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藝術家撞上精神分析的槍口
iFuun導讀:為什麼看起來許多藝術家不相信心理醫生?是否所有的藝術家都有某種創傷的過往?好的關於藝術和藝術家的精神分析式的著作應該是怎樣的?是什麼啟發和激勵藝術家,使他們創作?—— www.iFuun.com
【 心情不好的時候,聽聽心理電台 】
作為一個花了很多年的時間在精神分析上的藝術家和心理學研究生,我經常想搞明白我在藝術實踐中的心理和情緒意義和在心理治療中的經驗之間的聯繫。二者的區別是什麼,以及如何啟動每個過程並復活另一個?我從它們中得到什麼,我在尋找什麼呢?舉個例子,獨自一人在工作室待在畫布前的一個藝術家的渴望,可能不同於面對面和一個分析師在一起時的渴望?哪一個經驗感覺更暢快,更深入,或治癒?
這些問題最近讓我走進Dr. Danielle Knafo的辦公室,她是一位受人尊敬的精神分析學家和藝術評論家,創作了大量的文章和書籍。作為涉足藝術和心理兩個領域的一位專家,她已經花了超過30年來寫作關於創造力和心理學之間的相互作用,仔細的研究了形形色色的藝術家如Cindy Sherman, Adrian Piper, Egon Schiele, Hannah Wilke, Carolee Schneeman, Orlan, and Frida Kahlo。對於我來說,同一個數年如一日行走在兩個領域中最艱深的地帶的人說話,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我給她帶來的很多多年伴隨我的問題:比如,為什麼看起來許多藝術家不相信心理醫生?是否所有的藝術家都有某種創傷的過往?好的關於藝術和藝術家的精神分析式的著作應該是怎樣的?是什麼啟發和激勵藝術家,使他們創作?
她用平靜和舒緩的語調回答我。是的,她說,許多藝術家帶給他們的作品對生存的敏感性和個人問題,而且往往在他們的生活中有一些困難的背景,不難發現他們已經經歷過某種形式的創傷,她繼續說,對發生過的事情的感覺和允許他們自己通過藝術創作轉化他們的經驗為某些新的東西幾乎是一個生存機制,這讓他們可以保持前行。
是的,她說,許多藝術家對分析師有一定程度的懷疑,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一些分析師不知道如何與敏感有創意的藝術家一起工作。並且一些藝術家不敢開始治療,擔心揭露他們的創造性的來源可能會讓他們的想法枯竭並導致他們缺乏創造性。出於這個原因,一個藝術家可能進入治療最常見的時間是在創作危機期間。另一種常見的時間是當一個失意的藝術家在他們的藝術實踐中停留在不斷重複的主題停滯不前,弗洛伊德稱為「重複性強迫」模式。它開始於把一些艱難的記憶或情緒掌控或放置在控制之下的企圖,在沒有分析師或其他人幫助創建一條替代的路徑的情況下,捲土重來的衝動和痛苦素材的持續攻擊有時會一遍又一遍的重複。在這種情況下,分析師可能有助於揭示藝術家的創造力和他們的藝術作品中的意義層次的無意識的來源,為藝術家開闢可能性讓他們在未來可以選擇是否繼續重複創作類似的作品。這種洞察力可以為藝術家擴展創作類型的可能性,在已經變得黑暗和阻塞的道路上開闢了新的路徑和方向。
實際上,藝術與精神分析之間的關係,以及那些去找分析師探索他們的創造性過程的藝術家們,在雙方長期以來混雜著不信任,洞察以及經常的傲慢。在一個比較著名的例子中,薩爾瓦多·達利,非常感激弗洛伊德的工作,並將之視為父親形象,達利在1938年見到了這位著名的精神分析學家,向他展示了他的畫作Metamorfosis de Narciso。弗洛伊德在一般情況下,尊重藝術家的作品,認為作家如席勒,莎士比亞和歌德是富有遠見的人可以揭示出人類的未來。他對視覺藝術和音樂百感交集,特別是,在很大程度上瞧不起超現實主義者,他把他們當作僅僅理解自己的見解中的皮毛的一群不可救藥的瘋子。然而弗洛伊德對達利情有獨鍾,他在他們的會面結束後寫道,這個西班牙人的狂熱和坦誠的眼睛,使他重新考慮他的意見。他認為,達利的不容置疑的技能鼓勵他進一步的去理解那些畫作是如何被畫出來的。然而弗洛伊德注意到,從「心理學的角度」,畫作透露出一些嚴重的問題。
儘管如此弗洛伊德將把主觀內部經驗言語化放在了一個更重要的地位,他假定因此治療和治癒得以發生。語言相對於非言語溝通的優先性這種觀點與藝術家往往無法達成一致,藝術家們往往渴望不通過語言的一種深層的理解。我與Knafo博士談起我自己的工作,我與藝術家的友誼,以及一些她一直在寫的一些觀點,這使我想到,藝術家們部分地存在著許許多多常見的誤解和恐懼,使他們遠離(精神分析)。
首先,最廣泛誤解的術語,可以使一個藝術家人想很快轉身離開的是「自我功能的退行」這個詞,在其口語化的用法和其誤用貶義,往往能被理解為分析師讓你無休止地談論你的童年,他或她強迫你進入回歸到孩童般的狀態。至少,這是精神分析中會發生什麼共同的恐懼,但是,根據我的經驗,這與真實的情況大相徑庭。很少有人渴望被兒童化或被像一個孩子一樣被對待,特別是成年人,這不是分析中所發生的事情(除非這是患者的希望)。這個概念的真正指的是在一個安全舒適的抱持環境中對創傷進行修復的可能性。它之所以被稱為「退行」的是,它往往涉及的是藝術家重新回到他們童年的那些地方,或在精神或現實中前往的地方他們可以像一個孩子。這是一個自我修復和治癒的積極經驗。,如果有的話,它在治療中自然而然的發生,而不是被強迫的。
Knafo博士形容,退行會涉及到邊界的鬆動,或者逃離從分類,邏輯,分析或務實的思維——弗洛伊德可能稱之為「次級過程」的思維。在一個退行狀態,一個藝術家被允許有去做夢的自由,讓想像力起飛,去思考一些在先前不可以而現在可以的機會和可能性,或是什麼令人激動的新的組合,連接,或允許去發現現在和未來的更豐富,更廣泛和更廣闊的體驗。這其實可以是一個非常有趣的過程。它可以允許藝術家與一個早期的自己對話,捲入虛幻的或早期的視角或存在模式,並與它們共舞以探索如何更創造性地融入目前或將來的生活。
對於我來說,Knafo博士和我討論的最迷人的概念之一是假定擁有一個工作室的(藝術家)的「獨處」。當我向她描述,我覺得最連接到自己和其他人的時刻,是在獨自一人在工作室時。當然,這個領悟是自相矛盾的,因為通常一個藝術家的傳統形象是他或她獨自一人在工作地點,這似乎是感覺很孤單一個情況。事實並非如此,Knafo博士認為有獨處和關聯性之間的有一個錯誤的二分法。她說,即使當一個藝術家一個人在錄音室,他或她仍然與被稱為「內部客體」之間互動,或一個現在或過去生活中某個重要人物的內在表徵(進行互動)。或者,一個藝術家可能是單獨工作憑藉一個幻想的關係抵達到一個潛在的觀眾或讀者。換句話說,一直以來一切都有關係。我們從來不會真正孤獨。
在精神分析學的大牛中,可能唐納德·溫尼科特在理解個體忍受孤獨中獲得的益處和發展上貢獻最大。但Knafo博士不同意他的說法,對於一個人獨處的能力,需要在他們早期的童年需要有過充分的足夠的母愛或父愛。在她的經驗中,是完全相反的情況。許多藝術家都在他們的生命中早早失去母親或父親,仍然能夠有情感的力量獨自一人創造他們的藝術。真相是什麼,她辯稱,是藝術家創造一個安全的空間,無論是在他們的工作室或某處在世界上,他或她可以感到舒適和自由創造。這通常是他們前所未有的一個空間,它可以是一個治癒的空間。用她的話說,這種創造性的孤獨不是從世界的逃避,而是一種不同的參與在其中。
Knafo博士也寫有關創造力的陰暗面的文章,成癮和創造力之間聯繫(在兩個方向) 。這是一種常見的陳詞濫調,很多藝術家,音樂家和作家容易物質或藥物成癮,以保持他們的創造力或管理的創作過程中的一些不確定性。可悲的是,有許多這樣的例子,原因各種各樣。但她也認為,一個概念里不太明白的是,創造力本身可以上癮。這很容易的使一位藝術家成為他們創作過程的奴隸,而這種強迫性的創造會作為一個參與實際生活的一個替代,會有類似於任何其他物質成癮的負面影響。例如,當過程或「修復」超出範圍時,一個藝術家或作家可能陷入抑鬱症或要自殺。或者,他們可能成為剝削對待他人,在失去公平和同情的情況下,利用他人實現自己的藝術目標。在世界上,一個藝術家知道在什麼時候放下畫筆或鋼筆,並尋求更加平衡的存在,這不是一個容易回答的問題。
我與Knfao博士的交談,結束在藝術家和精神分析師之間有那些共同點的問題上,二者是否有類似的問題,方向,或跨越兩個學科的地帶?能從對方學習到什麼?
為了開始回答這個問題, Knafo博士首先提出什麼可能是一個共通的動機作用於創造性的個體使他進行藝術創作。它很可能是一個誇張地斷言所有的藝術家都經歷過創傷,但它是如此通常情況下,那些選擇去追求藝術的人已經經歷過某種黑暗的或艱苦的生活經驗,也許是父母的損耗,顯著死亡,意外事故,危及生命的疾病,政治暴力,家庭暴力,脅迫或者其他任何激烈的形式。很多時候,這些類型的生活事件可引起個體的無力感,因為她或他的安全和在這個世界的位置的感覺會變得破碎或絕望。 Knafo博士認為,利用藝術作為對創傷的反應是人的精神中最有力量的最鼓舞人心的例子之一,它可以讓人們從受害者的感覺變成擁有權力的聲音。這種對創傷的創造性轉化,當有人能夠從黑暗的經驗中創造出某種東西並把它當作一個途徑前行,並且可以與其他可能經歷類似情形的人們討論它,是我們人性中的一個深刻凄美和充滿力量的表達。
並且毫無疑問,她說,藝術家也有很多的事情可以教給精神分析師。許多精神分析學家認為,有一種藝術來自精神分析本身,這個話題可以是並且一直是許多文章和書籍的主題,實際上,下半年她的新書,Dancing with the Unconscious: The Art of Psychoanalysis and the Psychoanalysis of Art(與無意識共舞:精神分析的藝術和藝術的精神分析)致力於專門討論這一話題。
至於我自己,在藝術和治療都幫助過我理解並表達我是誰的細微差別和微妙之處。通過檢視我自己的思想,感受和想像來深刻我的經驗,並以我的能力來明晰它們,(藝術和治療)中的每一個都在這個不斷發展的過程中做出了貢獻。它們都給了我一個空間和語言去夢想,去經歷希望,歡樂,在這個世界上給我一條鮮活的道路。可是為什麼我或其他人去做藝術某種程度上仍是個謎。欲知更多且聽下回分解(著名當代藝術家的採訪)。
作者:Robert Frashure
譯者:minus273
原題《藝術家,莫怕精神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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