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問真答：男人為什麼長乳頭

這其實是個古老的問題，然而大多數人只當它是個笑話，抖個機靈就完了，從來不曾認真對待，錯失了一次了解「性別分化」的良機。

是啊，男人的乳頭有什麼用呢？

其實不僅男人，任何有胎盤的雄性哺乳動物都有乳頭和乳腺，但這些乳頭又真的沒有任何實際功能，存在與否絲毫不會影響雄性動物的生存質量。這可能越發勾起人們的困惑——既然沒用，為什麼還要進化出來？

大多數雄性哺乳動物因為濃密的毛髮不易觀察到乳頭，這隻雄性的加拿大無毛貓能讓你看個清楚——貓有 8 個乳頭

這就遭遇了一個相當常見的誤解：生物在進化中獲得了某個性狀，並不意味著該性狀能帶來生存上的優勢，因為一個基因總是關係著生物體不同層面的許多性狀，只要這些性狀總體上有利於物種延續，這個基因就會被自然選擇青睞，很多看上去毫無意義的性狀也就隨著雞犬升天了。

比如我們經常萬分困惑於「人類為何沒有濃密的體毛？」——這個性狀的確不能帶來明顯的進化優勢，但我們應該注意到，「缺乏體毛」是「幼態延續」的典型特徵，而後者還給人類賦予了巨大的頭顱、漫長而適於學習的童年時期，這就相當足以被自然選擇相中了。

人類這個物種的形成與「幼態延續」（個體發育止於幼體狀態，並在此狀態下達到性成熟）有重大的關係：幼年黑猩猩在某些方面的學習能力比人類兒童還強，但他們 10 歲就達到性成熟，變成肌肉發達的暴戾生物，再也沒有學習的意願；相比之下，人類是一種永遠不能長成「完全體」的大猿，直到 20 多歲仍能靜下心來，但終生肌肉軟弱、骨骼纖薄

雄性哺乳動物的乳頭也是這樣一種東西：這個性狀是性別分化機制的副產物，後者對哺乳動物的生死存亡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它也就躲進了自然選擇的避風港，順利延續下來了。

具體的，我們都知道胎生哺乳動物的性別由性染色體決定，XX 是雌性，XY 是雄性，這是因為 Y 染色體上的短臂末端存在著胎生哺乳動物唯一的性別決定基因，稱為「Y 染色體性別決定區」（sex-determining region of Y-chromosome，簡稱 SRY 基因），它控制著睾丸的發育；X 染色體上的對應基因是 SOX3 基因，與胚胎的大腦發育有關——所以只有 Y 染色體才是真正的性染色體，X 染色體與常染色體並沒有質的區別，在性染色體異常的病例中，我們會發現無論有多少條 X 染色體，只要有 Y 染色體就會表現成男性。

小鼠睾丸的橫切面，這些整齊的管子稱為「生精小管」，是精子的發源地——SRY 基因的關鍵功能，就是誘導胚胎的生殖嵴發育成性索，再進一步發育成生精小管

另一方面，如果唯一的性別決定基因只關照雄性，那也意味著胎生哺乳動物在胚胎髮育中「默認」是雌性，就好比雙色版畫只使用一種墨水，那麼必然有一種顏色是默認色，不需要塗任何墨水——只是這墨水並非在胚胎髮育的第一時間就塗上去，人類的 SRY 基因要到胚胎髮育的第 6 周乃至第 8 周才開始表達，已經足夠讓某些默認性別的性徵表達出來，比如乳頭和乳腺。

一個 6 周大的人類胚胎，長約 14 毫米，解剖結構尚不完整，但已經有了乳頭和乳腺的原基

通常來說，男性個體的乳頭和乳腺從此之後就不再有進一步的發育，只是隨著身體有所長大；而女性胚胎沒有 SRY 基因的力挽狂瀾，乳頭和乳腺會一路發育下去，為成年後的哺乳做好生理準備。

所以總得來說，並不是「男人為什麼長乳頭」，而是「男人為什麼沒有退化掉乳頭」——而這答案我們已經知道了：男人的乳頭實在太不起眼，存在與否不影響個體的生存質量。

當然，人類是一個特殊的物種，「生存質量」的外延要比一般物種大得多。乳頭和乳腺偶爾也給男人帶來某些煩惱，除了比較罕見的乳腺癌，「男性乳房發育症」要更加常見。

比如在青春期的時候，男孩子的雌性激素分泌量也會上升，偶爾會出現青春期乳房發育的癥狀；或者因為肥胖等因素睾酮分泌量下降，乳腺也會趁機發育，極端案例甚至有乳汁分泌——只是這些因素還不足以構成選擇壓力，在可以預見的進化前景里，男人仍將擁有乳頭。

一個男性乳房發育症患者——有些乳房發育症的健身愛好者為了平滑的胸型，會忍痛割愛，手術摘除乳頭

最後，隨乳頭和乳腺一起出現的還有豐富的神經，能產生強烈的非條件反射，比如因情緒衝動而暈厥，除了掐人中以外，使勁揪乳頭也是常見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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