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父母過得艱辛，你敢快樂嗎？

文/趙曉璃

一、

我第一次感受到明顯的貧富差距，是在我小學五年級。

那一年我父親的工作漸漸在合肥紮下了根，緊接著他做的事情就是把我和我母親從偏遠的山區接到了城裡，並落實了我的學校。

來到新學校不久，班級就要組織一場春遊，要求我們自帶乾糧和水。

我回去和父母說了，父親說家裡經濟不寬裕，這邊工作剛穩定，母親還沒有找到事情做，所以收入也僅能維持基本生活開支，他說我們無法和城裡的家庭比，他們好多都是雙職工，並一再告誡我千萬不要和同學比吃比穿。

父親往我書包里塞進了兩塊麵包和一瓶水，再三告訴我要體諒家裡的難處。

那一次春遊的時候，我不敢和同學一起暢快地遊玩，因為我心底清楚，自己和這些城裡的孩子是不一樣的。中午每個小組都圍坐在一起分享著各自的事物開心地聊著天，我卻默默躲在一旁啃著麵包喝著涼水，我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說，父母如此辛辛苦苦送我上學，我只能用成績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了。

自卑是貫穿在我整個童年時代的一條主線。

在這種心理的影響下，我無時無刻不感受著巨大的壓力。只要一次考試沒有考到理想的成績，我就會無比內疚，我會在心裡無比放大這種痛苦，因為這已經不是我沒考好那麼簡單的問題了，而是上升到「我的父母如此含辛茹苦，我怎麼如此不爭氣」的自我拷問與責難了。

與此同時，同學關係成為我很長時間以來難以逾越的一道坎。在長期間的貧窮衝擊下，我不能夠放開自己毫無顧忌地享受著酣暢淋漓親密無間的友誼，每次想和同學一起出去玩的時候，巨大的愧疚感再次朝我襲來――父母如此辛辛苦苦送我上學，我應該做的就是認認真真學習，我根本不配和他們出去玩。

二、

我有個女友叫小靜。

那還是十年前的一天，畢業後在杭州工作了一段時間的小靜又回到了合肥，第一時間找到了我，說是打算在這裡找工作。

她問我能不能在我家小住幾日，我爽快地答應了。

那段時間小靜每天都在忙著面試，有一天下班後，我發現她特別沮喪。

她告訴我，今天她去一家知名企業面試，突然發現自己穿著最寒磣，頓時自信心全無，面試結果也非常不理想。

她拿出一張卡對我說，裡面有她之前上班存的錢，她讓我陪她一起逛街，說自己算是想通了，今天不論如何要買一件不錯的衣服面試用，而不是看吊價牌。

我們來到了一家女裝店，裡面有很多不錯的衣服，小靜一眼看上了一條湖藍色的連衣裙，款式簡潔大方，面料摸起來非常柔軟，在燈光的映襯下泛著瑩瑩的光澤。

小靜把裙子試穿在身上，白皙的皮膚在湖藍色的映襯下顯得晶瑩剔透，整個人煥發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小靜在鏡子前駐足了很久，然後還是去試衣間換了下來。

「不滿意嗎？」我問她。

她搖搖頭：「還是太貴了，我看了看吊價牌的價格，抵得上父母在老家做幾個月農活的收入了，我覺得自己不配穿這一件衣服。」

她說一想到父母還在艱難地生活，就覺得自己花出去的每一塊錢都顯得十分奢侈。

後來她買了件不喜歡但價格便宜的衣服，不久面試上了一家不那麼滿意但可以雙休的單位，做著一份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討厭的工作，搬出了我家；幾年之後聽人說她嫁給了一位自己並不滿意但勉強能過日子的男人。

三、

仔細想想，之所以我們會因為一些不是我們原因導致的苦難背負了沉重的心理負擔，是因為我們常常習慣於「錯誤歸因」，尤其是當父母說出類似於「要不是因為你，我才不會過得如此辛苦」之類的話時，小小的我們常常會不明就裡把他們艱辛的原因歸結到自己身上，常常感到疲憊不堪。

在我們無法強大到自我改變命運乃至改善父母境遇的現實面前，我們的道德層面太容易被父母的艱難生活會所綁架，我們不敢追逐我們自己的人生，不敢選擇自己喜歡的生活，並時時刻刻處於一種極度自責的心態中。

漸漸地我們離人群越來越遠，與社會越來越遠，與自己想要的人生越來越遠。

多年之後我才漸漸明白，很多事情我們需要學著接受，包括自己的出身、自己的父母以及父母經受的苦難，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必須為他們的人生買單。相反，我們更要默默積蓄力量，要努力讓自己活得開心，這樣我們的父母才能從心底感到一絲欣慰與甜蜜。

因為父母總是在竭盡所能地愛著我們。

四、

前陣子朋友圈被一篇文章刷爆了屏，題目是《父母尚在苟且，你卻在炫耀詩和遠方》。

文中多是一些極端而奇葩的例子，大致意思就是一些家境一般的孩子義正言辭地向父母要錢旅遊等等，然而我想說的是，這只是一部分；要知道現實中有更多的一部分人是類似我這樣的，因為父母的艱辛背負了沉重的思想負擔，遲遲找不到自我，倍感迷茫與困惑。

在父母的艱辛面前，敢於追逐自己的人生又何嘗不是一種莫大的勇氣與突破？

五、

如今的我成了一名母親，兒子上了學。

我會對他說，我們家境一般，所以你要懂得珍惜；但同時我也盡量避免刻意誇大自己的艱辛，尤其不會說「要不是因為你，我才不會如何如何」之類的話語；在交往方面我更是鼓勵他多和同學分享，只要是合理正當的需要我都會予以支持。

我們努力賺錢的目的，更是為了享受當下的生活。

比起先苦後甜，我們更要學會的是讓自己在恰當的時間享受最好的東西，包括人生。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璃語」。

作者／趙曉璃（簡書籤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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