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岳飛，千年憤悶再回眸
《詩經》植物志：卷耳
文/白楊橋
不願再想起這段歷史，因為一想起，就是再生生撕解開心靈上早已經結痂的那塊疤痕，那殷紅的鮮血會順著歷史的脊背流下，那錚錚的鐵骨會喀嚓嚓響疼天地良心！
這個名字，耀眼了夜空，震撼了沉寂，又像江南的梅雨，潮濕了人們的眼睛和記憶。他傑出的才能，他悲劇的人生，他壯志未酬身先死的遺憾，穿透了九百年的歲月，重重擊響心情漲潮的堤岸，於是所有的思緒一起井噴……
小時候和弟弟頭擠著頭在收音機旁聽他的事迹，那愛國的情操，那高潔的人品，那彪炳史冊的英雄事迹，就刀刻般雕鑿在我心靈的碑石上，一顆少年的心，激蕩著對英雄的景仰。愛國的種子就這樣無聲無息悄悄的根植在心靈了。再後來的博覽群書，更使他血肉豐滿的永活在腦海了。及至年長，又知道了屈原、蘇武、霍去病、文天祥、林則徐，他們的名譽，氣節和操守，深深融化在我的血液里，並且在心靈的深處紮根！然而，那個名字依然是群星中最特殊的一顆。
像許多歷史人物一樣，他有正史的，有野史的，有神壇上的，也有民間傳說和有血有肉的。
岳飛，一個讓歷史憤悶了九百年的名字！
英雄的出世，大都不同常人。不說堯舜禹上古的一看就穿的神話，也不說朱元璋奇之又奇的明顯人為痕迹的故事，我們來看岳飛，劉蘭芳的《岳飛傳》這樣講述：公元1103年初春的一個早上，在黃河北岸相州湯陰永和鄉，一個叫岳和的家裡，出生了一個男孩。男孩三朝這天，黃河決堤，安人姚氏情急之中，抱孩子坐進牆角的荷花缸。滾滾洪水，洪水滾滾，荷花缸一路飄蕩，漂流到河北黃縣一個叫麒麟村的地方。富戶王明員外收留了他們。他們就是年幼的岳飛及其母親。後來，岳飛拜周侗為師習武。學成之後，與張顯、湯懷、王貴、牛皋結拜金蘭。他投軍報國，大鬧武科場，槍挑小梁王……一代英雄在歷史的天空閃亮登場了！
亂世出英雄。岳飛生的是時候！
其時，歷史已經沉悶了幾十年。徽宗繼位後，任用奸佞童貫、蔡京。歷史的天空一度陰雲瀰漫，這種情況下，南方的方臘，北方的晁蓋，紛紛起事。長城以北那個祖先放豬的民族，也在白山黑水間崛起，建立了金國。等梁山好漢們砍殺了性質與其一樣的方臘義軍，金人也滅掉了建國209年的遼。朝廷把梁山這塊心腹大患清除了，金人也來清除他們了。
公元1125年，金兀朮的鐵馬伴著北風呼嘯而來。強弓勁矢，直指北宋！馬蹄過處無青草，十萬遺民望天師。面對將帥叛逃、士卒潰散、皇帝流亡、金軍席捲而來、百姓惶惶呼救的局面，岳飛集合部隊，刺血激勵部下「我輩當以忠義報國，立功名、書竹帛，死且不朽。」他先後移軍駐廣德軍、宜興縣，安定地方秩序，收編散兵游勇，壯大軍隊實力，並隨時率領部隊，出外襲擊金兵。四年，南侵的金軍因遭到南宋軍民的抵抗，準備率部北撤。岳飛在摸清敵情後，率領部隊主動出擊，大敗金兵於常州、鎮江，迅速收復建康（今南京），就任通泰鎮撫使，由此名聲大振。
趙構賞給他衣甲、馬鎧、弓箭，戰袍等物，並獎給軍旗一面，上綉「精忠岳飛」四字。
那時的皇帝多麼器重岳飛啊「聽飛號令，如朕親行！」信任到無以復加的地步，趙構也明白，要過好日子，要穩定政權，需要岳飛這樣的頂樑柱。
岳飛也不負眾望，他用「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的軍紀，用「文臣不愛錢，武臣不惜死」的信念，用「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的艱辛，硬是大破兀朮「拐子馬」於郾城（今河南郾城），乘勝進軍朱仙鎮（今河南開封市西南）。
就在岳飛欲「直搗黃龍」、「迎回二帝」實現其壯志凌雲時，天忽然就陰了，而且陰風四起，十二道金牌從天而降，急令班師。岳飛接到詔令，痛心疾首，悲憤萬分，高呼：「十年之功，毀於一旦；所得州郡，一朝全休；社稷江山，難以復興。乾坤世界，無由再復。」
一代英雄虎囚於天牢，龍卧於囹圄。公元1141年春節前夕，既紹興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九，岳飛風波亭遇難！覆巢之下，連少年英雄岳雲，張憲也難逃此劫！時岳飛39，岳雲22歲。
岳飛之死，使歷史的車輪猛地停頓。
岳飛是為戰爭而生，為和平而戰。他指揮的戰役之多，規模之大，戰場之遼闊，戰爭之殘酷，在人類戰爭史上可圈可點。他是南宋王朝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數天下英雄，誰能出其左右可是，南宋政權為何要自毀長城呢？
掩卷深思，岳飛的死不外乎以下幾點：
一、上書立儲。
高宗的獨子趙旉被宮女踢翻銅盆，驚嚇而夭亡，他又在揚州潰退時受了驚嚇，失去了生育能力，岳飛上書立太子，在他看來無疑是向天下暴露其難言之隱。宋朝的祖宗家法也規定武將不得干預朝政。高宗對岳飛從此不滿意。
二、迎回二帝。
岳飛不忘二帝被俘，老想著「直搗黃龍」營救其回京。二帝要是回來了，趙構還能做皇帝么？所以趙構寧可不要他爸爸和他哥哥也要皇位。威脅帝位，誰能忍得？岳飛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他太高估了趙構！
三、人品高潔。
其實趙構本是個多疑之人，就是在給岳飛加官進爵的時候也不忘試探。當岳飛屯田的時候，「帝手書曹操、諸葛亮、羊祜三事賜之」想看看岳飛的反應。「飛跋其後，獨指操為奸賊而鄙之」，把曹操大罵了一頓，以證明自己不會做曹操。
棋經上說：棄小不就，必有圖大之心。偏偏岳飛在小節上無可挑剔，不貪財，不好色。在宋朝，三妻四妾是平常事，岳飛就沒有小老婆。有人送美女給岳飛，也被他退回去了。皇上要給他蓋房子，他也不要，說：「敵未滅，何以家為？」還說：「文臣不愛錢，武臣不惜死，天下太平矣。」岳飛還要家人閑時讀書，耕耘。「令其知稼穡之難」。岳飛寫過一首詞：
《滿江紅》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
抬望眼 ，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
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
臣子恨，何時滅 ？
駕長車，踏破賀蘭山闕。
壯士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闋。
當時宋朝消除內亂的辦法是文武分途。岳飛的這首《滿江紅》有人就說「孤篇壓兩宋」。岳飛是武將，卻居然和文臣一樣有文化，這還了得？
四、趙構偏安。
郾城和潁昌大戰大傷金軍元氣，穩定了南宋政權，全國的致命威脅下降了，趙構也樂得做個自在皇帝，別去招惹金軍了，做皇帝要緊，享樂要緊。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而岳飛偏偏要渡河北上！
五、「岳家軍」的稱謂。
岳飛的軍隊號稱「岳家軍」。「先是，紹興五年，飛遣梁興等布德意，招結兩河豪傑……舉眾來歸」。其所揭旗以「岳」為號……金帥烏陵思謀素號桀黠，亦不能制其下，但諭之曰：「毋輕動，俟岳家軍來即降。」趙家的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海之濱，莫非王臣」趙家的地盤和軍隊，怎麼能叫岳家軍呢？！
《宋史紀事本末》上寫：「高宗忍自棄其中原，故忍殺飛」。
慨當初，倚飛何重，後來何酷？！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中國的歷史上，皇帝殺功臣的例子不勝枚舉。「過河拆橋」、「卸磨殺驢」已經不新鮮了。只是趙構不知道他是在飲鴆止渴。可是無論人品，才識，能力，岳飛已經把他比下去了，不殺岳飛似乎不合邏輯。
那麼以岳飛的聰明才智，看不出問題么？他又為什麼不逃走呢？
他怎麼不像韓世忠哭跪帝前，伸出戰爭中毒箭所傷，僅存的四指向皇帝哭求呢？怎麼不像張俊一樣見風使舵，識實物而為俊傑呢？！
岳飛還有一首詞
《小重山》
昨夜寒蛩不住鳴。
驚回千里夢，已三更。
起來獨自繞階行。
人悄悄，簾外月朧明。
白首為功名。
舊山松竹老，阻歸程。
欲將心事付瑤琴。
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年少時讀此詞，不明白英雄怎麼也會孤獨，如今倒也體會了他壯志難酬的鬱悶，這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無奈，是站在懸崖邊卻不能後退的絕望啊！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所有的對手找不到他道德的硬傷，於是「水清無魚」成了他最大的弱點。他的存在已經與宋代猜疑武將的傳統發生了碰撞，他已經把滿朝文武比得黯然失色！
所以，岳飛選擇了死！岳飛的死也是對當時活著的「俊傑們」一種諷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於是，岳飛選擇了死：寧為玉晶瑩一地，不做瓦苟且一生！
好在：千秋功過，後人評說。秦檜已經被釘在了歷史的恥辱柱上，趙構連同他的缺鈣的宋朝也已經被人們所認識。杭州西湖的四人跪像還將繼續跪下去。只是墓門上的對聯讓人感慨：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鐵無辜鑄佞臣。
1162年，宋孝宗時詔復官，謚武穆，寧宗時追封為鄂王，改謚忠武，有《岳武穆集》。
朱元璋為岳飛事迹而落淚，親書匾額：純正不曲；
努爾哈赤讓他的兩個孫子改姓岳；
乾隆多次到杭州岳飛廟造訪，撰寫《岳武穆論》；
孫中山稱「岳飛魂」；
毛澤東一生都有岳飛情節。1972年。尼克松來訪，接待音樂就是《滿江紅》。
岳飛的愛國精神和英勇故事也編入了新加坡的語文課本。
可見，人類對英雄的崇拜超越了時空和國界。
在這意義上，岳飛，你的千古憤悶中，有了些許光亮……
【作者簡介】白楊橋，山東省散文協會會員，濟南市作協會員，四季風文學藝術創作中心副秘書長。作品散見於《濟南日報》《山東商報》《濟南時報》《東方散文》《當代散文》等多家雜誌報刊。出版散文集《廣袤原野十八棵樹》（與人合著）、《開在指尖的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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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問：朱鷹、鄒開岐
編輯：洪與、姚小紅
讀書，就是在為自己離開這個世界時收拾行李？大唐文壇關盼盼，痴情終將詩情怨立秋：一候涼風至，二候白露生，三候寒蟬鳴行走奉節，在歷史的長河裡起落《詩經》蔬果志：車前草的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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