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京的「取燈」
與「鑽木取火」原理相同,中國人又創造了「火鐮打火」。火鐮形如馬掌鐵,擊打火石(燧石),濺出火星引燃火絨(蘆花等草毛),再引燃細長的松木條——用它點燈,所以叫「取燈」。也有人把這一套複雜的取火動作統稱為「取燈」。北京人生火、用火,離不開「取燈」。
上個世紀三十年代,京郊農民還用火鐮打火,點柴灶,燒火炕。抗戰時期貴州農家屋裡有火塘,烤火、煮飯、保存火種,用竹篾片從火塘里引火點燈。湖南人、四川人吸水煙,也是火鐮打火,引燃草紙捲成的細長紙篾子,如同香火緩慢燃燒,對著香火頭「噗」一口氣,就燃起火苗,點燃水煙袋的煙絲,再吹滅火苗,紙篾子繼續緩慢燃燒,可多次點煙,點燈,這是南方人的「取燈」。
一些古書零星記載,我國發明火藥時(10世紀初),宮廷和民間使用一種蘸了硫磺的松木條點燈,名叫「發燭」。南宋臨安(杭州)街頭出售的「發燭」是蘸硫磺的松木片。明朝北京內城(西城)有賣劈柴的「劈柴胡同」和賣松木條的「取燈胡同」。有人據此認為是我國最早發明了火柴。其實,「發燭」和「取燈」都是易燃的引火柴,火種仍然來自火鐮打火,還不是一擦就起火的現代火柴。
我國進入鐵器時代(西漢),民間已普遍使用火鐮打火。那麼,兩千年以後為什麼仍然使用火鐮打火呢?這真是封建社會「超長穩定」的可怕現象啊。中國的精英們「十年寒窗」苦讀的「四書、五經」,並不提倡自然科學,科舉考試也缺少數學、物理、化學。明清兩朝六萬進士,二百多狀元郎,不斷充實北京的士大夫階層,其中又有幾位科學家呢?他們的府邸每晚都要點燃許多盞燈,出門打燈籠,就沒想過改變複雜的「取燈」嗎?直到清朝末年連續打敗仗,割地賠款,喪權辱國,中國人才如夢初醒,廢科舉,興辦現代學校,希望「科學救國」。
英國人沃克1826年發明了火柴,輕輕一划就起火,真方便呀。倫敦建立了火柴工廠,這小小精靈隨著「日不落國」的商船隊普及全球。來到北京,被稱作「洋火」。待到我們有了自己的火柴廠,「洋火」才正名為火柴。
我是老資格煙民,對火柴情有獨鍾。您大概不會同情「有煙無火」的尷尬。電影也把煙民「對火」表現為「特務接頭」。1976年夏夜唐山大地震,我從睡夢中驚醒,光腳跑到胡同里,什麼也來不及拿,卻下意識地從床頭抓出來一盒香煙和火柴。餘震不斷,胡同里的鄰居們都不敢回屋拿衣物。此時有煙民發現我蹲在老槐樹下吸煙,佩服得五體投地,一個個上前伸手要煙,讚美之聲不絕於耳:「老趙真神啦!」「光著膀子還有煙有火!」
改革開放後,火柴依然限量供應,一戶一月5盒。定價偏低,2分錢一盒,「三十年一貫制」,工廠虧損,想漲一分錢,北京的市長討論三年也不敢批准。我到上海、長沙、成都、廣州寫電影劇本,一律買不到火柴。1989年出國訪問,我帶回來的「新產品」,十幾個一次性打火機,被朋友搶走一半。
中國人還是聰明的,鄉鎮企業模仿的能力極強,九十年代溫州生產的一次性(電子)打火機價廉物美,暢銷全球,佔領世界市場百分之八十的份額。倫敦最後一家火柴廠關閉了——中國人「投桃報李」,用一次性打火機淘汰了火柴。
唉,風行全球的火柴何其短命耶?比起火鐮打火,只是白駒過隙。若講感悟,那就是我們正處在科技飛速發展的新時代。
人煙,這兩個漢字組合得很妙——有人就有煙,「人煙稠密」還可形容市井繁華。現在變了,煙霧成為污染物。北京市民也從家家一爐火,取暖做飯燒開水,生火封火倒爐灰,迅速減少用火,主要用電。但若想一下,這些「改變了我們生活方式」的電燈、電話、電視、電腦、手機、空調、冰箱、微波爐、電磁爐、電飯煲、洗衣機、熱水器,雖然大多是「中國製造」,卻不是「中國創造」。聰明的精英們趕緊投身「萬眾創新」的洪流吧,發展經濟,要努力跨越模仿階段。(文/ 趙大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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