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繼宏譯《傲慢與偏見》面世，稱之前33個譯本很糟糕

文史 07-12

2016年7月，由果麥文化出版，李繼宏翻譯的《傲慢與偏見》正式與讀者見面。這是他自2011年啟動「李繼宏世界名著新譯」以來的第七部譯作，也是至今工作量最大的一本譯著。7月10日，在「從《傲慢與偏見》談女性意識」的沙龍上，李繼宏與李銀河暢談該書的翻譯歷程，與現場讀者分享了3年以來的譯書感受，本場活動由戴濰娜擔任主持。

李繼宏

李繼宏：讀原著比讀譯本高級嗎？在我看來非常可笑

據李繼宏介紹：「《傲慢與偏見》的誕生時間與我國的經典名著《紅樓夢》為同一時間段，可見其歷史之悠遠。這本書是1796年創作的作品，1813年出版，距今已超過兩百年，當時的衣食住行、法律制度、道德觀念、社會風氣、經濟條件等和現在的英國差別很大，與如今中國的差別就更不用說了。舉個例子，我們現在看到英文單詞dinner，會下意識地翻譯成『晚餐』。但在《傲慢與偏見》中dinner有時候在下午，有時候在夜裡。這是怎麼回事呢？其實是因為當時英國人每天只吃兩頓飯，就是breakfast和dinner。一般家庭在下午三點左右吃dinner，倫敦的貴族流行在傍晚六點半吃。所以把dinner譯成『晚餐』或者『午餐』都是錯誤的，應該譯成『正餐』。書中類似例子多不勝數，導致即便是現在英美受過高等教育的普通讀者，也很難真正讀懂這本書。」

談及之前已經有的16個出版社33種中譯本，李繼宏毫不掩飾地說它們都很糟糕，「他們的內容很模糊，人物性格也並不鮮明」。

面對讀者的質疑，李繼宏先生非常自信，「你說看過原著，比譯本高級一點，但是在我看來這是很可笑的。文學是一個很專業的事情，不是說讀了三十年，就能讀出文化來。《傲慢與偏見》是兩百年以前的書，如果你不去研究，不加註釋是欣賞不了的。我作為一個專業的譯者，作為加州大學英語系的客座研究員，我的發言權比你大。而且你應該相信我作為一個讀書人的人格，我不會為了賣書講假話。如果你真的看完這本書，你會寫郵件向我道歉的。」

李繼宏：譯者應該有他的自由，優劣交給市場和時間去評判

除了這種「我的譯本是最好的」的宣言，李先生非常個人化的語言風格，也是他和果麥長久以來面臨的主要質疑之一。在讀者提問環節，李繼宏正面回應了這一問題，也藉機闡釋了自己的翻譯理念。

他認為，大家面對文學翻譯有很多「傲慢與偏見」，但是原著是原著，譯本是譯本，並不是同一個東西，譯本是譯者與作者合作的產品，必定要強烈帶有個人的風格。譯者應該有他的自由，至於他譯的好不好，可以交給市場，交給時間去評判。每個人都可以有意見，但是意見不可能構成知識，也構不成真相。「我十年前譯的《了不起的蓋茨比》，到今天還在噹噹網上暢銷排行榜排第一位。讀我的譯本，沒有讀不進去的，我覺得這就是我達到的目的。」

「為什麼你看以前的譯本看不進去，因為他們不明白書中人物的思想背景。比如說我要譯《飛鳥集》，我最應該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去了解印度教的一些經典。因為他在印度受歡迎很大層面上是他對印度教的宇宙觀、人生觀和世界觀的闡釋。如果你不了解印度教的背景，你不明白他到底要說什麼。」

巴羅赫，相當於現在的敞篷版賓利歐陸GT

三年譯成《傲慢與偏見》，已經成為18世紀馬車專家

導讀，是李繼宏一直以來的翻譯模式。為了幫助讀者徹底、準確地理解這部偉大的小說，尤其是很許多作者精心設計卻隨著時間流逝變的晦澀難懂的細節描寫，李繼宏為《傲慢與偏見》加入的371條注釋，引用的241本專著/期刊，以及寫了16000字的導讀，涉及到《傲慢與偏見》中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他認為中國人對閱讀的冷落很大程度上是源於上學時不愉快的閱讀經驗，所以他再三強調，自己致力於為讀者呈現流暢的語言和網狀的知識背景，「完全是出於提高下一代的閱讀力的責任感」。

李銀河分享了閱讀本書的感受，她很訝異於李繼宏譯本的注釋量，「它會打斷你的閱讀，但是你還要看注釋，因為注釋太好了。他講到馬車，當時有一百多種馬車，每一個馬車相當於我們現在的什麼樣的汽車檔次。我看那麼多外國文學名著的譯本，沒有見過有這麼注的，這簡直是一種研究性的翻譯，他給你提供小說的背景。」

鳳凰文化在閱讀中發現，書中部分書信被翻譯成了文言文，而且柯林斯先生的信和伊麗莎白跟她姐姐之間的信，風格是很不一樣的。李繼宏解釋道這是譯者對人物形象的戲劇性強化，《傲慢與偏見》的故事發生的時間，相當於中國的嘉慶年間，而英文是沒有文白之分的，不同人物語言的風格很難被直譯出來，所以他在書中用白話文展現女性之間的通信，用文言文翻譯男性之間的通信，「比如說柯林斯先生寫給伊麗莎白的父親寫的信，讀者可以感受到他那些話都是很老套的、很客套的，沒有真實情感的流露。而達西先生是一個受過很高教育的貴族，學問也很好，那麼我會故意用一個比較典雅的文人化的表達」。

李繼宏譯《傲慢與偏見》面世，稱之前33個譯本很糟糕

李銀河

李銀河：女性領袖的時代在中國還遠未來臨

兩百年來，高富帥達西先生一直雷打不動地是英國女性最心儀的約會伴侶。在暖男或者女漢子遍布的中性化社會，還會產生達西先生嗎？李銀河認為，我們應該打破對男女性別的刻板印象，因為實際上它是對男人和女人都有壓迫，而人性是非常豐富多彩的。每個人身上有男性就表現男性，有女性就表現女性，不要壓抑它。李繼宏也對中性化的趨勢表示肯定，世界上有六十億人，怎麼可能只有兩種人，應該有六十種。

兩百年之後，中國的女性還是面臨無法找到心儀的結婚對象，男女地位不平等，大齡單身被污名化等問題。李銀河指出，在中國經濟、文化的各個方面，男女平權已經取得了很大的進步，但是參政方面做的是最差的，「人大代表裡面只有20%是女的，而且從五十年代開始到現在一直是20%，而且如果沒有名額保障，那一下就掉到10%以下」。

「中國也就是一個武則天，一個江青，真的不行。我覺得中國從傳統的觀念上對女性參政有偏見，不過台灣的形勢似乎有所改觀，兩位女性領導人的競爭和當選給我們中國大陸的女性也做了榜樣，因為我們同文同種。」

李繼宏譯《傲慢與偏見》面世，稱之前33個譯本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