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朕喜歡原配是有理由的！

作者：我方專欄作家秦四晃

唐貞觀十年（公元636年），太宗皇帝無比親愛的皇后長孫氏因病而薨了，年僅三十六歲。皇后的葬禮太宗皇帝親自安排，碑文親自撰寫，守陵之後事親自交待，隆重地將一代大唐皇后埋在了長安西北方向的九嵕山上。

賢妻離世，太宗李世民像一隻突然折掉一根翅膀的大鳥，悲傷、哀痛和無邊的思念，久久纏繞著這位大唐天子，茶飯不思，怠於理政。為排遣心中的憂傷，他命人在皇宮築起一座高高的層觀——塔樓，不時登上樓頂，面朝西北方向的昭陵久久凝望，有時還帶上大臣陪他一同眺望追思。

縱觀歷代帝王，對原配如此眷戀的，恐怕絕無僅有了。世民兄何以會這樣呢？籠統說，是因為長孫皇后乃女子中的完人、人妻里的極品。美麗放在其次，她溫柔細緻而進退適度，心思縝密而體量宏大。具體說呢，請往下看。

這女人命里富貴。長孫氏出身將門，父親是北魏宗室、隋朝右驍衛將軍，母親是北齊王公後裔、刺史家的女兒。柏楊先生講她大名叫長孫無垢，哥哥長孫無忌，妹妹長孫無垢，大抵是有些道理的，但以其人生事迹看，當初起名「長孫無瑕」最為恰當。

說到她的命里富貴，不排除後世修史者的杜撰和奉承，我們姑妄聽之。

十三歲那年，長孫氏與十六歲的李世民成婚。有一天回娘家——這個娘家不是常規意義上的娘家，因為長孫兄妹在其父去世後，即被異母兄攆到了舅舅高士廉家，此娘家即位於長安永興里的舅舅家，長孫氏來舅家省親，舅舅的一位小妾張氏於夜間在外甥女歇息的卧房外，奇怪地看到一匹高頭大馬，身高二丈，鞍轡俱全，甚是威武，立馬把這事說給老爺。高士廉不敢馬虎，第二天請來術士占卜。算卦的人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半天嘴合不上，半晌平靜一些瞪大眼對高士廉講：你這外甥女可了不得啊，將來尊貴得沒法言說。

如此說來，倒是李世民沾了媳婦的光？

這女人能生會養。長孫氏通共與李世民生活了二十三年，這二十三年里還包括李世民東征西討的日子，即便這樣，她還是毫不耽誤地給李家生了三男四女七個孩子，平均三年多一個，絕對的高產。女人能生，這一點十分重要，不能生育的皇后鮮有好的結局，就拿楊玉環來說，假如她為唐明皇產下個一男半女，以其當時得到的寵幸，決不至於命喪馬嵬坡。

長孫氏不僅能生，又十分善養。哺乳餵食當然是應有之義了，過人處是孩子打小她就很用心於品性培養，絕不允許孩子們身上滋長驕奢之氣，灌輸給孩子的多是接人待物要謙恭，衣食住行要節儉。舉個例子，大兒子李承乾做太子時，日常生活由奶媽照看，這位奶媽好幾次在皇后跟前念叨，說太子東宮的器物擺設太少，不夠氣派，長孫氏不僅沒答應，反而嚴肅提醒奶媽，專門強調:」為太子，所患德不立而名不揚，何憂少於器物也。」作為儲君，心思要放在如何以賢能品德服人，怎能斤斤計較家裡器物的多少？！

這女人賢惠勤儉。殷實而富有的家庭，男人是個耙耙，女人是個匣匣。這民諺是說，做男人要在外能掙會賺，做女人在家裡要能守善存，財不外露，錢不亂花，若是遇上那「月光族」，再會摟錢的男人也招架不住。

自王妃而皇后，長孫氏一直在李家就是個標準的賢妻良母孝順媳婦。婆婆竇氏在長孫氏嫁過來的那一年就因病過世，李世民夫婦隨李淵居住在太原，年僅十七歲的二兒媳長孫氏責無旁貸地當著唐國公府的家，伺候公公，陪伴夫君，調度內外，打理油鹽，操持得井井有條。

《舊唐書》記：「後性尤儉約，凡所服御，取給而已。」做了大唐的皇后，長孫氏生活儉樸的習慣一如既往，自己穿的用的，夠用即可，從不講究排場與奢華。

這女人夫唱婦隨。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裡邊自有其道理，別總拿女權去橫加指責，事實是，一個攪搔麻糜不分的女人站身邊，男人永遠成不了事。長孫氏十分清楚這一點。雖然人言她命里有金，她認定她的尊貴取決於所嫁的男人，丈夫就是她的天，榮辱皆源於此。

李世民決定舉事反隋，長孫氏二話不說全力支持；玄武門之變緊要關頭，李世民率兵設伏，長孫氏隨後趕到，發揮女性溫柔的感召力，「親慰勉之」，「左右莫不感激」，群情激昂，一舉成功；李世民登基後不慎生重病，長孫氏衣不解帶，晝夜偎卧丈夫榻前，更驚人的舉動是，她在自己腰間藏了一包毒藥，暗自發誓：「若有不諱，亦不獨生！」

一旦丈夫有個三長兩短，她將義無反顧喝下毒藥，與君同赴黃泉。——哪個男人能不被這樣的妻子感動？隨太宗巡遊九成宮，長孫氏正患病，忽聞信報有變亂髮生，李世民立即起身披甲戴盔前去指揮平亂，長孫氏強拖病體，要隨夫而去，身邊人不斷勸阻，皇后不聽，厲聲道：「上震驚，吾可自安？」皇上那麼震驚那麼著急親自上陣，我怎麼能安心躺在這裡？！

這女人善於公關。一支軍隊的政委是幹什麼的？是做思想工作的，說白了就是為統帥指揮這支隊伍的人化解各種矛盾、培植良好人脈、營造和諧氣氛、凝聚最大力量。長孫皇后一直以來，默默地站在李世民身後，扮演的就是這樣一個角色。

大唐初立，李世民的聲望一天天高過太子李建成，遭到大哥的猜忌和憎恨；自主經營洛陽，又慢待高祖的妃嬪。長孫氏早察覺到丈夫的兩難處境，她佯裝無事，照例孝順地伺候公公，對李淵寵愛的妃嬪畢恭畢敬，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彌合兄弟妯娌們之間的裂縫，用自己特有的方式保護丈夫，助一臂之力。

魏徵是個人材，太宗皇帝又愛又恨，皇上心愛的女兒出嫁，皇上特批超規格備辦嫁妝，魏徵強諫，太宗答應倒是答應了，但也沒什麼特別的表示，長孫皇后聽說此事，親派宦官到魏徵府上，贈絹四百匹、錢四百緡（一緡一千），鼓勵魏徵「常秉此心，勿轉移也」；魏徵的諫諍一度到了煩人的程度，有回太宗退朝回宮，嘴裡罵罵咧咧：遲早我要殺了這個鄉巴佬！長孫皇后發現皇上今天的情緒不對勁，輕聲慢語弄清了真相，回身換上正式的朝服來到丈夫面前，李世民見狀，一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問皇后何以如此，長孫氏笑眯眯答說：祝賀聖上呀，正因為你開明，才有魏徵這樣的諍臣呀，能不正式祝賀一下嘛！太宗聽後，轉惱為喜。重要的是，魏徵聽說之後，解除了對聖怒的擔憂，增加了對李唐的忠誠。

不僅僅是大臣，長孫氏對涉及李唐皇家和丈夫李世民的所有人，都竭盡所能給予關懷、加以拉攏。後廷有人犯了小錯惹惱了皇帝，長孫氏在李世民氣頭上幫著斥責，等丈夫氣消了些，她又極力替下人求情，免除責罰。有嬪妃生子產後而死，皇后抱過來撫養，視如己出。宮女奴婢生病，皇后能把御醫給自己的葯送給她們。後宮之人無不感恩戴德。

這女人洞曉世事。女人真地頭髮長見識短嗎？對於世事，活了僅僅三十多年的長孫皇后看得比誰都清、比誰都透。

丈夫做了天子，榮耀從天而降，可長孫氏至死都堅持著自己的幾條原則，毫不動搖。一是絕不幹政。丈夫主動找她談論家國大事，她閉口不談，太宗堅持要她談談看法，她終究不說。

二是堅決不讓自家親戚無功受祿。李世民與長孫無忌本來就是哥們，登基後自然視作心腹，委以重任。長孫氏得信後真誠上奏：我已經托您的福尊貴至極了，實在不願看到因我們夫婦的關係而讓我的兄弟子侄們布滿朝廷！攔不住皇帝，皇后回頭去攔哥哥，悄悄派人告訴哥哥，婉拒皇上，不可貪戀高位厚祿。臨死之前，她對皇夫再再叮嚀的，仍是妾家受皇朝的恩惠已經夠多的了，萬萬不可再晉官加爵，這樣容易招致災禍！

三是不改樸素本色。病入膏肓，兒子和大臣們想借大赦天下來替她消災祛病，長孫皇后說死不允，怎麼能因為我一個婦人而勞民傷財、亂了天下的章法！彌留之際，專門交待不厚葬、不起墳，「無用棺槨，器以瓦木。」節儉送我入土，就是聖上對我最好的懷念。

長孫氏身後給丈夫李世民留下了做女子為人妻的《女則》十篇，收錄的全是古來賢婦的事迹。太宗看後，感慨萬千，悲痛之中他發出了這樣的哀嚎：你們哪裡能懂，朕從此失去了一位萬難再求的「良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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