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蘭州一所大學教英語的她，在患癌後就被開除了

她把患癌的消息告訴了學校，五天後，學校下發了開除她的文件；為緩解經濟壓力，她去蘭州火車站附近擺地攤，又遭遇城管圍追堵截，這讓她感到「恥辱」 。

念念：本名叫劉伶利，大學英語老師，病理報告是雙側卵巢漿液性腺癌，中-低分化。

念念是一個有好人緣的姑娘。在今年8月，在她感覺撐不下去的時候，一個認識但沒上過課的學生對她說：「姐，如果有奇蹟，我就追求你！」

念念大學時的學弟也說，「她是那種甜美又大氣的人。」

這樣一個姑娘，卻在生病後遭遇了一個又一個讓她覺得比癌症更難受的坎。

一

2014年，念念已經是一名大學老師，有了喜歡的事業，有喜歡她的學生。也就是這一年，念念遭遇了她的厄運。

7月8日生日這天，她送給自己一件生日禮物，一個金手鐲。那時她的日子還像金子一般閃著光。

生日後不久，命運給她帶來了壞消息：「卵巢癌」。這不僅剝奪了她做母親的機會，也帶走了她的一切。

三個月內，念念做了兩次手術，一次腹腔鏡，一次開腹縫了33針，接受了6次痛不欲生的化療，一次生物免疫治療。

在許多癌症病人都患上重度抑鬱要靠藥物入眠時，念念覺得自己還算是堅強樂觀的，雖然有「偶爾的不開心和偶爾的自暴自棄」，但她堅持努力讓自己活下去，「我還有很多夢想沒實現！」

不過，在她治療期間，她工作了兩年的學校還是給了她不小的打擊——沒有安慰，只有一份開除的文件。

雖然在接下來治療的日子裡，她不是太在意這件事，但是每每說起來，總還是如蒼蠅噎喉，不吐不快。

二

念念是個地道的蘭州姑娘，她在這裡長大，在這裡畢業，在這裡上班——「氣候好，冬天不冷，夏天不熱」。

2012年碩士畢業後，有一個多月沒找到工作，念念有點急。有了任教的機會後，她沒再多思量，就直接去了蘭州交通大學博文學院教書。

學校和她簽了五年的合同。學院所在地是蘭州榆中縣。這段時光，念念還算開心，假期就去了成都玩耍，空閑還忙著做英語家教。

身體出現變化是2014年的6月1日。她因為腰疼去檢查，發現盆腔有包塊。跑了幾個大醫院，都是說要儘快手術。但學校還有課，念念不太好請假，就這麼拖了下來。直到放了暑假的7月30日才去手術。

因為要到北京治療，念念請了一學期的假。最初，學校還不知道她的具體病情。2015年1月13日，念念從北京治療回蘭州的火車上，學校還打電話問「下個學期能不能去上班」。

第二天，念念的媽媽去學院說明了具體病情。

5天後，1月19日，學院印發了開除的文件，原因是「2014年12月1日起曠工至今」。隨後，念念打了兩場官司：

第一場，她贏了。學校所在地的蘭州榆中法院判決學校的開除決定無效。

第二場，她也贏了。一審判決後，學校不服，上訴到了蘭州市中院。

官司贏了，她的境遇並沒有什麼變化。念念的社保2015年3月起就被停掉了。她勝訴後，學校並沒有去補上——理由是學校放假了。

但念念的身體狀況不是太好，她沒過多去理會。

三

患癌後，念念過得比想像得更不容易。

為了治療，花掉了40來萬，用的大部分都是舅舅的錢。舅舅雖然做生意，但是經濟也比較緊張。身體稍微好了一些後，念念就去擺地攤賣衣服去了。

念念擺攤的地方，是在蘭州市火車站附近的仁恆國際華潤萬家門口。2015年9月10日，她有點開心，在微博上發了一條消息：「地攤規模不斷擴大」。

到了9月24日，她說，「擺攤快被累倒了，昨天上吐下瀉一天，今天渾身沒有一絲力氣，話都不想說！」

很辛苦的擺攤，更大的麻煩還在前頭等著：城管來了。

每次城管喊著「收收收「的時候，念念的心就痛得要死，「曾經那個站在三尺講台的我，現在還要和那些人鬥智斗勇的我，內心的落差實在無法接受！」

一個月後，她終於忍不住抱怨：「我只需要一條活路，城管卻對我趕盡殺絕！」「身為一個中國人，不幸身在這樣一個社會，我，感到羞恥！」

這麼悲憤，來自她的困境和焦慮：

「有些病友問我為什麼要辛辛苦苦的擺攤。作為獨生子女的我們，癌了，家裡的積蓄也就差不多沒了，但是能生存多久真的是個未知數；而當我們不在了，父母也傾家蕩產了，以後他們的日子怎麼過？何況我爸爸也在2012年一月份確診膀胱癌，未來的路沒有我沒有積蓄，父母該如何生存？」

四

今年3月31日，念念第四次被推進了手術室。手術前，「我千叮嚀萬囑咐醫生不要給我造瘺，因為我實在是接受不了，不想人生的最後活得那麼沒有尊嚴。」

手術完成後，媽媽的表情告訴了她一切。「要不是下不了地，我想我那時會從樓上跳下去。」念念說。

不過幾天後，念念還是想通了，「為了活下去，為了愛我的家人，我必須要接受這一切。」

在微信里，念念還是會有點悲觀。「生不如死。」她說。

「對你是種折磨，對父母而言，總歸是種安慰。你還在，世界不完美，但還不殘缺。」斗瘤(ID:antica-hero)記者安慰她。

「可是我好累好累。」她說。

這種自暴自棄的時刻，偶爾會出現，但很多次，念念最終還是鼓勵自己扛下去，「為了辛苦照顧我的媽媽」。

在今年的7月8日生日這天，她說：「祝我生日快樂！32年前的今天媽媽辛辛苦苦生下我，兩年前又開始像小時候一樣照顧我！媽媽辛苦了！」

現在，念念在甘肅中醫藥大學附屬醫院住院。

抗癌經驗

念念說，對於卵巢癌來說，生命不息，化療不止。到第八次，念念想做基因檢測吃分子靶向葯，到廣州包括南方婦科最出名的林仲秋教授，都建議做化療。原本以為可以扛過去的，在第十次化療結束後，念念還是回到了蘭州。

陸軍總院的張百宏教授建議不再化療，吃抑制雌激素分泌的葯。很幸運的是，念念體表原本要破的腫瘤自己結痂了，說明有效果。

目前念念的沒有再做化療，主要是對症治療。現在的念念遭遇人生最艱難的時刻，有時手機也拿不動，心情也變得灰暗。她說：「不要告訴我一切都會好起來，怎麼可能會好起來？我不要自欺欺人。」

希望她一切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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