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遊記之72變：系統局限與升級

知識 08-12

一

有兩樣本領，與大鬧天宮的先進事迹一樣，悟空時不時會放在嘴上，一是筋斗雲，二是七十二般變化。

可這七十二般變化，真有那麼神奇？口說無憑，且看證據。

悟空的七十二般變化，主要有兩個模式：一是整體的變，二是拔毫毛變。

可是，這兩種變化，仔細說來，都有點寒磣。

先看整體變。即使在大聖最瀟洒的大鬧天宮時，便早就露了怯。尾巴變個旗杆，位置卻變不了，還在屁股後面。

平頂山金角銀角大王那次。悟空變化，被八戒識破，是因紅屁股，露在外面，異常顯眼。

書中寫到「那大聖見面前無人，就弄神通……真身卻幌一幌，變做個小妖，立在旁邊……八戒道：「你雖變了頭臉，還不曾變得屁股。那屁股上兩塊紅不是？我因此認得是你。」

「行者隨往後面，演到廚中，鍋底上摸了一把，將兩臀擦黑，行至前邊。八戒看見又笑道：「那個猴子去那裡混了這一會，弄做個黑屁股來了。」

獅駝嶺那次，也夠難堪。被摁翻在地捆了，扒了衣服，一身猴毛。連根毛都變不掉。原來，七十二般變化，到這裡，成了整容變臉。

書中寫道「三怪把行者扳翻倒，四馬攢蹄捆住，揭起衣裳看時，足足是個弼馬溫。原來行者有七十二般變化，若是變飛禽、走獸、花木、器皿、昆蟲之類，卻就連身子滾去了；但變人物，卻只是頭臉變了，身子變不過來，果然一身黃毛，兩塊紅股，一條尾巴。老妖看著道：「是孫行者的身子，小鑽風的臉皮，是他了！」

再看拔毫變。

毫毛一般是變假悟空，變小猴子，次數最多的是變瞌睡蟲、蒼蠅、蚊子、跳蚤等各種昆蟲。

一則，並非隨心所欲，還是要按程序走。要不然的話，可能出不來瞌睡蟲，出幺蛾子。比如，五庄觀偷人蔘果，悟空將石獅變自己假身，要先咬破了自己舌尖，然後朝石獅子噴一口，然後再叫聲「變」。

二則，無論變什麼，悟空總要把毫毛收回來。即使一時半會收不回，事後也要想方設法收回來。

如在三打白骨精後，跪別唐僧後「大聖見他不睬，又使個身外法，把腦後毫毛拔了三根，吹口仙氣叫變，即變了三個行者，連本身四個，四面圍住師父下拜……大聖跳起來，把身一抖，收上毫毛」。

有時毫毛收得急，都顧不上露出破綻。好似一場戲還沒完，早早把布景給撤了。大聖「搖身一變，變作個牛魔王，拔下幾根毫毛，叫：「變！」即變作幾個小妖。在那山凹里，駕鷹牽犬，搭駑張弓，充作打圍的樣子」不久之後「這行者昂昂烈烈，挺著胸脯，把身子抖了一抖，卻將那架鷹犬的毫毛，都收回身上，拽開大步，徑走入門裡」

表面看，似乎是悟空在意自己社會形象。就像拔毫毛時，也從不在一處拔，有時在胸前，有時在腦後，有時在尾巴。擔心盡在一處，拔禿了，成了瘌痢。每次變化完，都要收回毫毛，大概也是這個意思。

英雄也有局促，有時難免小家子氣，這也是古往今來悲喜劇的套路。英雄縱如大聖，也有無奈酸楚。

二

雖說神話世界，盡情想像，神遊萬里，終究還是跳不出現實世界的手掌心。但是，也無需一板一眼、犄角旮旯都按現實來。

而吳老師事無巨細，不厭其煩，每次都不忘寫上一句「悟空把身一抖，收上毫毛。」除「英雄也有捉襟時」的套路，讓人會心一笑外，究竟是為什麼？

真正的原因是，吳老師非常具有科學精神。

七十二般變化，不會從有變無，更不是從無變有，它的種種局限，都在有意無意地揭示一個定律：物質不滅，質能守恆。

神話世界，現實世界，都在宇宙中。宇為空間，宙為時間。所以，儘管天上一日，地下十年，恰證明了：時間可以換算，空間也可相通。

變化只是改變了物質原有形態或結構，但物質不會消滅，質量和能力守恆。神話世界也不例外。

三

但是，物質不滅、質能守恆定律有一個前提，即限於一個與周圍隔絕的系統中。在一個孤立的系統中，只是結構或形態發生變化。

因此，悟空的七十二般變化，無論是整體變，還是毫毛變，都不能隨心所欲，無法消滅宇宙物質，在一個封閉系統裡面，能量是給定的，是有局限的。

在獅駝嶺，悟空被關進陰陽二氣瓶，身體變大，瓶就變大，身體變小，瓶也變小，依靠自身系統變化，始終突破不了瓶頸。最後是用了觀音菩薩在蛇盤山給的救命毫毛，才得以從困境中解脫。

這救命毫毛，便是系統外輸入的資源和能量，提升了應變力和戰鬥力，才能成功突破瓶頸。

現實世界的例子，王安石變法。

王安石改革失敗，原因有很多方面。決策時未充分聽取群眾意見建議；官僚體系僵化，唯權唯上，信息失真，無法根據實際情況調整改革措施，檢驗改革效果等等。

還有一個重要原因便是，王安石變法，是發生在一個封閉的知識系統中。「任你七十二變」，終究還跳不出原有的「套路」。

一是該系統中教條的道義與利益觀繞不過去；

二是科舉產生的官僚缺乏相應知識技術；

三是遇到問題，不是技術解決，而是臉紅脖子粗，慣性走入忠奸黑白老路，是己非人，口水橫飛，黨爭不斷，來回翻騰。最後，蔡京之流上位，從中漁利。如此等等，都可以歸結到封閉系統的知識局限。

因此，要實現系統結構優化和轉型升級，必須要跳出封閉的系統的局限性，輸入新的知識資源，更新知識系統，與外部各相關係統相互協調。這才是改革的題中之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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