束工作。我去男朋友的城市,在他學校更好複習一點。走之前和男室友交接房款,我和他說我回南京工作了,回家算了。
「其實我年底也回老家台州了,明年不來了。」
「那你女朋友和你一起回啊?」
「她不想回啊。想留在杭州吧。可是這邊也買不起房子,我不想在這再呆下去了。」
「……」
「走一步看一步吧。」
「哎,大家都差不多。我也是走一步看一步吧,不知道以後自己能怎麼樣。」
那個五十三天的冬天好像很長。每天我在男朋友的實訓教室里看書。教室里人不多,藍色的隔斷把每個人分離開來,讓我顯得不那麼突兀。冬天裡開足空調的房間就是不一樣!我坐在窗邊,還有大把的陽光!真暖和啊!
有一天他神秘地跑過來,跟我說,「你知道下雪了嗎?」
「不知道啊,下雪了嗎?」
「我路上買了個杯子給你帶了一杯回來!」
那是一個透明的小玻璃杯,是一隻貓的形狀,不過得倒過來放。杯身是貓的臉,還有兩隻尖尖的耳朵,尾巴是杯柄。
半杯灰白色的細雪,在溫暖的房間里,已經開始融化了。
文/有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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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和你在一起
※跟誰在一起舒服,就與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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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跟誰在一起舒服,就跟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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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一點就和你在一起了
※和你在一起,我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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