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母一樣的女人會被珍惜嗎？

情感 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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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李筱懿

（本文可能引起胸悶、氣短、心跳加快等不適癥狀，此為氣憤和打抱不平的正常生理反應，建議在家長、閨蜜或愛人的陪同指引下觀看，謝謝。）上周七夕前，寫郁達夫和第二任妻子王映霞奇葩愛情的《對的愛情，不是死去活來，是1+1 >2》特別受歡迎，好多香蜜要求八卦原配孫荃，好噠，今天我們聊一個更奇葩的故事。上下五千年，天使在人間。我國是一個盛產賢妻良母的國度，從古到今，中國社會就像一個「聖母培訓班」，女人們一起學習，一起畢業。很多人受不了今天的女性太獨立，可是蒼天啊大地，她們實在是被壓抑太久了，爆發得有一點點猛烈而已。為什麼民國的男名人愛離婚？原因很有趣。民國是一個新世界，要表達自己打破舊世界的決心有兩種捷徑：第一，參加革命。但是，革命的成本很高，真的要拋頭顱灑熱血，沒有血性和信仰的男人很難做到，林覺民那樣既能寫蕩氣迴腸《與妻書》，又能提槍巷戰的真英雄其實蠻少。第二，離婚。與革命相比，離婚so easy，只要用冠冕堂皇的「無愛之婚姻無可忍，自由之償還自由」這一條理由就可以順利甩掉小腳妻子，從舊社會跨界到新社會。甚至民國有一個著名的「拆散一對是一對」小組，主要成員是幾位留學德國的中國學生，以促成人離婚為樂趣，徐志摩和張幼儀的分手他們功不可沒（這個下次八）。

聖母一樣的女人會被珍惜嗎？

郁達夫的原配孫荃，也是裹小腳梳大辮子的舊式女子，他自己卻是流過洋的文藝青年，西服想當然的瞧不上小腳，實際上，郁家家世遠遜孫家。

孫荃本名蘭坡，小字潛緹，能起出這樣名字的家庭是書香世家，在當地資產雄厚，是著名的大戶，「孫荃」是後來郁達夫給她改的名字。

她從小接受良好教育，在私塾里學了一手靈秀古體詩，她曾經寫給郁達夫的情詩中滿滿的深情：

諳盡天涯漂泊趣，寒燈永夜獨相親。看來要在他鄉老，落落中原幾故人。未有文章驚海內，更無奇策獻雙親。輪才不讓相如步，恨煞黃金解弄人。郁達夫本人古體詩造詣非常深厚，依舊推崇孫荃的作品，他的方式是把孫荃寫的詩換上自己的名字拿去發表，讀者竟然分辨不出真假。當年郁達夫家已經沒落，家人擺攤賣花生等乾果為生，原本是個鄉紳小姐愛上鳳凰男的故事，但孫荃硬是用滿腔愛情讓他成功逆襲，變成自己的偶像。郁達夫聽媽媽的話從日本回國和孫荃訂婚，孫荃很好看，大眼睛，頭髮油黑豐密，才貌雙全。對女人向來沒有原則的郁達夫又動心了，很快戀愛，互贈情詩，他回日本上學，孫荃沒事就去郁家照顧他爸媽，替他們代筆寫信，兩人鴻雁傳詩。寫詩郁達夫很在行，和未婚妻對詩也是種情趣，你來我往精神上很充實，但他身體上也不閑著，跟房東的女兒談戀愛，孫荃不知情，切切地盼著郁達夫回來娶她。

聖母一樣的女人會被珍惜嗎？

三年後，孫荃等成大齡剩女，郁達夫再次聽媽媽的話，從日本回來娶她，態度非常一般，說：「你要嫁我可以，咱不搞老一套，不搞儀式不拜堂，不點紅燭不放炮。」這叫什麼事？

婚禮是當時新娘的面子，用比大戶人家納妾還簡陋的習俗結婚會被人輕視，這個要求既無禮更毫無誠意。

但是孫荃能忍，1920年7月26日傍晚，她坐一頂小轎無聲無息進了郁家，沒有媒人和證婚人，沒有一丁點喜慶熱鬧，甚至沒有喝喜酒鬧新房的親友，洞房裡連紅燭都沒有。孫荃不計較，還送給老公一枚鑽戒，這枚鑽戒郁達夫回到日本就賣了，為什麼賣？因為他在日本的前女友淪落風塵，他一咬牙賣了老婆的鑽戒給前女友贖身。

這又是民國名流原配的一個共同點：老公求學求真愛，獨守空房是常態。

好男兒志在四海，男人為了學業和事業，娶了太太就走人，原配留在老家侍候公婆，像免費的保姆，非常划算，一直到郁達夫在日本完成學業，這對夫妻維繫感情主要還是靠寫信對詩。

王映霞是孫荃婚後出現的第N個第三者，卻是最兇猛的第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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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荃對郁達夫泛濫的婚外情一直睜隻眼閉隻眼，好原配的標配一靠等，二靠忍。等了三年才結婚，又等了兩年才團聚，郁達夫回國後四處奔波，四處奔波的結果就是到處留情。但郁達夫認為自己對孫荃還是有感情的，她溫柔體貼，還為他生了四個孩子，夭折一個。感情歸感情，這並不妨礙他脾氣上來的時候打罵她，孫荃也忍了。有一天，郁達夫收到孫荃從北京寄來的新衣服，很感動，在日記里寫：「中午天氣好，我心情更好，老婆寄來了皮袍子，老婆真好！我該如何報答這位可憐的女奴隸呢？想來想去，不如趕快回北京，和她抱頭痛哭一場。」第二天，看到王映霞，他什麼都忘了，身上還穿著老婆做的新衣裳，一頭栽進王映霞的石榴裙。

聖母一樣的女人會被珍惜嗎？

王映霞很美，綽號「荸薺白」。郁達夫滿腦子都是她，死纏爛打，揮金如土，上高級飯館，看好萊塢電影，追趕時尚，完全忘了孫荃和孩子在家連飯都吃不飽。

王映霞是新女性，不願做妾，於是，郁達夫提出與孫荃離婚。

那個年代的原配最難忍的不是「你喜歡別人」，而是「你喜歡別人所以要休了我」，被休，或者說被離婚比死還難受，所謂「七出三不出」，我沒有過錯，你絕不能休我。什麼是七出？

不順父母，出；

我把你爸媽當親生父母待，你在外面，我替你照顧老人照顧兒女，你憑什麼休我？

無子，出；

孫荃為郁達夫生了四個兒女，傳香火的能力棒棒的，她不符合。多言，出；淫，出；

原配為什麼不討老公歡心？很大的原因是太賢惠太無趣，如果能說會道愛撒嬌，那就是朵解語花。

原配要是有風情，別人未必爭得贏——孫荃「三貞九烈」，居家必備良品，老公出門特別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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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科普一下，古人所謂淫，不是指像潘金蓮那樣出軌，那時的女人，在老公面前也得端著聖母的樣子，要端莊被動，稍不留神腿沒放好都有被休的風險。

比如，孟子就曾因為妻子在自己卧室坐相不雅而要休她，最後在老媽的勸導下才罷休，真是中國好婆婆。

下一條，盜竊，出；有惡疾，出；我品行端莊，性格溫順，憑什麼被休？而要說健康，孫荃身體倍兒棒，顛沛流離中活得堅強，八十二歲去世。

最後一條，妒，出；

吃醋這個事兒，孫荃也沒有，她太大度了。再普及一下吃醋的典故，唐太宗為了籠絡人心，要為宰相房玄齡納妾，房夫人嫉妒，攔住不讓娶。皇帝怒了：喝毒酒和納小妾選一樣。房夫人毫不猶豫端起毒酒一飲而盡，寧死不讓老公再娶。含淚喝完後，才發現杯里不是毒酒，是醋。有意思的是，房夫人這個善妒的女人活得還真不差，《朝野僉載》記載，房玄齡一輩子都很寵她。因為沒有過錯，孫荃不同意離婚，她和郁達夫之間沒有離婚協議和手續，但從此分居。郁達夫隆重迎娶王映霞，大宴賓朋，想想當年孫荃的婚禮，男人對女人的愛，果然與他付出的成本有關。孫荃和郁達夫分居後，吃齋念佛，獨自撫養孩子成人，沒有再嫁。她每天清晨早起念經，佛事成為她的信仰，她在家裡隔出一間小佛堂，每天待在裡面，木魚聲聲脆脆，光影日日年年，一切怨念出入時光之後也被滌盪乾淨，內心的波浪回歸平靜。可是，郁達夫並不想讓她平靜。

聖母一樣的女人會被珍惜嗎？

他和王映霞鬧矛盾避難回老家，搬了不少救兵打算和孫荃和解，這個一輩子容忍的女人突然有了原則，既不多情也不絕情，她把前夫安置在樓下廂房，在自己的房門上寫了八個大字：卧室重地，閑人莫入。這是她在他面前最後的尊嚴和清高。不再給這個男人再次傷害自己的機會，也不原諒他，卻處處以禮相待。她每餐依舊準備他愛吃的飯菜，送他很好的茶葉，生活上照顧周全，情感里不再自殘。郁達夫無法和孫荃和好，又回到王映霞身邊。1945年8月29日，郁達夫正在和朋友聊天，突然被人叫走，穿著睡衣和木屐再也沒有回來。曾經才華滿腹的詩人，積極抗日的鬥士，沉迷酒色的男人，從此消失，38歲，死因成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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