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火葬場燒裸女,有個女屍燒了一半坐起來了!
我沒有正經學歷,職高畢業,學了三年烹飪,從學校出來在一家飯店後廚打雜,高不成低不就,賺的錢連吃飯都不夠。辭職後,無所事事了幾乎一年,老爸給了我幾個工作選擇,一是他豁出臉面,找當年戰友,想辦法給我安排進大酒店;第二個就是,讓我進城去找當年他的班長,老班長在城裡混的風生水起,正在從事一項極為特殊的行業。
這個行業就是殯葬公司。
眾所周知,現在吃死人飯一本萬利,據說老班長的殯葬公司風生水起,日進斗金,安排我這樣一個人,綽綽有餘。老爸也有自己的考慮,他認為我眼高手低,志大才疏,幹嘛嘛不成,莫不如到社會的大熔爐里去鍛煉鍛煉。殯葬公司面向的客戶群,社會各個階層都有,能磨礪我的社會經驗,他怕我整天在後廚切土豆絲人就廢了。
真是沒想到,選擇了這條路,讓我見識到了不一樣的世界。
對於這個安排,我是無所謂,賺錢就行。我承認我確實愛錢,這年頭沒錢,對象都不敢談。其實我知道老爸這麼安排,還有另外一層考慮,那就是在我小時候,曾有高人算命,說我這個人命太沖,干正經的不行,只適宜偏門一點的行業。
聽老爸說,當時那大仙兒問過我的八字,掐指一算,說這孩子命沖氣重,正經事幹不成,只適宜下九流。
現如今,這位大仙兒當年的預測也算是一語成偈,我從此吃上了死人飯,混進了殯葬行業。殯葬行業在舊社會是棺材鋪,是打杠子抬棺的,可不就是下九流。
拿著地址進城,我找到老爸當年的班長,他叫馬義,讓我管他叫義叔。義叔的殯葬公司開在市裡一家三級甲等醫院的門口,背靠醫院,相當於靠山吃山。這家公司說是公司,其實就是個小門臉,對外叫祥雲壽衣店,真正的員工沒幾個,義叔是老闆,他老婆義嬸是會計,還有個姓王的嬸子常年駐紮在醫院當業務員拉客戶。其他人就是打雜的散工。
義叔簡單給我介紹一下店鋪,沒聊太多,就說他這個店裡沒有全職的夥計,看在你爸爸老戰友的份上,就先跟我干著。不過話的說前面,這一行講究不怕累不怕臟,要是你受不了,可以自行方便。
我看著店裡滿牆的花圈滿櫃的骨灰盒,不但不覺得膈應,反而隱隱有興奮之感,對義叔說,叔,我這人沒別的,啥都不在乎,有錢賺就行。
義叔笑:「你小子只要不嫌棄這行,下力氣肯干,我帶著你,指定能掙大錢。比那些白領混得要好。」
義叔帶我租了房子,東西歸置好,跟著他進了店裡。店鋪就我們兩人,我給他遞了煙,有一搭無一搭地聊天。
正聊著,義叔電話響了,他拿起來嗯嗯了兩聲。掛了電話,披上夾克,對我說:「小齊,來活兒了,跟我走。」
我興奮地心直跳,看來自己真是天生就是干這行的,掙不掙錢不說,竟然有種賭徒翻牌的快感。
這時候是下午五點來鍾,冬天天黑得快,我跟著義叔從人民醫院後門進去。醫院走廊亮著燈,雖然人來人往,卻有一種沉沉的悶氣。我們到了四樓的住院部,樓口有個穿著秋衣秋褲,家居打扮的老娘們湊過來:「老馬,我跟403那家病屬談妥了,咱們承接他們家的全套流程。」
「見見你王嬸。」義叔給我拉過來。
眼前這位王嬸就是常居在醫院裡的業務員。聽義叔說過,她就在醫院上班,混跡在各大病房。殯葬公司和醫院、火葬場都有業務關係,王嬸是這家醫院的百曉生,年頭太久啥都知道,院長都走多少波了,她見證了多少王朝的更迭。不少新來的醫護人員還向王嬸打聽事情哩。
義叔跟王嬸簡單聊了兩句,王嬸把我們領到403病房,一進門就發現氣氛不對。病房一共六張病床,把頭的這張床拉著白帘子,床上躺著一個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直挺挺,早已沒有生氣。床前圍著一圈病人家屬,男女老少都有,個個面有戚色,不過沒人哭。
病房裡日光燈慘白,沒開窗戶,空氣不流通,又死了這麼一口子,氣氛壓抑得讓人想撞牆。我稍有些呼吸不暢,卻其他沒有不適的感覺。義叔對我點點頭,很滿意我的表現。
王嬸跟家屬們介紹義叔,說他是專門負責殯葬一條龍的經理。義叔混跡多年,一臉風霜,看面相就是老江湖,辦事讓人放心。
馬上有人給他遞煙,義叔把煙別在耳朵後面,背著手說道:「先給逝者擦擦身吧。」
囑咐王嬸用乾淨盆打來清水,再買條幹凈手巾。他剛說完,不用王嬸動,那些家屬有機靈的搶先一步就出去張羅了。
義叔把我叫到身邊:「小齊,有沒有膽子把死者衣服脫下來。」
我心猛地一抽,看了看死在床上的男人。
我知道義叔這是在考驗我。看著屍體,雖然也不是太怕,心裡總有點膩歪,我剛要硬著頭皮答應,義叔笑笑拍拍我:「退後吧,剛來怎麼可能讓你上手。」
他把醫院白色被單掀開,我這才看到死者全貌,這人大概五十多歲,瘦的沒法看,簡直成了人干,肯定不超過九十斤。義叔解他的病服扣子,這時外面家屬端來了熱水和毛巾。
義叔讓家屬們退後,明確告訴他們,一會兒他給屍體擦身的時候,誰都不要靠近,尤其不要把眼淚滴在屍體上。
病房裡眾人面面相覷,也不敢說什麼。
他把病人的病服脫下去,死者光著身子,家屬里的女眷不能看,都自覺走出病房。衣服一脫,我就是一顫,這位死者也太慘了,全身皮包骨頭,大腿還比不上壯漢的胳膊,整個就是一副骨頭架子。
自打我成年之後,就沒見過什麼死人,今天近距離看了,心裡就像有萬隻螞蟻在亂爬,非常不得勁。原本對這個行業還存有一點的幻想,在這具屍體前幾乎潰不成軍。
我強忍住不適,義叔沖我招招手,我明白過來,這是要毛巾。
我趕緊把毛巾在盆里盪了盪,然後扭乾淨遞給他。義叔真行,拿著毛巾給屍體從頭開始擦,頭髮、臉皮、耳朵眼,然後是脖子,胸口,四肢。他幹得非常專業,動作熟練,一絲不苟,旁邊站著的那些家屬都看呆了。
擦了前身,他把毛巾遞給我:「洗洗擰乾凈了。」
我有些遲疑,義叔看我沒接,瞪了我一眼。
我心一橫,沒錢的日子過夠了,好不容易有個機會,豁出去了!這個心理關都過不去,以後這行趁早別干。
我咬著牙接過毛巾,在水裡洗了洗,然後擰乾凈。義叔道:「小齊,幫我把死者翻個身。」
我來到床邊,硬著頭皮扶住死者的肩膀,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死人的皮膚感覺膩膩的,手感就像摸到一堆爛泥,胃裡翻湧,想吐。
義叔看我,沒多話。我配合他,好不容易把屍體翻過去。
他拿著毛巾,小心翼翼幫著死者清理了後背,然後招呼家屬把毛巾和臉盆都端出去。這些家屬誰也不上去接盆,都嫌晦氣。這時,忽然病房外有人說話:「盆和毛巾你們是不是都不要了?」
說話的是個男護工,大概四十多歲,戴著眼鏡,文質彬彬的樣子。
家屬們互相看看,護工說:「你們不要,我可拿走了。」
「拿走拿走吧。」有人擺手:「都給你了。」
義叔看著這個護工笑,打招呼說:「老胡,又來撿掛落了。」
這位叫老胡的護工把剛擦過死人身子的毛巾擰乾凈,居然抹了抹自己的臉,順手搭在肩膀上說:「好東西扔了可惜,乾乾淨淨的還不如撿回去用。」
和義叔寒暄兩句,他端盆塔拉著拖鞋走遠了。
義叔看我愣神,簡單說了兩句,這老胡可是個神人,自打下崗之後,就干起了護工,常年駐在醫院,專門伺候卧床不起快死的病人,經他手送走的死者這麼多年沒有一百也有八十。死人穿過的衣服,蓋過的被子,用過的水杯,全讓他撿回家用,絕對生冷不忌。靠這些玩意,也奔了小康。
義叔打開皮包,取出棉花,示意讓我看著,他把棉花堵在屍體的耳朵、鼻孔、嘴、肛門等處,告訴我這叫封竅,是老年間的規矩,封竅之後屍體內有股氣就不會泄,能保屍體不腐。當然這些是迷信之說,現在都是火葬,再怎麼不腐幾天後屍體也得燒成一把灰。
這些都是行里傳下來的老規矩,不管有沒有道理,都得這麼干。
封了竅,又給屍體換上了新買的中山裝。收拾之後,原本病懨懨一身晦氣的死人,倒也乾乾淨淨,眉目如生,像睡著了差不多。
義叔招呼家屬們進來再看看死者,馬上就要抬走到殯儀館。
趁這個空,他把我叫到門外,一起和王嬸在走廊盡頭商議流程。王嬸說,電話打出去了,抬屍的馬上就來。義叔對我說,小齊,一會兒你跟著到殯儀館,把整個流程走一遍,心裡有個數。
王嬸打量我:「小夥子,我們這些老人幹不了幾年,這行以後還得靠你們年輕人。你今天在病房裡的表現真不錯,以前老馬帶過一個徒弟,沒幾天就不幹了,不敢碰屍體,太嬌氣。你好好乾,」她聲音低下來:「這一行是暴利,干好了掙大錢。現在這年月什麼是真的?真金白銀,揣進兜里的錢才是真的!」
我唯唯稱是。我真是有點窮怕了,以前在廚房切墩的時候,掙得那仨瓜倆棗,連同學聚會都不敢去,生怕讓人笑話。
王嬸道:「干咱們這一行,得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小齊,剛才你觀察到什麼沒有。」
我想了想說:「有一點我比較奇怪。」
「說說。」
「家屬里好像沒有哭的,悲傷的氣氛不是很濃。」
王嬸對義叔說:「老馬,你帶的這個徒弟行,挺有眼力。」
義叔笑笑:「怎麼回事,我也想知道。」
王嬸介紹說,這個死者沒老婆沒孩子,孤家寡人一個,來的這些家屬都是旁系的,料理後事盡到親戚的本分而已。這樣的活兒沒多少油水可撈,看著吧,親戚們的要求肯定是一切從簡,最後骨灰直接灑江里也說不定。
義叔隨口問,死者是怎麼死的?
「自殺。」王嬸說:「農村人,喝了農藥。發現的時候已經快不行了,這人本來身體就差,拉到醫院躺了一個多月,也遭了一個月的罪。家裡親戚還算夠意思,儘力給他治,還找了護工伺候。」
正說著,樓梯口上來四個小夥子。這四個人都是便裝,說說笑笑,一過來就讓所有人側目,走廊里許多人趕緊躲到一邊,像看見瘟神一樣。
因為這四個人不是空手來的,抬了一口蒙著黃紗的薄棺。
他們過來打招呼:「義叔,王嬸。」
義叔給我們介紹,這四個人是殯葬公司外聘的兼職員工,有活兒就叫他們,幹完活就結算工錢,一把一利索。他們四個人叫執屍隊,什麼臟活累活都干,最常乾的就是抬棺。
義叔把他們領進病房,四人配合相當嫻熟,兩個人展開綉著八卦和仙鶴的裹屍布,那兩個人搬著屍體放到布上,就那麼一卷,包得嚴嚴實實。
兩人抬頭,兩人抬腳,把屍體從床上抬下來,放進棺材裡。家屬們圍著看,就連不相干的人都探頭探腦看熱鬧。病房裡鴉雀無聲,只有日光燈在頭頂發出嘶嘶的聲音,氣氛壓抑得讓人抓狂。
義叔對那些病人家屬說:「最後默哀一分鐘。一分鐘後封棺。」
眾人都把頭低下,房間里靜的落根針都能聽見,連個咳嗽的都沒有。一分鐘後,義叔道:「封棺吧。」
執屍隊把棺蓋蓋上,邊緣用拳頭砸,上下楔子咬死。他們把棺材抬到走廊,義叔看看家屬:「有沒有家裡的晚輩?」
病人家屬面面相覷。有人問,啥意思?
義叔道:「我聽說死者沒有孩子,他活了一世,現在走了,怎麼也得有個晚輩給他磕個頭意思意思。要不然,死者心裡有怨氣,走也不安寧。」
家屬們互相商量,倒是有幾個孩子,可看這個意思,每家大人都不同意把孩子推出來。眾人開始還有商有量,後來居然吵吵起來,聲音越來越高。
走廊上擠滿了人,大部分都是看熱鬧。我著急,想讓義叔去勸勸,義叔冷笑:「小齊啊,以後活兒干多了,你就知道了,家屬之間扯皮的事多了去了。葬禮沒結束,哥幾個就能為了房子在殯儀館打的頭破血流。咱們別管這些閑事,他們不嫌砢磣就繼續打,看丟的是誰的臉。」
最後這些人達成協議,推出一個孩子來。這孩子十來歲,沒經過這樣的事,腿肚子都哆嗦。
執屍隊四人把棺材抬到肩膀上,義叔問那孩子,你和死者是什麼關係。孩子小聲說:「是我二叔。」
「甭害怕,什麼也不用你做,你給二叔磕三個頭就行。」義叔道。
孩子還真是聽話,跪在棺材前,規規矩矩磕了三個頭。大家默默圍看著。就在孩子這三個頭磕完的時候,忽然傳出奇怪的聲音,眾人大驚,一起順著聲音看去。
聲音是從棺材裡發出來的。
孩子嚇得腿都軟了,跪在地上起不來,父母過去把孩子拉起來。眾人驚慌地交頭接耳,義叔拍拍棺材,說道:「沒事沒事,屍體沒裝牢而已。」他岔開話題:「家屬誰跟車到殯儀館辦手續簽字?」
殯儀館那地方本來就晦氣,家屬誰也不願去,磨磨唧唧半天,最後推舉出這家歲數最大的大哥。這位家屬大哥就是剛才磕頭那小孩的爸爸,他面色陰鬱,非常不情願,可誰讓自己是老大呢,這樣的事就得沖在前面。
他跟公司的送屍車一起到殯儀館。
義叔和殯儀館那邊聯繫完畢,執屍隊四人抬著棺材,從後門出了醫院。門口停著一輛金杯車,義叔拉開車門問我,會開車不。我告訴他,才考的駕照,還沒有駕駛經驗。
義叔說了聲:「沒事,今天你開。」說著,拉開車門坐在副駕駛位置上閉目養神。
我硬著頭皮坐上駕駛座,從後視鏡看到執屍隊四個人抬著棺材進了後車廂。金杯車裡的構造被改裝過,一前一後用鐵皮牆分割出兩個空間。前面兩排座,坐司機和家屬,而車後面整個騰出來,專門運送屍體。
那位家屬大哥也上了車,坐在後排座。
車裡的氣氛壓抑,沒人閑聊,我小心翼翼發動車子,一竄一竄地開出去。
義叔給我指路,大晚上的我也不敢開快,龜速在市內穿行。義叔說:「小齊,車技好好練練,以後出門辦事都得開車去。」
我答應一聲,目不轉睛盯著前面。家屬大哥給義叔上煙:「師傅,你給預算一下,這一套葬禮流程下來需要多少錢,我心裡有個數。」
義叔打開車窗,抽著煙說:「看你們想怎麼辦了,大有大辦小有小辦。我的意見是,死者畢竟是你們家人,走了就好好送他,省的他在黃泉下不安。不能太過節儉,骨灰盒要買,墓地也要買,我們公司給你們一套全辦了,保證經濟實惠,一分冤枉錢不花。我們還會免費為死者超度,不會讓他回來騷擾你們……」
大半夜的,車後面還拉著屍體,我後脖子有點竄風。家屬大哥咽了口水,問:「師傅,錢好說,我打聽一下,剛才棺材裡突然發出異響,那是怎麼回事?」
義叔剛要說什麼,突然後面隔斷車廂的鐵皮牆,怦怦響了幾聲。
我頭皮發麻,手一顫,緊急剎車。義叔和大哥都猝不及防,一下撞在前面。
「能不能穩當點?」義叔呲噠我。
家屬大哥嚇得面無人色,盯著後面鐵皮牆看。義叔拉開車門,跳下車,來到後面。透過後視鏡,我看到執屍隊的人正在跟他說什麼,義叔面色凝重,鑽進了後車廂。
家屬大哥顫巍巍從兜里摸煙,沒拿穩掉在座椅夾縫裡,一個勁問我:「小師傅,不會出什麼事吧。」念叨完了就罵自己那個死去的兄弟:「活著添亂,死了還讓人心煩。」
我聽得煩躁,說道:「死者就在後面躺著,你就使勁說他壞話吧,屍骨未寒,半夜就得來找你。」
家屬大哥不敢說話,也不敢在車上呆著,開了車門跳出去抽煙。
這時,義叔從後車廂出來回到車裡,臉色很難看,我輕聲問怎麼了?
義叔看我,做個眼色示意先不要問。他把家屬大哥叫過來問:「死者到底是怎麼死的,你們是不是有什麼瞞著我們?」
家屬大哥聲音顫抖:「我這兄弟想自殺,在家喝了農藥,在醫院救了一個多月,就這麼回事。」
「他為什麼自殺?」義叔追問。
「醫院的時候我們問過他,他說老爹死了之後,他也不想活了。」家屬大哥說:「我兄弟無兒無女,幾十歲的人精神有點不正常,有抑鬱症,我們老爹死了之後,他受不了。」
義叔臉色和緩:「那不是什麼大事,開車吧,到殯儀館再說。」
憑直覺,我感覺到剛才肯定有事,只是義叔不說。我是又害怕又好奇,好不容易集中精力,把車開到殯儀館。
義叔指示我開車到停屍間。停屍間在殯儀館的最裡面,外面是大廳,燈火通明,門口坐著工作人員,負責登記。
義叔招呼我們下車,他隨手給工作人員一根煙,兩人一看就是老相識,笑著寒暄。義叔領著家屬大哥在門口登記,然後招呼執屍隊抬著棺材進了停屍間。
我跟進去,停屍間面積特別大,一進去就看見碼到天花板的大冰櫃,一層一層的。走進這裡,像瞬間走進冰冷世界,張嘴吐出來的都是白氣,陰冷陰冷,讓人不寒而慄。
穿著白大褂的工作人員拿著號牌把我們領到裡面的冰櫃前,順手一拉,拽開中間的冰櫃。
執屍隊四個人輕車熟路,把蓋好的棺材重新啟開。四個人並沒有急著往外抬屍體,表情有些詭異,看看義叔,義叔輕輕點點頭。
他們之間交流沒用語言,只有眼神和微小的動作,我馬上分析出兩個可能。一是他們之間太熟悉了,用不著說話;二是這裡藏著事,而且這個事還不能讓家屬知道。
我初來乍到,搞不清水深水淺,還是默不作聲為好。
家屬大哥根本沒我這個心情去觀察那些小動作,他在這裡呆得非常不舒服,又急又燥,恨不能早點出去。
執屍隊把屍體抬出來,放到冰櫃里,工作人員登記造冊,關上櫃門,對家屬大哥說:「這裡是三天保存期,費用等火化的時候一塊交齊。過了三天,每過一天就另收一天的保存費。」
家屬大哥在協議上簽字。
出了停屍間,義叔囑咐家屬大哥,明天早上到店裡,了解流程和要準備的東西。明天晚上還要再到殯儀館來,燒紙送魂,這是頭等大事,千萬別忘了。
家屬大哥唯唯承諾,心急火燎想離開這裡趕緊回去,沒等我們送,自己打車先走了。
等他走了之後,我們幾個人湊在一起抽煙,我問義叔剛才在車上到底發生什麼事。
執屍隊有個胖子插話:「路上的時候,詐屍了。」
我聽的耳朵根發熱,問怎麼回事。胖子搖搖頭:「不知道。在車上棺材裡突然發出聲音,說不出是什麼聲,咔咔響,像是鬧鐘。我趕緊敲鐵皮牆讓義叔來看。」
義叔看著殯儀館後面黑峻峻的山,吐著煙圈說:「詐屍的事我經歷過挺多,這次比較怪,棺材裡的聲音不對勁,不像是人發出來的。我總覺得這人死的蹊蹺。剛才開棺的時候,我觀察一下屍體,卻沒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胖子道:「管那麼多呢,到時候火化一了百了。」
義叔把煙頭掐滅:「但願吧,一切順利,把錢拿到手是真的。」
這裡的事就算是忙活完了,義叔帶著我們回市裡,他請大家在羊湯館喝了一頓羊湯,告訴我,這兩天先不著急過來,買點生活必需品,安頓好了再說。
其後兩天我在家準備東西,忙活完了接到義叔電話,讓我明天凌晨五點到黃華小區。
明天那位死者要出大殯,整個流程到了最後一步,義叔告訴我,這家人不打算給死者買墓,燒成骨灰直接坐船灑江里。這樣一來,最掙錢的兩筆開銷就沒有了,骨灰盒和墓地。義叔也是一肚子怨氣,讓我明早別忘了,跑完這一單好結算工錢。
掛了電話,我興奮地措手,這一行是好做啊,無本買賣。剛來的時候義叔就跟我說了,我的工資是月薪加提成,跟一單活兒就有錢拿,如果還能拉來活兒,提成另算。
我興奮地一宿沒怎麼睡,怕晚了,把鬧鐘定在早上四點。
一大早,我頂著黑眼圈就醒了,簡單吃點東西收拾收拾,打了車到黃華小區。
根據義叔給的地址,找到事主家裡。大早上的,門敞著,廳里全是人。進門我就看到,飯桌臨時收拾成了靈桌,上面擺著那位喝農藥的死者生前照片,前面擺著香爐,插著香火,還有七碟八碗的供品。
義叔主持白事,他早就到了,正在調配親屬怎麼坐車到殯儀館,給他們講解火化的流程,屋子裡亂鬨哄的,大人說小孩叫。
憑義叔的面子,火化安排在頭一爐。殯儀館的第一爐是早上六點十五分開燒,路程不近,時間緊迫。在眾人準備出發的時候,出事了。
人死了,按老規矩要有後代摔火盆。可死者無兒無女,只能找個後輩替一下。死者住在農村,是個窮光蛋,一點油水沒有,生前還是有抑鬱症的怪人,誰也不願沾這個晦氣。
親戚們互相推,你推我我推你,有人提議還讓大哥的兒子摔,頭都磕了摔個盆怕啥。孩子他媽頓時就火了,破口大罵。老娘們不是省油的燈,頓時吵吵起來,聲音越吵越大。
「哐」一聲脆響,屋裡頓時靜下來,我瞅沒人注意,故意把椅子摔在地上。眾人一起瞅過來,我躲在角落裡裝無辜。
義叔頗為欣賞地看著我,馬上換了一副嚴肅的面孔,對屋裡人說:「你們看看時間,錯過火化的吉時,你們都要承擔責任。」
家屬推諉不過,折中出一個方案,既然老大的兒子磕過頭,死者是老二,那往下輪,應該老三的孩子去摔盆。
老三的孩子是個小姑娘,才六七歲,啥都不懂。一聽讓自己摔盆,小女孩二話沒說就過來端火盆。
義叔嘆口氣,蹲下來拉過小女孩,細心給她講盆怎麼摔。小女孩挺懂事,點點頭,說大大我知道了。
眾人從家裡出來,到了樓下。大早上,小區沒什麼人,天很冷,氣氛十分蕭索。晚輩們胳膊上戴著黑色的布箍,孩子們腰裡扎著白色孝帶。
小女孩跪在冰冷的地上,舉起火盆,面向西方,稚嫩的聲音喊著:「二伯,你一路走好。」
說著把盆往地上砸。
火盆質地用的是特別薄的瓷,就是為了方便摔。火盆脫手,落在地上,發出「鐺」一聲脆響,盆竟然沒有碎,順著路邊滾出去很遠。
在場所有人都傻眼了。
按說不應該啊,我長在農村,摔火盆的事見多了,從來沒出現過這種情況。這種火盆別說往下砸,無意碰一下都能嗑掉外瓷。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寒風呼嘯,大家臉色煞白。小女孩不知發生了什麼,還跪在地上,看著未摔壞的火盆發愣。
她媽過去拉她,義叔反應很快:「讓孩子再摔一次。」
家裡人已經不願意了,可事情逼在這,只能讓孩子再摔。這次也沒那麼多禮節,孩子大人一起摔,女孩她爸也來了,高高舉起火盆重重一摔,火盆落地,發出脆響,滾出老遠,再去看時,還是沒碎。
執屍隊的胖子湊過來,嘿嘿笑,低聲說:「這裡有事,看著吧,後面還得出幺蛾子。」
義叔當機立斷,盆摔不碎就不摔,所有人上車,馬上趕到殯儀館進行火化。
眾人上了車,也沒人管那個火盆,孤零零躺在街道上。我開著車,一路無話,凌晨五點半剛過,所有車輛到了殯儀館。在火化前,還有個簡短的追悼會。
殯儀館工作人員把死者從停屍間推出來,面貌如生,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的氣色似乎比剛死的時候還要好一些。此人的一生乏善可陳,一輩子在農村種地,悼詞寥寥,就那麼個意思,然後把他推進火化間。
火化的時候還算順利,屍體送進高溫爐,燒了二十分鐘,再推出來的時候,已化成一堆骨灰。家屬耐著性子,用火鉗子把骨灰撿到臨時的骨灰盒裡,下一步就是到碼頭乘船,把骨灰灑向江心。
這個流程下來,基本上就算結束了。義叔跟家屬們交待後面的事,紙怎麼燒,頭七應該注意什麼,然後催促他們結算費用。
家屬大哥掏出一沓紅鈔給義叔,義叔清點完畢,當場開了收據。家屬大哥不甘心:「以後再有什麼事我還得找你,心裡總覺得不踏實。」
義叔還算盡職盡責,告訴他,有事盡可以來找。
忙活完了,已經是早上七點多,昨晚熬夜的勁頭泛上來,我哈欠連天。義叔拍拍我的肩膀:「小齊,不錯,能吃苦,還有個機靈勁。好好乾,我肯定把你帶出來。」
這單業務就算是完事了,我們開著車回公司,義叔把收來的錢交給義嬸入賬。我們正聊著,手機突然響了,義叔接通,一聽就愣住了,臉色瞬間變得凝重。
他放下手機,拿起外套,招呼我:「小齊,走,出事了。」
我匆匆跟他出來,義叔告訴我開車直奔碼頭。在車上我問怎麼回事,義叔道:「摔盆的小女孩發了癔症,要跳江。」
多餘的話他沒有多說,我也不敢追問,加快速度,很快到了碼頭。
義叔領我到了碼頭的值班室,剛進院子,就聽見裡面發出慘嚎一般的聲音,高亢尖利,像是殺了一頭豬。院子里站滿了剛才送殯的家屬親戚,那位家屬大哥看義叔來了趕緊迎上來:「師傅,你快看看吧,我那侄女不知犯了什麼病。」
我們推門進去,看到小女孩用繩子捆在椅子上,五官扭曲,臉色煞白,不斷嚎出非人的聲音。旁邊還有幾個120的醫生護士,手足無措。只要往前湊,小女孩便瘋狗一般上來咬,涎液順著嘴角流。
「典型的狂犬病癥狀。」一個護士看著手腕上的牙印,狠狠地說。
義叔道:「各位閃閃,我看看。」
「你誰啊?」醫生不耐煩:「閑雜人等別往前靠,出了事誰負責。」
義叔道:「大夫,我就看一眼,不上前。」
好說歹說,醫生退到一旁,義叔半蹲在女孩面前,仔細看了看,然後沖我招手。我剛走過去,小女孩突然焦躁起來,拚命撕扯,那麼大的椅子被拽得在地上蹭著走,其勢非常駭人。
義叔疑惑,讓我往後退兩步,小女孩吼叫不那麼厲害,滿頭是汗,氣喘吁吁。
他眯著眼,似乎想了想,又讓我往前走兩步,小女孩頓時像扎了興奮劑,不停地掙扎,繩子嘎嘎響。
我品出味了,好像我能影響她的情緒。
義叔輕聲道:「看她的額頭。」
我揉揉眼,仔細去看,在小女孩的額上隱隱浮現出一個黑色的印子,大概乒乓球大小,外緣十分不規則。
「能不能看出是什麼?」義叔問。
我定睛瞧,忽然心念一動,壓低聲音:「不知我說的對不對,特別像一張人臉。可又不太像,似是而非。」
義叔道:「你仔細觀察,其實這不是一張臉。」
他的重音落在「一」上,我凝眉再去看,這次看明白了。為什麼似是而非,因為這個模糊的印子壓根就不是一張臉,而是兩張人臉重合在一起。兩張臉大小不一樣,全都是側面,面向西方,五官位置各不相同,重合在一起後,形成了一種非常詭異的蒙太奇效果。
「這是怎麼回事,鬼上身?」我顫抖著問。
義叔道:「不是鬼上身,應該是死者怨氣作孽,小孩抵抗弱,這股怨氣便凝結在她的身上。」
「為什麼會有兩張臉?」我問。
義叔沒有說話,徑直出了門,院子里的親戚都圍過來,小女孩的爸爸一臉擔憂:「師傅,到底是咋回事?」
義叔臉色凝重:「現在情況緊急,關於死者你們要實話實說,不能有任何隱瞞。」
「老二確確實實是自殺的,沒人逼迫他,他因為想念過世的老爹,抑鬱症發作就喝了葯。」家屬大哥罵:「生前就折騰人,死了以後也不消停。」
義叔瞪他一眼。他訕訕不說話。
我忽然靈機一動,整件事的環節會不會在死者的父親身上?我順口問道:「你們的老爹是什麼時候過世的?」
「一個月前。」有人說。
義叔一拍巴掌:「你們怎麼不早說。」
眾人面面相覷,不明白這裡面有什麼關係。義叔解釋說,直系親屬尤其是父和子或母和子這樣關係的,如果兩人在百天內相繼離世,這屬於殯上殯,大不祥,出殯的時候必須殺一隻大公雞鎮邪。尤其現在死的這個人,本就有抑鬱症,心有怨氣難消,死了之後又沒有淋雞血鎮邪,陰靈之氣凝結不散,找到了小女孩的身上。
「那可怎麼辦?」小女孩她爸著急。
義叔剛要說話,外面一陣吵吵,附近的值班警察也來了。小女孩在這捆著畢竟不是那麼回事,他們要採取強硬手段把她送到醫院。
義叔趕緊跟他們商量,能不能先暫緩一下,他來處理。
警察問你是誰,義叔趕緊把名片奉上,每人發了一張。有個長得挺帥氣的小警察看著名片說:「勞煩我問一聲,貴公司是不是和市殯儀館是合作單位,設了執屍隊?」
「對,對。」義叔趕緊道:「那就是我們公司下設的,我是總經理。」
小警察對同事們說:「不是外人,我跟過刑警大隊出過幾次兇殺現場,發現屍體後都是他們公司執屍隊處理的。說起來都挺熟悉。」
他看看屋裡:「怎麼回事,麻不麻煩?」
義叔趕緊說,不麻煩,馬上處理。
小警察道:「既然是熟人,那我相信你,趕緊處理。我們也頂了很大的壓力。」
義叔讓家屬們去準備,到附近的市場想辦法買一碗雞血,一定要公雞的。然後囑咐我到車裡把他工具箱拿來。
我們在這邊準備,醫生不願意了,一個勁嚷嚷,要把小女孩帶走,再這樣拖下去就要報告上級。義叔耐心跟他們講道理,醫生和護士根本不聽,反說他在搞封建迷信活動。還說如果小女孩出現意外,醫院概不負責,所有責任都得義叔承擔。
義叔臉色鐵青,不跟他們廢話。時間不長,東西都準備齊了,他讓所有人出去。醫生們不幹,罵罵咧咧,家屬們也一頭汗,不停問義叔到底能不能行,別耽誤治療。
義叔大吼一聲,把他們全都攆出去,只留下我,然後把門關上。
屋子裡有些晦暗,捆在椅子上的小女孩耷拉著腦袋,小臉蒼白,好像暈過去了。
義叔道:「小齊,你把雞血繞著她澆一圈,頭尾相合,不能留一絲縫隙。」
我小心翼翼捧著雞血走到近前,顫抖著手往地上倒,倒著倒著,抬頭去看,小女孩不知什麼時候醒了。雙眼一片黑色,正在冷冷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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