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家劉山：花錢是門藝術
6月29日，金融博物館藝術中心迎來了一期特殊的告白。
本期的主講嘉賓是一位涉足藝術收藏30餘年的收藏家——劉山。
陣雨過後的夏日傍晚，這位收藏界「老炮兒」分享了他珍藏已久的收藏故事，和人生體悟。
他說藝術收藏是一門關於「花錢」的藝術。他說家，成就了自己真正的收藏。
王一婷（主持人）： 我曾經對藝術一無所知，但是懷著心底對藝術的熱情，30歲，毅然轉到藝術行業，到央美讀博。博士論文的題目是中國當代藝術的時尚化研究，在研究的過程中， 結交了很多的老師、前輩，他們給了我非常多寶貴的意見。其中一位就是今天的嘉賓劉山老師。大家可能對劉山老師並不了解，他是一位非常低調的收藏家，這也是他第一次公開分享自己的收藏經驗。
當代藝術收藏史
王一婷（主持人）：我想問一個在座觀眾特別好奇的問題，作為收藏家，您有掙到錢嗎？您的錢都花在了哪裡，又換到了什麼？
劉山（嘉賓）：實際上到目前為止沒有掙到錢，一直是持續花錢的狀態。循環往複，掙到的錢也最終花到了收藏當中。
王一婷：聽說您有收藏過一批藝術炙手可熱的當代藝術家作品？能給我們聊聊您的收藏曆程？
劉山：2002年收藏過曾梵志的作品，當時從拍賣會上拍到了一張面具代表作，畫幅不大，價格大約是4萬5千。到了2004年，整個的當代藝術市場如火如荼，當時賣那副作品的價格是60萬。
方力鈞的一副作品，是我2000年初從拍賣會上買到的。在2007年出手了那張作品，算是中國當代藝術市場的頂峰時期。那幅作品的收入成為我攝影收藏的部分資金來源。
王一婷：陳丹青是您關係特別好的朋友，經常聽您講跟陳老師聊天的段子，特別過癮。陳老師的這幅《自畫像》是您的收藏，很好奇，這幅畫能值多少錢呢？
劉山：陳丹青的這幅《自畫像》，包括陳丹青所有作品，在我收藏體系里，從縱向收藏的角度來說算是最完整的。這個畫按現在的市值，預估是收藏時的幾百倍。這個畫應該不會賣，所以對我來說幾乎是無價的。
王一婷：劉丹，在座各位不一定特別熟悉，但是劉丹老師是我非常尊敬的一位藝術家，在紐約最重要的收藏家圈子裡，誰有劉丹，就像古人收畫誰有倪瓚一樣，是收藏家一個品味的標誌。
劉山：我對劉丹的了解來源於阿城（作家）。90年代末，一次阿城來我家吃飯聊天。當時我在收藏素描作品，阿城說，「如果要收藏素描，有一個人的作品你必須要有，就是劉丹。」
劉丹此前一直在美國，他是2004年回的中國。我第一次認識劉丹，去他家看作品。跟他接觸不到一個星期， 我就訂了這幅《民國小詞典》，差不多6年之後終於拿到了。
王一婷：劉丹老師的作品整個的國際收藏界都知道一畫難求。第一，他畫的特別慢，第二，看不上的人他不賣，所以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收藏到他的作品。
攝影收藏的機緣
王一婷：劉山老師您之前說，在當代藝術收藏之後，逐漸轉向了攝影收藏。能為我們分享一下其中的機緣嗎？
劉山：我跟攝影真是很有緣。從上學開始就喜歡攝影，畢業之後，掙的第一筆錢我用來買了一個相機。然而從一個攝影愛好者，轉向攝影收藏， 主要得益於徐累（當代藝術家）和丹青，徐累對攝影的理解和構圖非常到位。
當時丹青給我說過一句很難忘的話，他說「你學攝影太好了，你學攝影就是為了老年找樂啊。」 攝影收藏的契機是在2003、04年，那時，當代藝術非常火。當時我想選擇一個稍微冷門的收藏領域，所以轉向了攝影，正好又有機緣認識一些日本和歐洲的畫廊。
王一婷：佳士得在中國的藝術空間為劉山老師做了一個私人攝影收藏展。無疑是這家國際頂級拍賣行對他攝影收藏的認可。聽說那次展覽是一次非常有開拓性的展覽？
劉山：從策展角度來說，那次展覽在中國是具有唯一性的。策展人是一位佳士得的攝影專家，也是皮諾家族的攝影收藏顧問。布展的時候，他放棄所有藝術家的年代、地域和名字，而是利用作品的拍攝元素布展。
把展覽做成兩個空間，一個名，一個魅。名是街景，而魅與人體相關。 再一個，是展覽地點的唯一性。展覽空間是上海30年代英國老洋房。跟所有的歐洲攝影作品正好同一時代。
有家，才有收藏家
王一婷：劉山老師跟大家講一講您20多年前藝術「小白」的故事吧。您的第一次收藏經歷？
劉山：我記得應該是80年代初，家裡有個陳逸飛的油畫大掛曆，畫一個吹笛子的女人，我說這個寫實真好，掛曆用完了我就把畫裝一個框子，掛家裡。86年進了外企，也算有一定的積蓄，朋友推薦，買了三幅婁師白的水墨， 這應該是第一次直接的收藏經驗。
90年我進了瑞士一家物流公司。周末帶女兒去逛公園，在勞動人民文化宮，當時恰逢嘉德的周末小拍。那個年代，拍賣還用的是幻燈圖片，看上了一對青花瓷的小酒杯。
無底價起拍，一開始100、後來200我直接跟了300元，一敲錘就是我。我還不知道怎麼付錢，之後工作人員找我，直接現金300，就把這個青花瓷酒杯拿回去了。從這個拍賣之後，每周末都到嘉德小拍去看看。所以，我真正的收藏是從瓷器開始的。
王一婷：您收藏門類非常寬，從傳統水墨，到當代藝術，裡面有畫、有攝影，包括您也收藏傢具。（圖片上是劉山老師的家）
劉山：牆上有一些小的油畫應該是在歐洲收的，右邊是劉丹很重要的藏品，老人石。我從90年代開始收藏傢具，當時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家裡的裝飾，收藏跟生活融合在一起。
這堵牆是我收藏的一個系列，去國外會特別留意一些古董店，古董店裡最關心的是老畫框，這個牆的呈現是畫框的收藏。
這張畫的作者是Pierre Klossowski， 巴爾蒂斯的哥哥。巴爾蒂斯的畫我買不起，但是我可以買他哥哥的畫，他是一位以情色為主題的插圖畫家。這幅畫還引出了一個故事，我可以跟大家聊一下。
在我買畫的時候，劉野（當代藝術家）也也剛好在博覽會上看到這副作品，也想要這個。後來畫廊老闆說有一個中國藏家已經買了。前段時間，劉野跟另外一個朋友來我家看這幅畫，他說不行我拿自己一張大畫跟你換。
王一婷：我知道劉山老師還是古董傢具收藏家。他並不是花最多錢那個，擁有無數藏品的那個，但是他是任何一個古董家具行的人都不會低估的一位收藏家。
劉山：古董傢具收藏，應該是我真正花錢的地方。而和這關係最大的是老婆的支持。成家的人如果要從事收藏，無論老公、老婆，首先對方得同意，我採取的方法我就帶著她玩。周末的話，我一般跟老婆一起去淘傢具。
我開始收傢具的時候，比較盲目。但是基本上第一年已經定了自己的目標。當時定的目標是大件的櫸木傢具。其一是因為90年代中後期，櫸木家具體系完整、價格合適。
其二是櫸木跟黃花梨的關係，實際上和油畫與素描的關係一樣，素描和櫸木都是最見性的。一個工匠，他要做任何一個黃花梨紫檀之前，會用櫸木做小樣。因此無論造型，還是傢具風格，櫸木都能最直接的表現工匠的個性。
用眼力去旅行
王一婷：剛才聽了劉山老師分享，說到觀看作品的眼力。然而這份眼力究竟是建立在什麼之上呢？
劉山：說眼力之前，想先談談和藝術有關的旅行。坦率講，我談博物館話題稍大。但是我之所以能談，至少有兩點原因。一是得益於我跟陳丹青老師的歐洲博物館之旅。當時我跟丹青開玩笑講，「你就跟帶研究生似的，我也不讀書，我美術史也沒有讀過。」 他說你不用讀，你跟著我就行了。他說我更正你一下，我是帶博士生的。
第二點得益於博物館策展經驗。從11年開始我協助劉丹跟蘇州博物館談劉丹個展，13年最終敲定。整個布展過程，展覽準備，還有畫作的搭配，都有全程協調和參與。
關於博物館旅行有幾點建議，旅行前做好攻略。去一個博物館記住兩張畫，兩個藝術家，當你把兩個藝術家理解了，你對這個時代就能有一定的理解。
別光看畫。他用什麼畫框，他為什麼用這個畫框，是當時的畫框，還是之後的畫框？ 還有博物館的牆面顏色，一定要記住博物館牆面顏色。也許你之後裝修，生活，甚至穿衣風格都會受到影響，你肯定能找到這種關係。
王一婷：我們現在很多人理解藝術空間就是白盒子，好像藝術空間都是白牆。其實頂級的陳列不一定是白色的，重點是呈現這個藝術氛圍，還有這個展廳的整體環境。
旅行之後，把那個博物館的感覺帶回家裡，這其實就是花錢的藝術。你把錢花給自己了，你把整個美術館都搬回家了。其實收藏到後來收的是什麼呢？就是你收的一個格局，收一個眼界。
收藏的領路人
劉山：當代藝術收藏、和攝影收藏，我特別感謝徐累、陳丹青和阿城，阿城對攝影有很深的研究，和獨到的見解。劉丹無論生活方式還是繪畫方式，都是我最敬仰的。他的唯一性不僅表現在對中國傳統文化的理解，而且確實是童子功，我見過他14歲畫的素描，非常小的一幅。他是一個對西方素描藝術理解非常到位的藝術家。
媒體特邀嘉賓《藏品》雜誌總編李捷（左）《芭莎藝術》編輯書羽（右）
劉山帶觀眾參觀位於金融博物館的藏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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