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湖北人爱吃辣，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文/赫拉克

湖南、湖北人能吃辣，可以说是举世闻名。前两年网上盛传的「中国吃辣版图」中，两湖和川黔地区拔得了头筹，湖南地区更是赢得了「吃辣冠军」。同时，中国近现代历史上两湖地区人才辈出，在近现代多个领域发挥了重要作用，这也让两湖人能吃辣这一标签在全国广为传播。但与我们传统印象中两湖地区吃辣具有悠久历史不同，两湖人乃至整个西南地区的居民爱食辣椒的习俗，其实是比较晚近的事情。

（在网上的「吃辣版图」中，湖南湖北具有很高的地位）

辣椒传入中国的时代，并没有具体的年份记载，但至少已经是明朝的中后期了。在西欧的大航海时代之前，辣椒仅仅分布生长在美洲大陆，中国在没有辣椒的年代里，爱吃辛辣之物其实还是当时北方人的一种特性。例如明朝末年著名的人文地理学家王士性在他的作品《广志绎》中说，「海南人食鱼虾，北人厌其腥；塞北人食乳酪，南人恶其膻；河北人食胡葱、蒜、韭，江南人畏其辛辣」。可以看出，在明代还没有辣椒的时间里，百姓是把韭菜，大蒜等刺激性强的食物当做「辛辣」之物，而这种爱吃辣的风俗，也多是集中于北方的河北山东地区。时至今日，山东的大葱依旧是当地的著名特产，「南甜北咸东辣西酸」这一说法也能反映出明代山东地区的百姓喜食辛辣的情况。

那么湖南湖北是什么时候成为了全国的「吃辣重镇」了呢？这要从辣椒传入中国的地域与传播路径说起。哥伦布在1492年第一次航行美洲的归来途中，就带了辣椒的样品并带入了西班牙，并由西班牙与明朝的贸易中，将辣椒从秘鲁墨西哥传入了中国。因而早年间的辣椒，也被称作为「番椒」。

（已经成为中国人餐桌必备物的「番椒」）

一般认为，辣椒是经过海上丝绸之路传入中国的，因而东南沿海地区是率先接触到辣椒的地区。但是由于受到东南沿海自身原有的饮食习惯影响，比较喜好吃清淡的食物，因而辣椒这种特别辛辣的食物并未能够在东南沿海的餐桌上扎下根来。辣椒只好卷起行囊，通过陆上交流运输，逐渐向中国内陆地区传播。而湖南湖北地区临近东南沿海，自然是近水楼台。经过了上百年的发展，到了清代中后期的时候，湖南湖北的辣椒食用已经成为了一种风俗习惯，成为了这一区域的重要民风特征。清末民初的著名学者徐柯在他归类总结的清代笔记汇总《清稗类钞》中记载，「湘、鄂之人日两餐，喜辛辣品，虽食前方丈，珍馐满前，无椒芥之粉而沃以糖缀以米也」。「湘人无椒芥无不下箸也，汤则多有之。」可以看出当时的湖南人无辣不食，甚至连喝汤都要加上许多辣椒。吃辣在这一时间段起成为了西南人的一项重要特征。

辣椒为什么能在清朝的湖北和湖南站住脚呢？这与这片地域的气候有关。两湖地区是明显的亚热带季风气候区，空气湿度大，夏季炎热，冬季湿冷，同时这里的人在清朝有很多人从事水田种植，需要长时间浸泡在水里，人体内的湿寒不容易排出，辣椒就成为了一种重要的祛寒散汗排湿的食材，得到了两湖地区居民的欢迎。同样的原因，朝鲜半岛地区爱吃辣椒也与水田习俗和气候相关。

另外就是两湖地区多山区，很多地方在清朝时交通非常不方便，因而海盐和时令的蔬菜水果难以及时运进来，在食盐官营的年代里，想要吃到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而辣椒这种作物绝对是个好东西，因为辣椒既可以被当做蔬菜补充营养，丰富餐桌，又可以取代盐的位置，增加食欲，改善口感。可以一物多用。减小当时居民的生活负担。同样的原因，贵州地区爱吃辣椒也与历史上交通不便相关。

最后就是湖南的气候条件非常适合辣椒的生长，无论是降水还是土质，都能培育出产量很好，质量很高的辣椒品种，这也是辣椒在湖南湖北繁衍下来的重要保证。

分析一下上面的三个原因可以看出，一个地区爱吃辣，往往会占上面的一个或两个原因，而湖南湖北地区则毫无争议的将这三个原因全部占据，可以说两湖地区能吃辣，占据着天时地利。

（食辣成为了两湖地区的文化符号）

有趣的是，原本是外邦传来的外来作物，却在流传过程中赋予了中国本地的文化内涵，直至将辣椒文化变成了中华文化的一部分。清代辣椒的传播过程中，各地区的饮食习惯差异也在不断的加大。同样是爱吃辣，四川地区讲究的就是「麻辣」，各项四川小食无不是讲究麻辣鲜香，川菜馆也是多以「麻辣」作为招牌。贵州地区则是讲究「酸辣」，贵州的小吃多与酸相关联，还有盐水浸泡辣椒使用的习俗，将盐与辣椒的作用合二为一。云南地区爱吃「糊辣」，将辣椒与油充分结合，别有一番香辣的口感。而两湖地区作为辣椒传播过程中的「前哨站」，更多的保有辣椒原始的「纯辣」，对于辣椒食材的要求较高。

（湖南的名菜剁椒鱼头）

形形色色风格不同的辣椒文化，也发展成为了一种独特的地域认同和心理认同。但现代社会这种认同范围也在逐渐扩大，传统的辣椒文化在各地区频繁交流下也出现了相互交流乃至融合的趋势，开遍全球的川菜馆里面也会有很多湖南菜，贵州菜的影子。辣椒文化已经不仅是西南数省的饮食文化，更是中华饮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巨大的生命力。

参考文献：

1.林永匡：《中国风俗通史（清代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1年11月版

2.张艺凡：《辣椒传入中国的地域文化影响》，《农业考古》，2013年第1期

3.陈文超：《湖南辣椒发展状况》，《辣椒杂志》，2007年第2期

4.覃许学：《辣椒与族群认同—以湖南辣椒文化申遗为例》，《南宁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12年第1期

5. 兰勇：《中国古代辛辣用料的嬗变、流布与农业社会发展》，《中国社会经济史研究》，2000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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