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一次性相機交給逃往歐洲的難民

文史 06-28

2015年12月，攝影師凱文·麥克艾爾萬尼（Kevin McElvaney）來到位於土耳其沿海的伊茲密爾（Izmir）。從伊茲密爾跨過愛琴海，就能抵達希臘。所以這個地方成為很多移民和難民的聚集地，並逐漸變得很受歡迎。他們在這與蛇頭聯絡，尋找偷渡到西歐的機會。由於太多人來這裡，當地許多鞋店都開始賣救生衣，小孩也拿著防水手機殼沿街販賣。

在伊茲密爾城中心的巴斯曼廣場（Basmane Square），麥克艾爾萬尼決定將幾個一次性相機交給他遇見的幾個難民，讓他們在去歐洲的路上拍下照片，記錄這一行程。當他們抵達歐洲後再用已付費信封把相機寄回給他。最終在麥克艾爾萬尼收到的照片中，我們能看到難民在去往歐洲的旅程中很感人的一面。那些照片看上去就像是家庭相冊一樣。這在關於難民危機的主流報道中是很罕見的圖片。

我和麥克艾爾萬尼對於這個叫做「難民相機」（Refugee Cameras）的項目進行了交談。還聊到了照片中人們的現況。

把一次性相機交給逃往歐洲的難民

VICE ：你做這個項目是受到了什麼啟發？

麥克艾爾萬尼：德國的難民給我講述他們的經歷時，我受到了啟發。我以為他們一定記錄了自己的旅程，可是大部分人只用手機照了自拍。我當時想，如果他們有一次性相機，可能拍攝的內容就會不同。另外，我也一直在找一種不同的角度拍攝這個已經被很完整記錄的歷史事件。我們一直在討論難民問題，討論應該如何拍攝難民，但從沒給他們自己一個發聲的機會。

你說被完整地記錄，難道不是被很好地演繹嗎？我們看到的圖片是準確的並反映真實經歷的嗎？

我們看一下這張照片 —— 我認為「報道」新聞事件與只去拍苦難的人兩者間是有很明確界限的。去希臘小島萊斯沃斯（Lesbos）拍照的一些攝影師給我的印象是，他們只是為自己的作品集拍些照片，而那些照片根本不是在講述深刻的故事。所以我一直試著避免像他們那樣。

你給出了多少台相機？他們去歐洲走的是哪條路線？

我在土耳其的伊茲密爾分發了一些防水相機，之後又在萊斯沃斯、雅典和伊多梅尼給了我遇到的難民一些。每個相機的起點都不同，但是卻拍下了他們從土耳其到德國的全部旅程。我一共準備了15台相機和一些已付費的信封，最後一共收到了7台。有一台丟了，兩台被邊境官員沒收了，另兩台還在伊茲密爾，因為持有它們的難民在快要抵達希臘一座小島時被土耳其海岸巡防隊抓住。另外還有3台相機和保管它們的難民一起失蹤了。

把一次性相機交給逃往歐洲的難民

贊成這個想法的人多嗎？

幾乎所有人都對這個方案很感興趣，我覺得從最後收到的相機比例上也可以看出來。其中只有兩個父親拒絕了我的要求：因為那個時候，對他們來說，照顧好整個家庭都是異常困難的，一直以來都是這樣。而對於我，看到他們渡過難關是很受激勵的。在給他們相機和信封之前，我和他們先有過溝通。我和每人都交談了至少一個小時 —— 大多通過谷歌翻譯。至今我和大部分人還保持著聯絡。

在你收到的照片中，最令你震撼的是什麼？

每次我在信箱看到被寄回來的相機時，都清楚地記得當初我見過的那個人。從這些照片中可以看出來，他們的關注點都不同。一個叫戴博（Dyab）的男人拍的照片讓我印象很深刻，他鏡頭中只有自己的兒子和妻子。我和他是在去伊多梅尼的大巴上認識的。從他拍的照片中看得出來，他對家庭非常重視，而且抓住的大多是高興的瞬間。還有一台相機拍下了難民在皮筏艇上的情景，另一台記錄了皮筏艇在希臘小島是怎麼靠岸的。至今看到這些照片，我還會起雞皮疙瘩。

你提到戴博只拍了開心的時刻 —— 我不得不承認，我被照片中他們的燦爛笑容打動了。很多關於難民危機的照片都很令人心痛，很容易讓人忘記他們在旅程中也會有開心的時刻。

我認為人們是在彼此身上尋找積極的能量，並互相分享著這種能量。他們都經歷過許多悲慘的事情，所以現在他們希望向前看。如果只停留在過去的悲傷中，你很難撐過難關。我收到他們從德國難民營發的信息時，仍然可以感受到這種樂觀的態度。那裡的情況時好時壞，但他們明白，德國乃至歐洲都在扛著接收難民這個艱巨的任務。

你遇到過的人中，他們對於歐洲接受移民和難民是什麼樣的感受？

在伊茲密爾，我認識了一對敘利亞夫婦。他們都是藝術家。當他們聽到安格拉·默克爾（Angela Merkel）說「來我們這裡」時，他們「震驚了」。我能感受到，我交談過的每個人都對未來抱有希望。有一個從敘利亞來的名叫默罕默德（Mohammad）的男子在我的筆記本上寫下，他希望難民們在去歐洲的路上能夠得到支援。

那些和你保持聯繫的人們境況如何？他們有什麼計劃嗎？

他們大多近況都很好。因為要處理很繁冗的官方程序，有時會覺得有些挫敗感，但總體還不錯。而且在語言方面他們也有了很大進步。他們會給我發「Schlaf sch?n, gute Nacht」（睡個好覺，晚安），還會經常和我分享新學的辭彙。但是住在難民營往往被限制隱私，所以有時候情況會讓人不滿。我希望他們能找到一個正常的地方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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