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帕慕克一起，回看土耳其往昔的榮光與動蕩

文史 07-18

原標題：和帕慕克一起，回看土耳其往昔的榮光與動蕩丨推薦

北京時間7月16日一早，土耳其突發軍事政變的消息傳遍全世界。從政變軍人控制了國家電視台、伊斯坦布爾機場等要地並宣布接管政權，到土耳其政府宣布已掌控局勢、政變失敗，短短几個小時的時間，舉世嘩然。

土耳其的歷史與現實，以及過去發生的數次軍事政變因此再受關注。說起土耳其，書評君的讀者們一定會想到奧爾罕·帕慕克，這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是國內讀者最熟知的土耳其作家，這十年來，正是帕慕克筆下的土耳其與伊斯坦布爾，讓我們體會到了那個遙遠國度的歷史與靈魂。

帕慕克本人懷念土耳其曾為東方奧斯曼帝國的輝煌過去，又並不在意土耳其高度西化的現實。究竟是什麼導致這位作家如此懷念土耳其的過往？而他的追憶，真的又現實嗎？當前土耳其日漸加劇極端民族主義，對這位世界級小說家又抱持怎樣的態度呢？

和帕慕克一起，回看土耳其往昔的榮光與動蕩

▲奧爾罕·帕慕克

奧爾罕·帕慕克,歐洲當代最核心的文學家之一，公認是這世界上活著的頂尖小說高手之一。這位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到目前為止他的作品都在圍繞著伊斯坦布爾，以及土耳其奧斯曼帝國，這是他的生長之都，他的靈感來源。諾貝爾獎作品《我的名字叫做紅》，《白色城堡》，《伊斯坦布爾，一座城市的記憶》，這些歷史小說或抒情作品集，纏繞著土耳其數百年東西方文明交匯的歷史，亦突出了帕慕克本人濃重的土耳其「帝國斜陽」情結。

在他心目中，土耳其尤其是伊斯坦布爾，承接了奧斯曼帝國的榮光，但土耳其當今的首都設在了安卡拉，他有些抱怨世界遺忘了伊斯坦布爾的存在，這城市雖然是處在東西方十字路口之間，但與古代相比，實在貧窮，孤獨，破敗，幾乎被人遺忘，這是一座「不是讓他對抗憂傷，就是讓他自己充滿了憂傷」的城市。當他2006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委員會給出的理由是因為「在追求他故鄉憂鬱的靈魂時發現了文明之間的衝突和交錯的新象徵」。他用自己的才情，驚醒了世界，讓所有人都開始重新關注伊斯坦布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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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慕克置身於琳琅滿目的土耳其風格「博物館」櫥窗，或許這與他曾經主修過藝術有不無關係。如今他每年還到世界各地欣賞藝術展覽。

帕慕克是一個才華橫溢的作家，並具有著強烈的土耳其情結，他喜歡在每一部作品裡，都展示一個伊斯坦布爾式的博物館，銀質煙槍，照片，白色亞麻布，華麗的老宅，映襯了伊斯坦布爾昔日的珍貴華彩，那些古老而漫長的日子，每位伊斯坦布爾老人似乎都有精緻生活的回憶，在2009年出版的小說《純真博物館》，「看著芙頌正看的我母親那些舊傢具，古董，擺件，鐘錶，帽盒，屈塔西亞紅花瓶，水晶糖罐，從帕夏們的老宅邸，被火燒毀一半的海邊別墅，甚至還是人去室空的伊斯蘭苦杏仁的寺院掏來的，有的是從貝伊魯奧最時尚的店家，古玩店以及去歐洲旅行時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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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慕克的作品沉溺在昔日的帝國，以及深受西化社會熏染的過往。

帕慕克總嚮往著奧斯曼帝國昔日的榮光，在他的作品《白色城堡》，《我的名字叫做紅》，《伊斯坦布爾》，無處不見這伊斯蘭帝國的影子，蘇丹，帕夏，王家占星家，清真寺的庭院，噴泉，美麗的島嶼，華貴的用品「被單上所繡的無比精巧細膩、鮮艷狂放的黃色與紫色花朵」，只有在宮廷才能出現的華美。他在《紅》一文中不斷編織的故事，猶如《一千零一夜》那些連綿不絕的傳說，他力圖復原了這些細膩的畫面，迷人的奧斯曼帝國文化，這是諾貝爾獎委員會為他的作品震驚的理由之一。

奧斯曼帝國是帕慕克所迷戀的黃金時代，是世界矚目的中心，奧斯曼帝國的艦隊無往不利，而帝國的宮廷華麗精緻，處處閃爍著奇特而瑰麗的色彩，而在他的書中，奧斯曼帝國的文明同樣光輝燦爛，甚至有足以提出萬有引力，天體理論的科學人才，這是不亞於歐洲人的聰明才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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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帕慕克《伊斯坦布爾》一書中的昔日街道照片，他回憶說「我從未完全屬於這座城市，或許這老早是問題所在。十六到十八歲之間，我不僅憎恨自己，也憎恨我的家人朋友和他們的文化，十六到十八歲之間，部分的我就像激進的西化分子，渴望城市完全西化，我對自己也寄予相同的期望。但另一部分的我卻企盼歸屬於我憑本能、習慣、回憶而漸漸愛上的伊斯坦布爾。」

但這樣美好明亮的時代已經過去，他記憶中的伊斯坦布爾只是「穿行在奧斯曼貝伊蜿蜒的小巷裡，經過布料店，茶館，五金店，夜晚總處在黑暗中的城市街道山官的混亂，布滿了標語，裂縫，黴菌和青苔的老城牆的美麗，渡船探照燈投射在碼頭，街道，百年楓樹高大枝條和車子後視鏡上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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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慕克《伊斯坦布爾，一座城市的回憶》封面。如今成名後的他，擁有的公寓可俯瞰橫跨博斯普魯斯海峽的橋樑，據說他會在那長時間寫作，彷彿受到了無盡的靈感激發。

70年代他成長的時期，土耳其緊密追隨歐洲，無論是經濟發展和生活。帕慕克在《純真博物館》，這被譽為「博斯普魯斯海峽版的《洛麗塔》」愛情小說，描繪了「他們和富有，年輕的朋友交往，乘遊艇遊覽博斯普魯斯海峽，半夜一幫人離開俱樂部後開著車在伊斯坦布爾大街上轉悠。」

男主人公的情人，初次邂逅即公然在西式的精品店裡「脫掉了左腳上那隻黃色高跟鞋，露出了腳趾上精心塗了紅色指甲油的腳，那雙修長的腿，非常漂亮，不到五月已被晒黑了，那帶花邊的黃色碎花連衣裙，因為修長的雙腿，顯得越發短了。」這是主人公的西化生活，亦是帕慕克慣常的生活體驗。

昔日典型的伊斯蘭帝國，橫霸東西方大片土地，到如今伊斯坦布爾與歐洲城市幾無差別，「窗外吹進一陣帶著海水味和椴樹花香的暖風」，是一座典型浪漫輕鬆的土耳其城市；而這一個自豪和懷念於奧斯曼帝國榮光的土耳其傑出作家，卻由西方英美式文明哺育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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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爾罕·帕慕克書房的照片，展示了他的手稿，以及日常寫作生活，與一個西方作家相比，其實並無二致。

他的作品中時時充滿「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而我卻不知道。如果知道，我能夠守護這份幸福嗎？就像我們從過失,罪孽，懲罰和後悔中擺脫出來。」，「當我親吻著芙頌因為天熱和做愛而被汗水浸濕的肩膀...輕輕咬了她的左耳，戴在她耳朵的耳墜，很長的一段時間彷彿停留在空中，然後才慢慢墜落，....我們是如此幸福」。那是一種袒露無遺的西方式憂愁和感情。

這數百年間，土耳其從伊斯蘭時代過渡到西方文明社會，他們究竟經歷了怎樣的滄桑，才造成了這個國家有如此巨大的變換？

奧斯曼帝國興衰

奧斯曼土耳其人興起於伊斯蘭世界與基督教構接壤的邊疆，他們通過不斷征戰，侵入東南歐地區，在1371年挫敗了塞爾維亞人，迫使巴爾幹地區向奧斯曼人稱臣，而經過1389年科索沃平原之戰，奧斯曼取得東南歐的完全性勝利，其後在多瑙河畔擊敗歐洲十字軍，到1423年，奧斯曼軍隊終於攻陷君士坦丁堡，千年歷史的拜占庭帝國覆滅，君士坦丁堡從此改稱伊斯坦布爾，奧斯曼帝國自此佔據亞得利亞海和匈牙利平原至幼發拉底河的廣袤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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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3年5月29日，奧斯曼軍隊攻入君士坦丁堡

而奧斯曼帝國在伊斯蘭世界的征戰，亦是收穫頗豐，在1515年他們攻陷了敘利亞，自大馬士革，的黎波里，耶路撒冷以及黎巴嫩，巴勒斯坦，甚至將埃及部分收入囊中，他們擊敗伊朗薩法維王朝，吞併庫爾德斯坦，佔領伊拉克。那的確是奧斯曼帝國的強盛時代，自東南歐，西亞，北非都是屬地，且坐擁黑海，紅海；著名大河多瑙河，尼羅河，幼發拉底河，底格里斯河都已歸入帝國，論疆域遼闊，足令同時代的神聖羅馬帝國和伊朗帝國相形見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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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8年奧斯曼帝國擊敗查理五世的神聖聯盟

不過奧斯曼盛世並未長久持續，1453年君士坦丁堡陷落之後，歐洲開闢新航路，自大西洋進行商船販運貨物，世界範圍商路變遷，就挑戰原本橫跨亞非歐大陸中央地帶，扼守十字路口的奧斯曼帝國的貿易地位。而新航路開闢後，美洲貴金屬尤其是廉價白銀引入，使得以銀幣為基本單位的奧斯曼帝國出現貨幣貶值，國家經濟實力急劇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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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1683維也納之戰的場面，而17世紀重要的征服成果只有克里特島,1683年圍攻維也納的失敗標誌奧斯曼帝國衰象已顯。1699年的《卡洛維茲條約》首開帝國領土割讓的先河。1718—1798年，帕薩洛維茲、庫楚克·卡納克、克里米亞和埃及的敗北宣告了帝國已是江河日下。

土耳其奧斯曼當初賴於存在穆斯林對基督徒發動所謂「聖戰」以及伊斯蘭帝國領土擴張。但在17世紀後期，奧斯曼帝國的軍事實力便衰落下去，屢次敗仗之後，對基督教歐洲的態勢由主動轉為被動的戰略防禦。例如到1774年，奧斯曼帝國甚至喪失克里米亞和黑海穆斯林的宗主權，而俄國獲得多瑙河，黑海以及達達尼爾海峽的航運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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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典的勒班陀戰役場面，由西班牙、威尼斯共和國、教皇國、薩伏依公國、熱那亞共和國及馬爾他騎士團組成的神聖同盟艦隊擊潰了奧斯曼海軍，奧斯曼帝國失去在地中海的海上霸權。這也是歷史上最後一場以帆槳戰艦為主的大型海戰。

土耳其與歐洲拉開如此大的差距，是因為自工業革命開始，歐洲各國相繼啟動現代化進程，而奧斯曼帝國繼續恪守傳統秩序，社會發展相對處於停滯，由此面對著近鄰歐洲經濟和軍事崛起的巨大壓力，國力不斷下滑。雖然奧斯曼帝國也不斷採取改革措施，如1839年頒布詔書，聲言打破宗教界限，強調權利分配的宗教世俗原則，廢除包稅制，採用徵兵制，並仿效歐洲國家改組奧斯曼帝國政府機構，實現行政，司法權力分割，設立地方議會，並進行司法改革等；甚至在1876年召開立憲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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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9年，馬哈茂德二世頒布《坦齊麥特》法令，開始將土耳其現代化，直接帶來的影響涉及歐式服裝、武器、農業及工業改革、建築、教育、法律、典章制度及土地改革。

而奧斯曼帝國面臨的問題極多，首先是因帝國歷史上繼承的土地極為廣袤，分布的民族類別差異極大，因此當東南歐各地民族主義興起，各民族不斷以起義進行反抗，尤其在巴爾幹地區此起彼伏，自1829年後，希臘，塞爾維亞，以及波斯尼亞，保加尼亞各地相繼從奧斯曼帝國獨立。而帝國內部也不好過，19世紀中葉開始，土耳其本族中也漸漸產生反對專制和爭取民主的新思潮，雖然當時奧斯曼帝國蘇丹阿布杜勒.哈米德，採取膨脹政治權力的手段「企圖恢復最後東方專制來鞏固」，但他的高壓政策，再次將新生力量與傳統政治矛盾激化。

青年土耳其黨和凱末爾主義

其中較為激進的反對力量，當屬青年土耳其黨，成員大多是青年學生、軍官、知識分子和國外流亡者。他們主張恢復1876年憲法，重開議會，建立真正的君主立憲，以此捍衛奧斯曼帝國。他們的影響在奧斯曼軍隊中迅速擴大，1908年以穆斯塔法.凱末爾在內的少數軍官」奧斯曼自由協會「發動兵變，即青年土耳其黨革命，終於迫使蘇丹恢複選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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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8年伊斯坦布爾的民眾示威

1923年凱末爾上台後，驅逐奧斯曼末代蘇丹，並宣布廢黜「哈里發」教職，成立世俗的土耳其共和國。他強調土耳其民族具有的聰明才智，以及在世界文明的重要作用，極力維護土耳其民族，也堅決放棄原伊斯蘭主義，而這和埃及的納賽爾主義有很大不同，納賽爾堅持阿拉伯民族主義，必須捍衛阿拉伯世界獨立，並企圖爭奪整個阿拉伯世界的領導權。凱末爾認為必須接受最先進的西方文明，而政教分離是凱末爾主義最典型的世俗化政策，他主張徹底與傳統決裂，並將曾作為奧斯曼帝國國教的伊斯蘭教作徹底改造，土耳其國民轉向國家忠誠，而不是宗教忠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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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年駛入博斯普魯斯海峽、震懾君士坦丁堡的協約國艦隊。奧斯曼帝國在一戰中參加錯誤的陣營，導致其戰後幾乎被瓜分亡國。

凱末爾堅決地推行去「伊斯蘭化」世俗化改革。他看來，強調土耳其民族主義，需要排除傳統勢力的政治參與，從伊斯蘭教到哈里發蘇丹，都曾在帝國臣民中擁有至高無上地位。凱末爾強調平民主義，民族主義，推進「主權在民」觀念，需要反對舊的哈里發蘇丹忠誠，以民族主義取代對奧斯曼王室，以及伊斯蘭教的忠誠。因此凱末爾儘力清除伊斯蘭教在社會的影響，推行世俗教育，世俗法律等，甚至還將有的大清真寺改造成為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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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利米耶清真寺是科查·米馬爾·希南的代表作，米馬爾·希南是塞利姆一世、蘇萊曼一世、塞利姆二世及穆拉德三世的首席建築師。

凱末爾也摒棄所謂「泛突厥主義」，將國家地理範圍界定為土耳其民族範圍內，他們明智地確定發展經濟是鞏固國家的首務，從1927年到1936年間，土耳其國民生產總值年平均增長率為6.2%,當時相較其他中東國家，土耳其經濟發展水平是令人矚目和突出的，凱末爾將土耳其引向現代化，功勛卓著，他被尊為「國父」。凱末爾主義在土耳其國內和軍隊里，至今也還作為國本思想被擁護著。

即使是土耳其幾經選舉，政變，凱末爾主義者控制的共和人民黨上台又下台，而持宗教自由態度，容忍伊斯蘭教的民主黨上台，土耳其政壇由凱末爾時代「一個主義，一個政黨，一個領袖」，走向了多黨制。但土耳其世俗化改革的路線未曾改變，始終固守於本國「土耳其」概念，國內政局相對穩定，與埃及的納賽爾鼓吹大阿拉伯主義，陶醉於伊斯蘭世界中心，從而將埃及陷身連年戰亂的局面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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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末爾

但帕慕克這位傑出的土耳其作家似乎並不懷念凱末爾帶來的發展。他作品中呈現的歷史觀甚為叛逆，對本國政府的批評，曾多次引起國內外嘩然，關於土耳其境內庫爾德人處境以及二十世紀初期亞美尼亞人遭殺戮的談話，尤其讓他成為土耳其保守派的眼中釘。2005年2月，帕慕克在接受瑞士媒體採訪時說：「三萬庫爾德人和一百萬亞美尼亞人在土耳其被殺害，可除我之外，無人膽敢談論此事。」這一犯忌言論引發了本國極端民族主義勢力的怒火。

帕慕克因此遭到控告，為此被迫出庭應審，幸而法庭以土耳其法律沒有合法定義其個人權利範疇為由，撤銷了對帕慕克的控訴，但他仍舊成為極端分子的目標。而土耳其政府因為他的審訊，甚至面臨了國際社會的壓力。

1915年至1918年，隨著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節節敗退，其佔領土地上的民族紛紛獨立。土耳其政府因為害怕國內的西亞美尼亞人叛亂，加緊了對他們的迫害。1915年將全部(約有175萬人)亞美尼亞人驅逐到敘利亞和巴勒斯坦。途中罹難的亞美尼亞人不計其數，據估算至少有60萬到150萬人死亡，最后土耳其境內幾乎沒有亞美尼亞人。

當青年土耳其黨主政時，「泛突厥主義」正在奧斯曼帝國佔主流地位，因此一戰時，奧斯曼帝國受此思想影響與德國結盟，雄心勃勃準備參戰。但慘敗的事實證明這只能給土耳其民族帶來戰爭災難，而當時亞美尼亞人在土耳其遭受的災難，亦是始於奧斯曼帝國對境內西方基督教徒的懷疑和迫害，從而釀成了一場種族的滅絕災難，百餘年間土耳其政府諱莫如深，成為普通人民心頭揮之不去的心債，亦是土耳其加入歐盟的阻礙。

帕慕克懷念奧斯曼帝國的榮光，可那是伊斯蘭勢力向外擴張的時期，穆斯林以戰爭和殺戮征服歐亞大陸。但即使奧斯曼帝國再度強盛，可早已習慣西方式生活和思維的土耳其人民，包括帕慕克也是不能適應的。而當前土耳其猖獗的極端民族主義者對他的敵意，正好證明了作家的帝國斜陽情結只能是個迷夢。

反倒是凱末爾上台執政，大力推行世俗化路線，在土耳其推進西方文明，則較為實際。放棄泛突厥主義，並消除伊斯蘭教在土耳其境內的勢力，棄絕奧斯曼帝國昔日的擴展雄心，固守土耳其概念，最後證明是行之有效的。對於普通土耳其人民來說能平穩生活的時代，並能享受現代文明的成果，這其實比所謂的強大帝國更為來得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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