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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國盛 科考的疑慮

吳國盛 科考的疑慮



作者吳國盛(北京大學哲學系教授)

責編陳 斌


導讀


亞里士多德說:「求知是人的本性」。傳統的約束、自然的屏障,沒有什麼能夠擋得住人類求知探秘的熱情。從繁星密布的蒼穹,到物種千奇百怪的熱帶雨林,再到人跡罕至的高原大漠,都曾吸引著求知者的目光。其中,到地理險峻之處探險求知,更為世人所津津樂道。今天,科學家們也加入了這個求知而又歷險的行列,世人皆稱科考。


亞里士多德說:「求知是人的本性」。傳統的約束、自然的屏障,沒有什麼能夠擋得住人類求知探秘的熱情。從繁星密布的蒼穹,到物種千奇百怪的熱帶雨林,再到人跡罕至的高原大漠,都曾吸引著求知者的目光。其中,到地理險峻之處探險求知,更為世人所津津樂道。今天,科學家們也加入了這個求知而又歷險的行列,世人皆稱科考。

吳國盛 科考的疑慮



今天的科考,往往服務於許多功利的目的,最常見的是國家經濟或區域經濟發展的需要。服務於這種需要,科考的目標也往往被確定為發現「資源」,以及如何更好地利用「資源」。這裡的「資源」,包括水資源、森林資源、野生植物和動物資源等等。當然在我們這個技術時代,一切事物均首先表現為「資源」,均首先當做「資源」來進行考量,所以「資源」不限於這些,還包括旅遊資源,甚至人力資源、人文資源。


這樣的科考,往往是「開發」的先頭部隊。「開發」這個詞,很長一段時間是一個激動人心的好詞。它意味著脫貧致富,意味著前途和希望。曾幾何時,當隆隆的炮聲,喚醒了沉睡的群山,人們便沉浸在「開發」地下寶藏的憧憬之中。然而今天,當我們知道了粗放型的資源開發並不能帶來持久的富足時,當我們明白了地球資源的有限性時,當我們得知地球生物多樣性的急劇破壞和消逝時,當我們聽說了越來越多的荒野和原始風貌被開發成旅遊點後慘不忍睹時,我們對「開發」這個詞和對服務於「開發」的科考有了一絲疑慮和猶豫。

然而科考本身是一項科學活動,它的正當性和意義有著遠為深遠的依據,那就是人類求知的本性,而這,正是科學的人性基礎。只是今日科考的意義往往過份繫於某種功利的考慮,倒是有點淡忘了人心深處那種對於求知的熱情。純粹的求知並無功利的目的,它所追求只是對於自然的理解,對存在的領悟,以及在這種理解之中人性的提升。英國登山家馬洛里留下了一句登山名言:「因為它在那裡」,我認為這是發自內心的對存在的領悟,是登山探險家的哲學宣言。因為它在那裡,所以我們要去認識它、了解它、親近它。


自由的科學享受著自由探索的權利,然而我們這個時代,科學不再是非功利的。每一個科學家都靠各式各樣的課題基金支撐著自己的科研活動;每一個有成果的實驗室的背後,都潛在地存在一個工業流水生產線在等待著將成果產業化;每一項科考活動的背後,也都可能有無數商業集團貪婪的目光在注視著。特別是現代傳媒,為了吸引眼球,往往現場直播各式各樣的科考現場,把從前科學家個人的歷險過程通過電視帶進千家萬戶,從而刺激旅遊開發商和旅遊者開闢新的旅遊區。那麼,今天的科考工作者應當如何規定自己的角色?今天的科考目標是否要無限地指向新的荒野地和人跡罕至的原始地帶?

吳國盛 科考的疑慮



青海湖的海鳥和國家一級保護動物藏野驢。調查顯示,隨著經濟的發展和對外旅遊的開放,這些生活在青藏高原的動植物數目也在快速地減少。

我不認為人們應該抑制自己的求知熱情,但是,科學家應當更多的清楚自己的科學工作的社會後果和社會責任,以及為無告的大自然所應該承擔的責任。如果科考實際上導致或加速了某一個物種的滅絕,如果科考實際上幫助破壞了一個地區的生態環境,那麼,我們應該質疑我們的科考動機,應該考慮改變我們的科考方式。無論如何,博物學家式的科考總是必要的、有意義的,但是前提是要有博物學家那種寧靜的心境。我想起美國一位博物學家說過的話:「我們照樣搜尋各種各樣的頻危物種,但在媒體面前保持沉默。」科考能否做到少一些功利追求,多一些精神追求?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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