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施效顰：美得大同小異，丑得五花八門

執著於某種立場或某種角度的美，或者片面地認為這種美，就一定是美的，而相對立的就一定是丑的，那麼這種認識本身就不美了，就是丑的了，就是錯誤的了。

文/方崇陽

《道德經》第二章

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故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後相隨。是以聖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萬物作焉而不辭，生而不有，為而不恃， 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弗去。

東施效顰（資料圖）

一

所以斷定美醜的標準到底是什麼？

《莊子·天運》中有一個東施效顰的故事。春秋時期，越國的美女西施得了一種病，這種病類似於現代的心絞痛，一發病心口就疼痛不已，不得不捧住心窩，皺起眉頭，非得要挨過這陣子疼勁才行。有一回，西施走在鄉里的路上，心絞痛發作了，那疼勁一上來，她不得不捧住心窩，皺起眉頭，拖慢腳步。因為西施是個大美女，就是她這樣一種疼痛的姿態，在別人眼裡看來，也都認為是一種別樣的美麗。

這時，有個大丑女叫「東施」，也正好看到了西施這種心痛的美麗，她羨慕的不得了。東施心想，別人都說西施是大美女，很漂亮，原來她的這種漂亮姿態，是這樣的啊！那別人都說我丑，我學西施的這種姿態，不也就可以變成大美女嗎？於是東施也捧住了心窩，皺起了眉頭，拖慢了腳步。

這一模仿西施，可毀了全鄉的人，鄉里有錢的富人一看到東施這種樣子，慌忙關上了大門，生怕家人出去看到東施而暈倒；沒錢的窮人一看到東施這種樣子，慌忙拉上自己的妻子拚命的逃跑，擔心妻子見了東施而腳軟的走不了路。最後《莊子·天運》不得不總結了一句：東施只知道皺起眉頭而美麗的外在形式，卻不知道為什麼皺起眉頭而美麗的真正原因，即「彼知顰美而不知顰之所以美。」東施效顰自以為美，卻不知他人對此認為丑。

同樣，在《莊子》其他章節中，也談到人以為美，而魚鳥其他動物不以為美。《莊子.齊物論》「毛嬙麗姬，人之所美也，魚見之深入，鳥見之高飛，麋鹿見之決驟，四者孰知天下之正色哉。」；毛嬙麗姬眾人以為美，卻不知魚鳥動物並不認為美。

在多元文化的社會狀態中，不同文化領域的人都有自己獨特的價值觀和認識觀，自然也就會對同一事物作出美醜、善惡等等的不同判斷。崇尚自然主義的「天體運動者」與某些尚存的原始部落都會認為全身赤裸是一種自然的美，而有文明教化的社會則必須以穿衣來遮羞。對於天體運動者們那赤裸的美，文明人士斷然會為其遮羞；而反過來，穿衣進入赤裸原始部落的文明人，自然會被原始部落人認為丑。那麼，對於這種赤裸的狀態或是穿衣的狀態，又如何斷定誰美誰丑呢？

人以為美，而魚鳥其他動物不以為美（資料圖）

對於同性戀者而言兩個同性在一起生活相愛是一種美與善，而宗教和傳統道德則會不認同這種另類的情感和生活方式；而傳統的異性間的相愛在主流社會是一種傳統，是善和美，但對於同性戀者們，卻是一種痛苦和違心之事。那麼，這兩種愛戀的狀態又是誰美誰丑呢？

二

放下認同或判斷也許不失是一種生活心態的選擇

對於只管掙錢的商人而言，追求物質財富最大化為美、最大盈利為善，而道德人士則會要求「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對於追逐權力的官來說，實現仕途的最高頂峰為美、最強權勢為善，而隱於山林的高士則以避世離塵、規避是非為善為美。那麼這種種狀況，我們又如何去評價和判斷誰是誰非呢？

從修道的角度，唐朝重玄派高道成玄英解釋了這些問題，「故知世間，執美為美，此即惡矣。」什麼意思呢？就是說執著於某種立場或某種角度的美，或者片面地認為這種美，就一定是美的，而相對立的就一定是丑的，那麼這種認識本身就不美了，就是丑的了，就是錯誤的了。成玄英又說：

「言一切蒼生莫不沉滯諸塵，妄執美惡。違其心者，遂起憎恨，名之為惡；順其意者，必生愛染，名之為美。不知諸法，即有即空，美惡既空，何憎何愛？」

追求美的物質財富也有轉變為醜惡的可能（資料圖）

上面這段話又是什麼意思呢？意思是天下的世人，沒有一個不執著於、沉湎於各種他們所追求的外在事物，比如物質財富啊、比如好聽的名聲啊、比如高貴的權勢啊、比如不敗的事業啊等等，貪婪痴妄地執著於這些他們所認為美好的事物。在執著追求這些他們認為美的事物時，如果出現違背或阻礙了他們所心儀的事物，他們就會對那些事物生起憎恨和討厭的心念，他們會稱之為丑或惡；在執著追求過程中，順遂他們心意的事物，那他們也必定會對此產生喜愛和貪慾，對此事物呢，他們會稱之為美。

但是，他們卻不知道，天下的萬事萬物，有美的存在，必定會有美的消亡；有丑的存在，也必定會有丑的消亡。這些事物又怎能長期一直存在於這世上呢？那麼，這些美或丑的事物都會或長或短地隨著時間推移而消亡，我們又哪裡需要對這些外物產生愛和憎的執著呢？

在我們的生活中，那些外在或美或丑的事物，總是或多或少地影響、干擾了我們原本寧靜的心靈。我們或者執美為丑，或者執丑為美，有時放下這些或美或丑的認同或判斷，也許不失也是一種生活心態的選擇。我們可以很平淡地、很從容地、很寧靜地去面對這些或美或丑的事物，我們可以學習無為自然地方式應化這些或美或丑的事物。（編輯：妙眼）

方崇陽道長簡介：

無錫市道協副秘書長，周鐵城隍廟住持。江蘇無錫人，2008年至2011年於武當山道教學院學習，2011年至2012年於中國道教學院講經班進修，2010年榮獲全國「嶗山論道」玄門講經二等獎。

（本文由騰訊道學授權發布，文/方崇陽，選編自方崇陽道長著《道德經與人生》，文匯出版社2015年7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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