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河邊曬月亮

文史 07-20

正午的話：

本期正午視覺，介紹我非常喜歡的一位插畫師，象牙塔。

《夏天，我們一起在河邊曬月亮》是象牙塔在2013年為法國蓬皮杜藝術中心Nova互動漫畫項目創作的作品。

這組作品取自象牙塔和朋友們的一次聚會。作品中，每張畫都圍繞著黑夜的光而展開。光伴隨著象牙塔在夜空里閃耀，在人們的身邊穿梭——像是大海退潮後的礁石逐一顯現。這些光並不屬於某一個夜晚，某一個時刻。很慶幸的是，象牙塔通過這些畫不僅經歷了它們，並且得到了它們。

我最開始看這組作品時，有一種在海邊的錯覺。我想是因為象牙塔把自己的情感加入了對黑夜的描述中去，讓黑夜變得更龐大，更廣闊，這自然會讓人想到海。現在再看到這些畫，周圍是如此安靜，我聽到篝火傳來的聲音。在這樣的夜晚，人們不會在意時間的流逝。

——正午朱墨

夏天河邊曬月亮

夏天河邊曬月亮

圖象牙塔

正午：你為什麼叫象牙塔？

象牙塔：高中學習的時候翻字典無意中發現這個詞，字典上解釋為對不切實際的理想主義的一種諷刺。當時覺得這個詞特別適合自己，自己就是一個特別不切實際整天腦子裡冒著各種想像世界氣泡的人，像個不想長大也長不大的孩子，能諷刺這個「毛病」的詞實在是太貼切了。之後就一直使用這個名字，後來大家都親切的叫我塔塔，我覺得也很好聽：）

正午：你最喜歡的插畫師是誰?

象牙塔：這個問題我得想想，喜歡的很多，但是很難分仲伯。

正午：你的作品中敘事的不多，似乎你更在意去營造一種情境。你怎麼看待這一點？

象牙塔：敘事往往需要強大的邏輯才能把事情說清楚，而我感覺自己畫畫的時候經常不太理性，總是被自己過盛的感情沖昏頭腦。我自己喜歡把畫面放在最先考慮的位置上，如果不是先有一個無法釋懷的畫面，就很難畫好或者完全沒有拿出來給大家看的願望。也可能是我的性格過於平靜，很難說出狠話。太強烈的戲劇性不適合我，也不是我的方式。

正午：你很年輕的時候就開始畫漫畫了，聽上去有些不可思議。當時有什麼契機嗎？

象牙塔：契機可能一直貫穿在我人生的各個階段，才把自己「逼上」了畫漫畫這條道路。

小學的時候我很喜歡美少女戰士的貼紙，但是又極其不好意思去商店裡面購買，把自己的喜好暴露在陌生人面前。為了和班裡同學換貼紙，我照著同學買來的貼紙臨摹一個一模一樣的美少女戰士跟她交換，這是我接觸漫畫形式的第一步。高中的時候開始追日漫和國內的漫畫雜誌，並且試著畫了一些日本樣式的小漫畫投稿，得到了編輯們特別熱情的鼓勵，但是這段時間過去得很迅速，日本漫畫的商業模式，看起來越來越千篇一律，很快就無法再滿足我的需求。當時我在廣美附中讀書，文化課時間相對不是很緊，我就把時間都用來瘋狂地看電影看動畫片看書，看到國外許多國家文化和藝術的可能性。不僅僅是日本的manga，歐洲的多元化更讓我興奮不已——原來還可以這麼畫。然後我就開始了自己的嘗試。

到了大學，動畫系的課業很繁重，本來我已經放棄了畫漫畫，但是看到同學在網上發表自己的作品心裡有些痒痒，就想自己也試試。誤打誤撞就接觸到SC（《特別漫畫》）這本雜誌和創作人們，原來網上還有這麼一票正在尋找自己的聲音來創作的探險者，這些年輕人和我的追求很接近。很快我就接到他們的約稿。從SC第二期參加開始，我就一發不可收拾地變成了老會員，我的大部分作品都出自SC的催稿和鼓勵。每次我都抱著要創造出自己最好作品的態度努力挖掘自己，現在即使忙得不可開交，也還是因為一年中的幾次漫畫約稿而積極挑戰自己的突破能力。並且，我也嘗試著畫起了長篇漫畫《驗光》，雖然一再因為各種事務和工作拖延著，但仍在抽空一點點實現和完成，也希望不斷冒出新的想法來更新系統。

正午：你的這些年的創作嘗試了很多風格。你對插畫這個媒介的理解是什麼？

象牙塔：可能身份劃分是方便外界對創作者的界定和描述吧。但對我來說這並不重要，插畫師／動畫家／漫畫家這些身份都只能說明我學過畫畫學過動畫製作的方法，看過電影和漫畫，並且自己也有興趣有比較熟練的技巧來使用這些方法來表達。所以，只要某個方法貼切，使用起來舒服不刺眼，我覺得就是可行的。然而每個主題都有著其細微的變化，所以我很難用一個千篇一律的辦法來講述所有，也還尚未找到這把萬能鑰匙。而每次新的嘗試又會讓自己感到興奮無比。

正午：你會通過讀書，或者看電影動畫來尋找靈感嗎？

象牙塔：我非常喜歡看電影看動畫看漫畫，用別人的視角來看這個世界，總會體驗到不一樣的感受，就好像同時過著很多不一樣的人生，在短短的時間裡就完成了，這樣很有趣。這些作品可能會給我很多啟發，告訴我可以這樣還可以那樣，不斷打破思維的邊界，不斷發現新大陸。還可以避免雷同避免山寨——TA已經這樣做過了，我不可能做得更好了，我得再想想別的了。

正午：你的作品很「攝影」，比如像《夏天，我們一起在河邊曬月亮》這組雖然是發生在晚上，但總是圍繞著黑夜裡的光展開，畫面中的線條都在著力去表現光。你是對此著迷嗎？

象牙塔：我很喜歡夜晚，夜晚代表著休息狀態，整個世界變得更為寧靜，你可以更專註地沉浸在自己的構架中。我也很喜歡月亮，她是可以被我一直注視的對象，安靜而緩慢，不被察覺地變化著，生怕打攪我的思考。

開始我是對夜裡閃光燈黑白分明的光線很著迷，於是創作了《夜間拍攝》，強烈的白光像劃破黑夜的閃電，把黑夜的沉悶和對未知的恐懼一掃而凈。延伸到後來的《夏天，我們一起在河邊曬月亮》，我試圖去捕捉月光下微妙的自然反光，月光飄蕩在空氣中朦朦朧朧的像瀰漫著熟睡的香甜。這可能和我生命里柔和的部分所貼合。

正午：《夏天，我們一起在河邊曬月亮》這組作品是發生在什麼地方呢？看上去很美。能描述一下那一天嗎？

象牙塔：在北京東郊的潮白河，一群好朋友相約在這個無人看管的地方撒點野；我們坐草地、看日落、燒烤啤酒，向河面投石子觀察水面波紋的變化，河上飄動著蘆葦和晚霞。等月亮出來，暑氣躲進草叢，空中開出煙花，我們圍著篝火，天和地在我們周圍旋轉不分界限。

正午：你的《驗光》還在持續創作嗎？像是一場想像力的接龍？

象牙塔：還在繼續，現階段已繪製了將近一百多張的漫畫，還需繼續努力完成最後幾個單元的呈現，預計最終將集結成一本兩百來頁的漫畫長篇作品正式發售。期待和大家見面的那一天。《驗光》是我對視覺經驗的猜測和幻想、分析和思考，這讓我著迷。我是如何看待這個世界，用什麼方式來理解這個世界，都可以畫進《驗光》里。相對於情節它更為理論化，相對於理論，它又更為視圖化。

正午：你最近有特別想畫的題材嗎？是什麼呢？

象牙塔：最近特別想畫的就是把《驗光》完成。創作的時候，我能沉浸在那個特別單純的僅靠大腦意識支配的世界裡。這很興奮，比夢來得清醒，比現實來得沉醉。

《夏天，我們一起在河邊曬月亮》部分作品

夏天河邊曬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