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件明代宮廷冊頁說起：萬曆其實是個好皇帝！
北京保利古代書畫部分這次可謂亮點多多，南宋「劉李馬夏」之夏圭，元四家之吳鎮的真跡自不用說，清六家之王翚、惲壽平的冊頁也稱得上是極精的代表作！而我們今天卻獨獨給朋友們介紹一件特別有趣的古代書畫作品。這件特別的作品畫給一位很特別的人，他就是明代在位時間最長的——萬曆皇帝朱翊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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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整套圖冊有多達二十幅圖，「右圖左史」的形式，左史以端莊小楷書寫司馬光編的《資治通鑒》事迹，右邊配上相應的歷史故事，從堯、舜、禹一直畫到宋太宗趙光義為止，上下三年余年，即從商湯、武丁、周文王、武王、漢文帝、武帝、光武帝、唐太宗、玄宗、宋太祖共計十四個帝王。朱翊鈞在獲贈這套冊頁的時候是隆慶五年，還沒有當上皇帝，年僅9歲。不過由於隆慶皇帝只在位6年就駕崩了，所以在畫這套歷史圖冊的第二年，朱翊鈞就正式繼位了。
從冊頁所配的這篇「陳情表」可見，其作者為東宮處典璽司房寫字司禮監奉御孫隆，這位孫隆對於很多朋友來說會顯得十分的陌生，但是說起杭州西湖著名的「白堤」，可是無人不知了！大象在這裡特別要說一句，蘇堤是蘇東坡所造，而白堤不是白居易造的，修葺白堤的，便是這位明代的孫隆！其背後的故事，且聽大象慢慢道來吧！
很多人心中對於明朝太監有著不小的偏見，大約不是那種東廠西廠的老妖怪武林高手，就是像魏忠賢這樣的反派。事實上，明代出了不少有歷史功績的好太監，永樂時期的鄭和是一位，而我們今天要說的孫隆也是很值得一提的。
孫隆，字東瀛，直隸三河人。據明末有太監劉若愚之《酌中志》記「萬曆年間，惟孫太監隆，先監之同年也」，所謂「先監」，為劉若愚之太監師傅陳矩，「同年」指同時入宮，據查可知，孫隆於1547（嘉靖二十六年）進宮，這個時候，萬曆皇帝的爸爸隆慶皇帝都還沒有當上皇帝呢。從這個資歷來說，孫隆大概就是萬曆皇帝父輩一級的了。史書記載，孫隆是「多學善書」之人，於宮中升遷極快， 萬曆皇帝即位之後，孫隆的職務已經升到了『文書房』太監，這個時候孫隆約35歲。
畫這套圖冊的時候，萬曆皇帝才9歲，所以孫隆採用了一種「看圖說話」的方式勸導幼主，「謹以陳善圖上進者，伏以聖胤，龍潛學懋，知新之益」，因此「必假夫丹青，誼主臨軒」，希望太子將來能「賢臣納陛，仿模忠誨之儀容，按圖不慮，無無稽開卷，殊為有益」，成就一代明君 。又言「愚臣蠡測圖陳稽古之規事，雖采於先朝，善可法於今日。欲輸芹曝，敬繪明良，僅摘粹以成編 」，可謂用心良苦！
那麼在萬曆皇帝登基後，他是否辜負了孫隆的一番苦心呢？
萬曆皇帝朱翊鈞（1563年—1620年）
在前兩天的一篇文章中，大象曾經為「奇葩」的正德皇帝平反，而今天，我們繼續來說說歷史上真實的萬曆皇帝。
正史上記載，萬曆皇帝最大的毛病就是怠政，三十年不上朝，最終葬送了社稷。《明史》神宗的本紀結尾言:「明之亡,實亡於神宗。」也就是說，儘管後來崇禎皇帝不幸當上了末代皇帝，但是明朝滅亡的禍根是在萬曆皇帝在位的時候種下的，真的是這樣嗎？
在之前寫正德皇帝的時候大象曾經這樣說，對於明清兩朝的帝王功過，大象一直都是這樣的觀點，《明史》是清朝人所編，因此，很多明朝皇帝的歷史形象被大大的抹黑了。明朝的一些皇帝可能會有些貪玩，但是由於國家制度的相對健全，明朝大部分時候的國家機器運轉正常，軍隊戰鬥力也一直保持在世界領先的水平。而正史記載的清代康雍乾三代皇帝貌似十分勤政，但中國的發展遠遠被西方拋在身後，便是始於這一時期。
因此，對於明代亡於萬曆，大象個人基本上是不認同的，相反，在萬曆皇帝在位期間，明朝在內政和軍事各方面都有著傑出的成就，而相比較死水一潭的晚清，萬曆一朝在文學、戲劇、醫學、哲學、天文、地理等等各方面人才輩出。記得台灣何創時基金會的何國慶老師曾經在上海、香港等地辦過一個萬曆大展，通過這些可以觸摸得到的文物，您可以真切體會到一個人才濟濟，萬千氣象的大明王朝！
萬曆PK康熙
整個清朝，康熙皇帝一直被視作是最有作為的一代帝王，而大象曾經看到一個網路熱帖，甚至認為萬曆皇帝在很多方面都超過了康熙！兩者還真的有不少相似的地方，在這裡，大象為朋友們摘錄一下這個熱帖的內容如下：
第一，萬曆是明朝在位時間最長的皇帝，康熙是清朝在位時間最長的皇帝。萬曆在位時間為48年，康熙在位時間為61年；
第二，兩人都是典型的少年天子——萬曆是十歲登基，康熙是九歲登基。兩人都接受了極為優良的皇室教育，都具備很高的文化修養；
第三，兩人都充分體驗過被顧命大臣「管制」的「壓抑感」——萬曆有名相張居正代掌朝政，康熙有權臣鰲拜當國；
第四，兩人都在武功上頗有建樹——萬曆成功地指揮有東北援朝抗日之戰、西北平定渤拜叛亂、西南剿滅土司造反的所謂的「萬曆三大征」，康熙則成功地指揮有東北抗拒沙俄侵略之戰、西南削平三藩之戰、東南收復台灣之戰；
第五，兩人都在繼承人的選擇上陷入了困境——萬曆為冊封太子的事與朝廷中的文官集團鬧到失和乃至對立，康熙因為不滿意而兩度廢立太子致使諸皇子展開了激烈的儲位之爭……
這是一個很大的歷史命題，大象在這裡似乎難以論述完整，但是通過一些基本的史料，至少有一點萬曆時代比康熙時代強的多，萬曆時代言論很自由，也沒有文字獄。
還有一點是，萬曆時代，中國的軍事實力絕對是世界領先的，萬曆在位期間曾經發生過三次大的戰爭（史稱「萬曆三大征」），分別為平定哱拜之亂、援朝逐倭之戰、西南平定土司之亂。
其中，抗倭援朝的萬曆朝鮮戰爭（文祿-慶長之役1592-1598）可能是中國最後一次在世界舞台上展現出勝人一籌的軍事實力了。簡單的說兩句，和之前戚繼光等人對付的散兵游勇的倭寇所不同的是，豐臣秀吉派出侵略朝鮮的是經歷了長期戰亂剛剛統一之下的「日本國家隊」，也是亂世留下的絕對精英部隊。第一次侵朝，日本派出16萬「精銳」，明朝只派出了4萬軍隊就把日本人給打慘了；第二次，明朝軍力仍然不到日軍的一半，兩次戰爭，明朝軍隊總共傷亡3-6萬，日軍傷亡過10萬。萬曆朝鮮戰爭之後，大約近300年的時間裡，日本人都沒有再敢和中國打仗。大家可以想像一下，當年萬曆朝軍事實力有多強，也可以想一想，在清朝的統治下，中國的發展落後了多少！
簡單的說，萬曆皇帝應該沒有讓「陳善」的孫隆太失望吧！
說了這麼多，我們回過頭來，再來說說今天的這位作者——孫隆。話說送太子禮物可並非都有好結果的哦，後來的和珅知道嘉慶皇帝要繼位了，趕緊的送去了一個玉如意，結果呢？呵呵
但是孫隆呢，在萬曆皇帝繼位後，他深得皇帝的讚賞，孫隆被外派任蘇杭織造太監，孫隆在西湖畔為今天的我們留下了這片養眼的文化遺產！
孫隆修葺過的杭州靈隱寺
杭州煙霞洞、湖心亭、靜慈寺、三茅觀
白堤
我們在文章開頭所提，如今我們所看到的西湖白堤，和白居易其實是沒有關係的。白堤實際上白居易任杭州刺史時，曾在舊日錢塘門外的石涵橋附近修築了一條堤，稱為白公堤，如今已經無跡可尋了。如今所見的，東起「斷橋殘雪」，經錦帶橋向西，止於「平湖秋月」，明又稱孤山路、十錦塘，但杭州人為了紀念白居易，把它叫做了白堤。
話說孫隆到杭州後，看到「白堤」已破敗不堪，就拿出十萬兩白銀進行設計重修，同時對靈隱寺、湖心亭、靜慈寺、煙霞洞、龍井、片雲亭、三茅觀、十錦塘等寺廟、古迹、大堤進行修繕，並計劃「開渠浚河，為城中永永無窮之利」，被人稱為「西湖功德主」，盛揚其功績不在蘇東坡之下。而今天你在西湖欣賞「欲把西湖比西子 淡妝濃抹總相宜」的西湖美景時，必須要記著當年孫隆的一份功勞呢。
十錦塘，一名孫堤，在斷橋下。司禮太監孫隆於萬曆十七年修築。堤闊二丈，遍植桃柳，一如蘇堤。歲月既多，樹皆合抱。行其下者，枝葉扶蘇，漏下月光，碎如殘雪。意向言斷橋殘雪，或言月影也。蘇堤離城遠，為清波孔道，行旅甚稀。孫堤直達西泠，車馬遊人，往來如織。兼以西湖光艷，十里荷香，如入山陰道上，使人應接不暇。湖船小者，可入里湖，大者緣堤倚徙，由錦帶橋循至望湖亭，亭在十錦塘之盡。漸近孤山，湖面寬廠。孫東瀛修葺華麗，增築露台，可風可月，兼可肆筵設席。笙歌劇戲，無日無之。今改作龍王堂，旁綴數楹，咽塞離披，舊景盡失。再去，則孫太監生祠，背山面湖，頗極壯麗。近為盧太監舍以供佛，改名盧舍庵，而以孫東瀛像置之佛龕之後。孫太監以數十萬金錢裝塑西湖，其功不在蘇學士之下，乃使其遺像不得一見湖光山色，幽囚面壁，見之大為鯁悶。
—— 張岱（1597—1685）《西湖夢尋》
二十八年，司禮監孫東瀛改為清喜閣，金碧輝煌，規模壯麗，遊人望之如海市蜃樓。煙雲吞吐，恐滕王閣、岳陽樓俱無甚偉觀也。春時，山景、睺羅、書畫、古董，盈砌盈階，喧闐擾嚷，聲息不辨。夜月登此，闃寂凄涼，如入鮫宮海藏。月光晶沁，水氣滃之，人稀地僻，不可久留。
——張岱
（1597—1685）
《西湖夢尋》之湖心亭
湖上由斷橋至蘇公堤一帶，綠煙紅霧，瀰漫二十餘里。歌吹為風，粉汗為雨，羅絝之盛，多於堤畔之柳，艷冶極矣。然杭人游湖，止午、未、申三時，其實湖光染翠之工，山嵐設色之妙，全在朝日始出、夕舂未下，始極其濃媚。月景尤為清艷，花態柳情，山容水意，別是一種趣味。此樂留與山僧遊客受用，安可為俗士道哉！望湖亭即斷橋一帶，堤甚工緻，比蘇公堤猶美。夾道種緋桃、垂柳、芙蓉、山茶之屬二十餘種。堤邊白石砌如玉，布地皆軟沙如茵。杭人曰：「此內使孫公所修飾也。」此公大是西湖功德主。自昭慶、天竺、凈慈、龍井及山中庵院之屬，所施不下數十萬。
——袁宏道（1568─1610）《斷橋望湖亭小記》
最後我們還是一起來欣賞一下「畫家」孫隆的作品吧！
堯
舜
禹
商湯
武丁
周文王
周武王
漢文帝
漢武帝
光武帝
唐太宗
唐玄宗
宋太祖
宋太宗
最後我們一起來說說明朝宮廷作品的市場價值，在《石渠寶笈》著錄的普通清朝宮廷畫家作品動輒就要上千萬，甚至幾千萬的時候，明朝宮廷繪畫概念在市場上仍然有著嚴重被低估的嫌疑。原因之一是，明朝宮廷繪畫並沒有像清朝《石渠寶笈》這樣有著系統性的梳理，另外，明朝宮廷繪畫也沒有足夠的市場流通量，形成一種可持續的成交。而也正是如此，物以稀為貴的明朝宮廷繪畫太被低估了！
2012年的中國嘉德秋拍，描寫成化皇帝在御花園各種歡樂的佚名《御花園賞玩圖》拍出1817萬元，被一位上海資深大藏家所競得，如今看來，這絕對稱得上是一個大漏了！讓我們一起期待北京保利春拍上這套畫給萬曆皇帝的精美冊頁的市場表現了！
2016年北京保利春拍
明 孫隆 陳善圖冊 冊頁 （二十二開四十四頁） 設色絹本 31×27cm×44
估價：RMB 2,200,000-4,200,000
仰之彌高——中國古代書畫夜場
拍品總數：74 件
拍賣時間：2016年06月05日時間順延
拍賣地點： 北京四季酒店A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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