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摸》是不是非物質文化遺產?
又過良久,韋小寶低聲哼起「十八摸」小調:「一百零七摸,摸到姊姊妹妹七隻手……一百零八摸,摸到姊姊妹妹八隻腳……」正在七手八腳之際,忽聽得一個嬌柔的聲音低聲道:「不……不要……鄭……鄭公子……是你么?」正是阿珂的聲音。
——我們這一代,大多是從《鹿鼎記》里才知道《十八摸》的。
這《十八摸》並非金庸生造,而是舊社會極流行的有性挑逗意味的民間歌謠小調。自小在青樓里摸爬滾打的韋小寶信手拈來的小曲,在許多人心中自然跟黃色小調畫上了等號。可惜金庸總是讓韋小寶哼到「一呀摸,二呀摸,摸到姐姐的頭髮邊……」就戛然而止了,很少有人能真正知道完整的《十八摸》原貌。
蘇荃說:又要做英雄,又想聽粉頭唱十八摸,這英雄可也太易做了。韋小寶聽了茫然了一瞬
近年來,有民俗研究者經過考察之後將《十八摸》重新整理,聲稱《十八摸》不僅不是黃色小調,而且屬於非物質文化遺產?
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的申報有三個基本條件,一個是藝術價值,一個是處於瀕危的狀況,還有一個是有完整的保護計劃。而且每兩年才審批一次,每次一個國家只允許申報一個項目。所謂「申報」,困難程度可想而知,想來此專家之意,僅在引起重視與保護這一民俗現象。
那麼這個由於各種原因被隱去「真身」的《十八摸》是否真的具備保護價值呢?
關於《十八摸》的起源,一直眾說紛紜。
有一種說法認為《十八摸》本來是陝北的「信天游」。
具體年代已無從考證。有資料顯示,元曲善本上出現過《十八摸》——「丑奴嘴裡不乾不淨的哼著『十八摸』小曲,向那春香身上摸去」。可見其植根中國市井文化,已有五六百年的歷史,且路人皆知。
另一種說法認為《十八摸》起源於客家民謠。
客家民謠有一千多年的歷史,如一切民謠的緣起一般無二,客家民謠起初是為了抒發喜怒哀樂情緒,所哼出來單調的歡呼或哀嘆聲。後來配合了撐船、挑擔、砍樹、走路等自然活動,哼出聲音用以表達情緒,壯膽,或向遠處的人喊話,逐漸地演變成歌調。
客家民謠有九腔十八調之稱。其中有一調就是「十八摸」。民俗專家認為,既然《十八摸》在有一千多年歷史的客家民謠里已經形成了調系,並且是以「十八摸」命名的,由此可推斷,《十八摸》的起源很有可能來自於客家民謠,而且年代遠遠早於信天游。
還有一種說法,據說史載《十八摸》來源於淮河中游,江蘇西北部的洪澤縣洪澤湖畔。是當地土產的小調,這種小調內容很豐富,包括今天能傳唱的《十八摸》、《手扶欄杆》、《十二月調》、《鴛鴦枕上》這幾首。大部分已經失傳了。
最終《十八摸》因其流傳地域廣闊而形成不同的版本。諸如陝北信天游版,客家民謠版、蘇北民間小調版、閩南語台灣版等。各版本結構及語言上差別甚大,以客家民謠版本為例(僅存十六段):
1.頭上邊一頭上桂花香
2.頭毛邊一頭毛烏圓圓
3.膨頭邊一膨頭迎神仙
4.髻鬃邊一髻鬃圓當圈
5.鬢尾邊一鬢尾翹上天
6.額角邊一額角會毫光
7.目眉邊一目眉兩頭彎
8.目珠邊一目珠看上天
9.鼻孔邊一鼻孔好鼻香
l0.嘴裡邊一嘴裡紅連連
11.下頷邊一下頜連上頷
l2.耳孔邊一耳孔聽得現
l3.頸根邊一頸根洗得凈
l4.肩頸邊一肩頸連上連
15.雙手邊一雙手自如筍
l6.背囊邊一背囊好抓癢
以上十六段,各段前三字都是觸摸的部位,後五字都是觸摸的感覺,這些感覺多數是視覺,像烏圓圓、迎神仙等等;有些是嗅覺的如桂花香;有些是指功能的,如好鼻香、聽得現,好抓癢。再看各段的次序安排,一至五段都是頭髮,六至十二段都在頭部,十三段以下則延伸到頸、肩、手、背。
《十八摸》因其流傳地域廣闊而形成不同的版本
據說,在湖南鄉村,早年間還留有在婚禮上演唱《十八摸》,挑逗新娘的婚俗。
通常,婚禮鬧到晚上九點多,該送新人進洞房的時候,村裡小夥子就一起衝到新房去,在屋中央擺好一條板凳請新娘就座,選出一個能說會唱的小夥子和新娘同坐一條板凳,新郎則被眾人架在一邊。歌手總是先跟新娘聊家常,放鬆她的警惕,然後說:「妹子,哥哥教你唱支歌吧!」新娘驚詫道:「什麼歌來?」在場的人一起起鬨:「什麼歌來?」
歌手眼露淫光,緊逼新娘,開腔演唱:
緊打鼓來慢打鑼,停鑼住鼓聽唱歌。
諸般閑言也唱過,聽我唱過十八摸。
老闆聽了十八摸,不花銀兩摸不著。
老頭聽了十八摸,渾身上下打哆嗦。
小夥子聽了十八摸,抱著枕頭喊老婆。
一摸呀,摸到呀,大姐的頭上邊呀,一頭青絲如墨染,好似那烏雲遮滿天。哎哎喲,好似那烏雲遮滿天。
二摸呀,摸到呀,大姐的眉毛邊,二道眉毛彎又彎,好像那月亮少半邊。哎哎喲,好像那月亮少半邊。
三摸呀,摸到呀,大姐眼上邊呀,兩道秋波在兩邊,好似葡萄一般般。哎哎喲,好似葡萄一般般。
四摸呀,摸到呀,大姐的鼻子上邊呀,大頭朝下,小頭朝上,好像一座小金山。哎哎喲,好像一座小金山。
五摸呀,摸到呀,大姐的耳朵邊,兩個水餃一般般,還有一對大耳環,哎哎喲,還有一對大耳環。
六摸呀,摸到呀,大姐的肩上邊,兩個肩膀園又圓,我越摸約越喜歡。哎哎喲,我越摸約越喜歡。
七摸呀,摸到呀,大姐的胳膊彎,好像小河彎又彎,如同牛梭一般般。哎哎喲,如同牛梭一般般。
八摸呀,摸到呀,大姐的咯吱窩。摸來摸去喜死我,好像喜鵲壘的窩,哎哎喲,好像喜鵲壘的窩。
九摸呀,摸到呀,大姐的脊樑邊,並分的麒麟在兩邊,我越摸越喜歡。哎哎喲,我越摸越喜歡。
十摸呀,摸到呀,大姐的屁股上邊呀,兩個屁股園又圓,好像兩個大木杴。哎哎喲,好像兩個大木杴。
…………
一般歌手不會真動手,只是裝模做樣,但是滿眼的淫光已經把新娘嚇得夠嗆了,唱至關鍵時刻,調皮的小孩子會突然把電燈關掉,新娘尖叫不止。
整個過程中,很少有新娘能整首歌聽下來,先是臉羞得紅撲撲的,後來,就會委屈地哭起來,大家見鬧得差不多,就會放開新郎,讓他來哄新娘,直到新娘露出甜蜜的笑容才作罷。
各地不同風格的鬧洞房
《十八摸》在民間諱莫如深又流傳甚廣,這似乎是一個矛盾,因此有民俗專家認為,它實際上承擔了青年性啟蒙教育的功能。
古人的性教育並不像我們想像的那樣是一片空白,反倒有很多或含蓄或開放的性啟蒙。據《白虎通》記載,有官辦學校就把性教育作為貴族子弟的必修課。比如東漢,有專為貴族子弟開設的學校——辟雍。貴族子弟在辟雍里學習騎馬、射箭、書法、做詩、彈琴等,此外還有一門課就是性教育。至於這門課在辟雍裡面是怎麼進行的,已無從考證了。
到了明清兩代,貴族子弟中有一種性教育工具,這就是歡喜佛。在皇宮裡也會放置這種佛像,通常是銅製的或是鎦金的,有大有小,有男佛跟女佛,如同春宮圖一樣,歡喜佛通過演示交合來進行性教育。
鎦金歡喜佛
大概《十八摸》或者類似的小曲,一定程度上承擔的就是這樣的職責。
一首民間小曲的演繹與流傳,歷經各種「運動」,仍百年不絕,無論從哪種角度上說,都有其存在的必然因素。我想,對或古或今生生不息的所謂「淫詞艷曲」是否也可以從另一個角度看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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