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顏自拍：自戀，還是自毀？
自從「超模教母」泰拉·班克斯用新年倒數派對上的自拍在Instagram上瘋狂刷屏後，我就果斷取消了對她的關注。這些自拍上的班克斯醉醺醺且妝花掉了一大半，絕不是人類進入2014年的正確方式。另外，班克斯阿姨，去換一部HTC最新的M8好嗎？你的自拍全虛得連眼白都找不到了！
素顏自拍與「明星身份證照片大揭秘」不同，它本意不為揭醜，而是增進社交網路上的日常交流。
《牛津英語詞典》將「selfie」（自拍）定為2013年的年度英語單詞，但這並不是自拍的終結，相反在這之後的十二個月里，「自拍」在英語世界的使用頻率飆升了170倍。不過，早先化濃妝選好角度的自拍已退出潮流尖端，敢不化妝玩自拍的才是真英雄，此中先鋒自然是90後和00後的靈魂人物賈斯汀·比伯。5000萬粉絲每天就候著他在Twitter上傳夜夜笙歌的頹廢自拍，其中還有娛樂八卦版的記者，他們在等明天的頭條標題：比伯與戈麥茲又分手（或複合）了，請看比伯昨夜自拍。
比伯的自拍也有對焦問題，但他臉上的眼袋和常年嗑藥的痕迹依然可辨，這讓80後Lady GaGa的素顏自拍顯得極為不真誠——她就是化了個比平時淡一點點的妝，再說，她還打了光不是？！
男星素顏自拍很少被人質疑，女星被抓現形的則不計其數，當然這也與媒體起標題時的噱頭有關：非舞台妝的日常照片統統算作「素顏自拍」，於是戈麥茲在汽車后座塗著1厘米粗眼線是「素顏自拍」，阿嬌雙手持新唱片也是「素顏自拍」——她得有多少只手才能hold住手機啊？
最具爭議的是金·卡戴珊穿著泳裝在更衣室里的自拍，她臉上的大濃妝可是一點都沒少。在眾家長群起抵制這等不利於青少年成長的自拍同時，有人爭辯道：那僅被包住一點點的超級臀部和未P版本的霍比特人腿，對個人名片就是「臀部」的卡戴珊來說，就是最真誠的「素顏」了。畢竟，素顏自拍與「明星身份證照片大揭秘」不同，它本意不為揭醜，而是增進社交網路上的日常交流。
娛樂圈的人自然不能領會「日常交流」的意義，所以，真心玩素顏自拍的只能是普通人了。2013年9月，化妝品電商Escentual.com在英國推出「就敢不化妝」（Dare To Bare）的自拍活動，取得空前的關注，但這項原本為了鼓勵女性展現自信美的活動，很快變成大家不用再努力拍美美的自拍照的理由。今年3月，英國癌症研究中心推出類似的「不化妝自拍」，只要喜歡某張你看到的素顏自拍，發個簡訊告訴系統，系統就會替你給癌症研究中心捐3英鎊。2天不到，癌症研究中心收到了超過200萬英鎊的捐款，還引起了美國癌症協會的效仿。但伴隨著這個真善美意願的是，各種超越審美界線的「殘顏自拍」淹沒了英國人的Facebook和Twitter主頁，就連男性也加入進來——他們可不是那麼友好地只是裸露臉而已。一周以後，素顏自拍並沒有因為慈善活動的終止而消停，以至於幾乎所有的英國媒體上都有評論員在高呼：珍愛生命，遠離素顏自拍。
素顏自拍將對外貌的不安全感上升到極致，包括自拍強迫症與軀體變形失調症。
自拍因為社交網路而有了分享性質。黎堅惠那上千張的自拍時裝照，藏在家裡，便是日記，公之於眾，就變成了香港時裝界的發展軌跡。素顏自拍——起碼不是刻意的擺拍，減少了自拍難度，又讓自拍的隨意性和即時性發展到了更高境界——素顏的每一刻都是「真我」，素顏的每一拍都不需要理由，它還正好是最潮的，太好了！需知之前的自拍流行趨勢：V字、MJ揮拳say yes、面癱紅唇等，樣樣都需要裝備和技巧，等普通人學精了，熱潮早過了。而素顏自拍——雖然美容雜誌也列出了一系列偽素顏裝備，但就算拍成了「殘顏」，也絲毫不違背潮流本意。
根據一項在英國的調查，40%的自拍女性上傳過暗示（或明示）自己只穿著內衣的照片，而超過40%的男性已經或正在計劃上傳全身只穿襪子的自拍。但伴隨這些膨脹的自信心的，還有一個數字：Instagram上，出現人臉的照片會比沒有人臉的照片多23%的機會獲得評論——這些評論當然不全是點贊，尤其在90後和00後之間，互相刻薄算是一種禮尚往來。越被刻薄，越要拍更多，拍得更多，又被刻薄得更多……素顏自拍將這種不安全感推向極致。
英國少年丹尼·布朗從15歲開始在Facebook上玩自拍，四年後，他每天要花十小時拍上至少200多張自拍——這還是在他父母極力阻撓下的結果。通常，早上鬧鐘響後，他要在去洗臉池的路上來個十張，沖完澡後再來十張，抹上潤膚品後再來十張，接著他仔細檢查這些照片，發現有幾張光線不太完美，於是調轉角度又來上十張；如果房間採光不好，他就跑去其他房間拍上二十張……一開始，他會逃課躲在學校洗手間里拍上三小時，後來，他連學校都不去了，六個月足不出戶地在家自拍，減了二十多斤肉，看看自拍里的自己遠不如偶像迪卡普奧，傷心地嗑藥，直到有一天，他被家人發現企圖自殺。
這便是最典型的自拍強迫症和軀體變形失調症（Body Dysmorphic Disorder），尤其是後者，三個確診的病人中有兩個都由自拍引發。終極病灶當然在於對外貌的不安全感。如果這種不安全感再遇上蕾哈娜之類的完美「素顏自拍」，那就只能把人推上絕路了。
安全感過度的素顏自拍會毀滅粉絲的審美觀，安全感不足的自拍又會毀滅自拍者本身。還是英國的那項自拍調查總結得精闢：十個自拍過的英國人里有七個同意這個觀點——「我就是個白痴」。你知道素顏自拍引發的新一波自拍潮流是什麼嗎？愛愛後的雙人素顏自拍！這其中的「邏輯」，並非有正常邏輯的人能理解。谷歌郵箱今年的愚人節特別獻禮正是對這些自拍痴的回應：「自拍分享」（Shelfies）功能，用戶可以互享用自拍照做成的背景，如果你有一顆足夠強大的心臟，就點擊「自動切換熱門自拍」，讓千萬頭河馬從你心頭碾過去吧。
不過，千萬不要以為只有英美才是自拍重災區了。《時代》周刊的調查顯示，世界上最愛自拍的城市是馬尼拉的中心城區馬卡蒂（Makati），在那裡，平均10萬個人中就有258個在受調查前7天內，至少拍過1張自拍；菲律賓的第二名大城市宿霧同時以平均99人排名第九；美國在前十名中則包攬了第二名到第四名三個席位；英國只有曼切斯特一座城市入選。
本文首發於《新周刊》第41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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