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在吉布地建海外軍事基地，這是變相的國中之國？

有關中國在在海外的首個軍事基地位於哈雷多功能港以及中國海軍將使用一個泊位的說法，其實是來源於2月3日路透社的報道。而《鳳凰衛視》採訪中建港務建設有限公司副總經理傅瞿鷗表示，吉布地老港搬遷至多哈雷多功能港後，還將承擔起各國軍艦的補給任務，而這其中很可能包括中國海軍的護航編隊。

多哈雷多功能港建設航拍畫面

最近，youtube上「Djibouti Ports and Free Zones Authority」（吉布地港口和自由貿易區管理局）官方頻道發布了一個視頻，用航拍和電腦動畫的方式，顯示了多哈雷多功能港壯觀的建設和未來美好的發展前景。從視頻上可以發現，多哈雷多功能港的規劃還是極為龐大的，甚至是超前設計的。例如碼頭陸域面積達227.6萬平方米，碼頭岸線長1375米，分為6個泊位。而製作視頻的也是中國公司，這都體現了中國企業和這一新港口的密切關係。事實上，早在2012年12月29日，中國招商局國際有限公司的間接全資附屬公司China Merchants Holdings （Djibouti））FZE（CM Djibouti）就已與該機構訂立購股協議，以收購吉布地港有限公司（PDSA）已發行股本的23.5%。

中國海軍未來在吉布地的後勤設施該是什麼樣？官方沒給詳細說法。我們軍迷當然都希望中國在吉布地有自己的獨享的海軍基地，最好在奧博克遠離其他國家艦艇扎堆的老吉布地港，還更安全。不過如果中國海軍的選擇是多哈雷多功能港，那麼筆者認為也是一個很長遠的發展戰略。

多哈雷多功能港建設航拍畫面

因為首先吉布地國家的基礎設施極為糟糕，因此如果中國在奧博克建基地，不但修建成本會非常高昂，而且將來只能供海軍使用，運轉的成本也是個天文數字。而選擇多哈雷多功能港，就是從軍民融合的思路，用大型港口帶來的經濟聚集效應，來資助中國海軍的遠海後勤保障設施，一舉兩得。

現在各個國家在印度洋的海軍艦艇，對艦艇泊位的爭奪十分激烈。《環球時報》曾經報道，中國艦艇在護航停泊在塞席爾港口的時候，就發生了日本海上自衛隊艦艇「搶位」的情況發生。報道透露，這主要是由於日方和西方船務公司關係更為密切的原因。從這方面來說，印度洋周邊港口的條件越好，中國艦艇靠港停泊受到西方的「商業擠壓」就會越嚴重。而如果中國有了多哈雷多功能港有固定的泊位，那麼就等於不再受制於人。而且吉布地計劃將吉布地老港的功能逐步轉移到新港上來，如果中國將來能夠掌握這一新港的控制權，就可以反過來對某些國家卡脖子。

多哈雷多功能港建設完成的效果圖

那麼中國在吉布地建立的海外補給點或者是海外軍事基地，是不是中國自己完全說了算的國中之國呢？

並不是這樣。

由於中國近現代歷史上屢受國外侵略，因此很多普通老百姓堅決反對外國在中國本土建立軍事基地，而對中國在海外建立軍事基地，也心存疑慮。畢竟中國人都信奉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但不得不承認，在中國海軍不斷向遠海延伸，中國的國家利益不斷擴展，建立海外軍事基地（特別是海軍基地）是未來不得不面對的問題。隨著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和舊殖民體系的徹底瓦解，過去我們所熟知的「國中之國」那樣的由不平等條約來建立的海外軍事基地已經基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在《聯合國憲章》基礎上一系列國際法規範和制約基礎上，在主權平等原則指導下，通過談判、協商等方法獲取海外軍事基地。

相較於中國在國內建立軍事基地而產生的諸如土地徵收、買賣及其他的民事、行政、刑事訴訟等問題都有比較完善的國內法律加以解決的情況不同的是，中國未來在在海外，即在中國主權管轄範圍外的其他主權國家內設立軍事基地的行為，所遭遇的國際法律問題就變得比較複雜。總體來看，中國要解決的海外軍事基地設立活動相關的國際法律問題主要包括：中國與東道國所簽訂的建立軍事基地的條約有效性問題、雙方如何弱化主權衝突的問題、軍事基地內軍事人員活動所引起的環境污染問題、軍事人員犯罪的刑事司法管轄權問題等。

中國在海外建立軍事基地，是一項非常嚴肅的行動，而不是一時興起。中國要保證海外基地的安全和穩定，就首先必須確保雙方締結建立基地條約的有效性。中國想要建立海外基地的國家，必須是能夠履行國家責任的國際法主體，必須是國際法意義上主權國家。因此那些國際上得不到承認的國家，就不在此列。此外，雙方要基於自願的原則，而且條約的內容不能違反現有國際法。

弱化主權衝突的問題是中國海外建立軍事基地非常關鍵的問題。儘管美國等西方盟國一直叫囂人權高於主權的口號，但現在國家主權仍然是當今國際社會中極為重要特殊屬性。它既意味著國家在處理國內政治生活中的最高權威，也意味著國家在國際社會中的獨立與平等。一國基於主權的最高權威性，對其國內一切事務享有絕對的排他的管轄權力，然而一旦中國為了自身利益考慮在另一國家境內建立軍事基地的話，對方的最高權威性就會受到挑戰並不得不做出某種程度的妥協和讓步。可以說，主權問題是一國在他國設立軍事基地時遇到的最為核心的問題。例如，中國在海外軍事基地內是否可以懸掛中國國旗而非基地所在東道國的國旗，中國在利用此軍事基地發動對第三國的軍事行動時是否要先通報給東道國知曉等等。

現有美國的海外軍事基地主要是兩種：一是東道國享有絕對主權的軍事基地。目前全世界大多數海外軍事基地都屬於此種類型，基地的設立國通常都是通過與東道國經過談判並給予軍事安全保障、經濟援助以及外交支持等好處的前提下，獲得設立軍事基地的權利的。第二種是設立國與東道國共同使用的軍事基地。由美國等國家的實踐來看，如果只是建立雷達監測站、氣象觀察站以及佔地面積小且駐軍很少的軍事基地的話，發生主權層面上的法律衝突的機率則非常小，反之機率則非常大。因此，中國要在國外建立海外軍事基地，必須考慮東道國的現實政治環境，合理確定設立基地的規模、類型以及基地內開展的軍事活動。

法律糾紛是建立海外基地最容易引發外界特別是媒體關注的方面。從民法上來看，主要是海外軍事基地可能引發的環境污染問題。從目前發生的案例來看，由軍事基地所引起的環境污染類型主要包括核污染、油污污染、有毒廢棄物污染。如果中國不在海外部署核動力航母，那麼主要將會是油污的污染問題，可能會給周邊海域的漁業、旅遊業帶來可能的污染問題。一旦出現這類糾紛，中國可能就需要按照東道國相關法律來進行賠償。

海外軍事基地涉及一系列敏感的政治、外交、經濟問題，圖為日本民眾抗議美軍軍事基地擾民

比民事糾紛更為敏感的是刑事案件，因為這類案件最容易引發司法管轄權衝突，也最容易引發媒體的炒作。美軍士兵在日本屢犯對當地婦女的強姦、猥褻事件就是典型例證。中國要在海外建立航母基地，除了要嚴格管理之外，還必須與東道國確定一旦發生官兵刑事犯罪的刑事管轄權。從現有情況來看，中國像美國那樣，通過東道國簽訂駐軍地位協定以取得對某些刑事司法案件的「治外法權」專屬管轄權不太現實，即使簽訂了類似協定也會引發輿論反彈，但如果全部歸於東道國司法管轄也不太合理。較為合理的方法是根據情況來確定哪一方具有優先管轄權。如果是中國軍事人員在軍事行動或執行公務時中出現的刑事案件，可由中國國家的法律而非東道國的法律行使管轄權；但如果是中國軍事人員在非執行公務時中出現的刑事案件，就由東道國的法律行使管轄權。

其實很多國家是歡迎軍事大國來建立軍事基地，更歡迎包括航母戰鬥群等大型海軍艦艇編隊來駐泊。比如說一個航母編隊艦員肯定要超過5000人，他們在海外基地的消費就是一個非常大的數字。他們在海外基地補充購買各種補給品，進行各種裝備維護保養工作，這都對當地的經濟有極大的貢獻。美國國內媒體曾經估計，一艘核動力航母可以給當地帶來3000個左右的就業崗位，直接經濟貢獻達2.2億美元。

2011年美軍企業號航母訪問土耳其的時候，也刺激了當地經濟發展。當時美軍在土耳其的馬爾瑪瑞斯只待了4天，航母上的4500名水兵至少在當地花費了300萬美元，這還不包括在當地200萬美元的購物費用。當地商業界普遍歡迎美軍這類航母的訪問，當地的商家也都有非常正面的回應。據統計，美軍士兵每人平均消費在300-500美元之間，主要是在各種迪斯科酒吧、餐館和商店，再加上航母購買各種補給品，總消費金額達到了500萬美元。而且至少有200個家庭也都到馬爾瑪瑞斯和航母官兵團聚。這都意味著他們都要到當地旅館來住宿消費。為了迎接美軍航母來訪，原本當地淡季不開業的12架娛樂場所又重新開張，酒吧街上還掛上了歡迎橫幅和美土兩國的國旗。當然這些商家重新開業也不是沒有回報的，美軍在當地兩三天的消費相當於當地夏天旺季一月的消費量。在馬爾瑪瑞斯當地最大的市場上，美軍官兵主要購買的是皮具、黃金飾品、瓷器和其他紀念品。美軍官兵對當地的土耳其烤肉也非常感興趣，每天都能賣出1000份烤肉。

因此，中國建立面向海軍的海外軍事基地，已經是大勢所趨。這不但需要國家層面政治外交上的行動，同時展示經濟上互利雙贏的誠意，也要求海軍將整個海軍後勤供應體系進行調整以更好地與中國航運企業相配合以滿足海外行動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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