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物質戀人
一
飛船在已在茫茫太空中旅行了半年，離目的地大約還有半年的旅程。那顆目的地星星似乎比半年前變大變亮了一些。因為飛船正不斷接近那顆星星，儘管每一天的行程比起整個旅程是那麼微不足道。外面的景色除了滿天的繁星和漫無邊際的黑暗深空，再沒有其他的了。宇宙旅行就是這樣孤獨寂寞，距離地球越遠，越往深空飛行，人們的這種孤獨感就越強烈。
茫天走進飛船辦公室，另外的四人已經在辦公室里。「早上好！」茫天向大夥打招呼。儘管飛船上沒有白晝和黑夜之分，大家睡起來時還是習慣稱時間為「早上」 。這樣感覺親切一些，好像飛船在地球上似的。
「早上好。」四人也向他打招呼。大家正要開始忙著工作。茫天道：「向大家宣布一個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大家喜出望外。
「我和蘭若要結婚了。」
「好啊好啊。什麼時候呀？」大家歡呼雀躍。
「就在下星期。」茫天自豪地說。拿出四張請貼分發給大家。
「就這幾個人，我們天天在一起，還發什麼請貼嘛？」
「這樣才顯得莊重正式嘛，結婚可是件大事情，不能馬虎，即使在飛船上也是這樣。」
「祝賀你們倆。」大家起來和茫天、蘭若親切握手，滿眼是羨慕的目光。
「等等，你這死鬼，想得倒美，我們下星期結婚，我怎麼不知道呢？你也不告訴我一聲。」蘭若嬌嗔道。
「現在不是告訴你了嘛。事先沒告訴你，是想給你一個意外的驚喜。」茫天掏出結婚戒指，戴在蘭若手指上。
「你這死鬼，竟然自作主張！」蘭若擂了茫天一拳，臉上溢滿了幸福。
辦公室了的氣氛頓時活躍起來，少了一點往日的憋悶，大家都在談論茫天和蘭若的婚事。
下了班，茫天陪著蘭若去試穿那襲已經準備好的婚紗。蘭若穿上那件從東陵星購來的婚紗，美若天使。婚紗的布料是東陵星特有的紡織鳥吐的絲織成的，上面鑲有絢彩星球上的九百九十九顆絢彩斑斕鑽石。有些星球上的寶石本來就很常見，就像地球上的普通礦石，所以這件婚紗算不上奢侈品。
「你將成為第一個在太空中舉行婚禮的新娘。就讓茫茫宇宙的每一顆星星見證我們的愛情吧。不管在宇宙的天涯海角，我們都不離不棄。」茫天深情地道。
不算上在地球上的時間，兩人已經在宇宙中相處了六年。他們經歷了許多生離死別的故事。比如說蘭若在東陵星上被爪族抓去，茫天冒著生命危險把蘭若解救出來，茫天在絢彩星球上被土著人推下懸崖，蘭若用自己的血液救了茫天，自己差點失去生命……
飛船被漫無邊際的無法穿透的黑暗包裹著，獨自前行，前行。在茫茫宇宙的襯托之下，它好像又包裹在黑暗中凝固不動。這天，飛船的左翼出現了一個光源。大家仔細觀察，那分明不是星星的光，它看上去比星星的光更大更亮一些。觀察了幾分鐘，大家一致確認，那是一艘飛船。太空中遇到另外一隻飛船，這真是破天荒第一次。宇宙太大了，發生這種事情的幾率極小，好像沙漠中見到了一棵綠樹。
不久那個光源變得越大越亮。
「這表明它正在向我們靠近。」船長布拉赫說。
「在向我們靠近，它會不會對我們構成威脅呀？」主駕駛陳好古擔心地道。
布拉赫想了想：「應該不會吧，茫茫宇宙中，彼此又沒有什麼利害關係，怎麼會相互為敵呢？」
「也說不定，宇宙中有些星球的智慧生物的性情行為總是讓人琢磨不透，說不定他們會莫名其妙地發什麼神經攻擊我們。比如在比瑟星上……」
「那是因為我們到了他們的星球，進入了他們的領土，不管我們是不是出於好意，他們都會懷疑我們侵犯了他們。那是一種誤會。在宇宙虛空中不會產生這種誤會。」
茫天道：「是呀，與人為善的好，說不定它想靠近和我們搭訕，套套近乎呢。他們也一定和我們一樣感到孤獨吧。」
光源越來越亮，越來越近。最後大約距飛船兩三公里距離之內，已經是很近的距離了。
兩艘飛船就這樣保持著固定的距離，並駕齊驅，以同一速度同一方向行駛了兩天。
「莫非他們他們的目的地和我們的相同。」陳好古道。
「是的，但這種巧合怎麼可能呢？」布拉赫也不大理解。
正說時，那艘飛船正漸漸靠近地球人的飛船。越來越近。地球人已經能夠用肉眼觀察到那艘飛船外觀的細節。
「再靠近就要撞上了。」陳好古真想把飛船向右轉彎，避開這個不速之客。
「他們不大可能是不懷好意，兩天了他們都沒有攻擊我們的跡象。」
「我想也是。」茫天道，「也許他們真的想和我們作進一步親密接觸。」
正說時，那艘飛船的一個艙門打開了。從艙門裡出來一個人。遠遠看上去他的樣貌和地球人極為相似。
那人一隻手扶住門緣，另一隻不停地向這邊招手，嘴裡好象還喊著什麼。
「這是友好的表示。」布拉赫喜出望外。徵得船長的同意，茫天也打開一個艙門向對方揮手致意。
那人招了一陣手，回到他們的飛船里，關上艙門。不一會兒，從他們的飛船里出來七八個人。用太空行走的方式慢慢向地球飛船移來。
「他們想幹什麼，竟然要侵入我們的飛船，要不要開火啊？」陳好古警惕地對布拉赫道。
布拉赫：「他們這樣做，說明他們對我們沒有心存戒心，我們也不應該對他們存有戒心。再說他們過來，如果發生衝突，他們絕對處於被動。不用擔心。」
那七八個人已經行走到地球飛船艙門處。在艙門處摸索著。「打開艙門。」布拉赫命令道。陳好古不情願地打開了艙門。
外星人大方地鑽進了地球人的飛船。一進去就連忙和地球人親切握手。長期在太空里飛行的兩隊人竟像久別重逢的親友一樣。
二
那些人咿咿呀呀地說著什麼。地球人當然聽不懂他們的語言。地球人給他們每人戴上一副腦電波翻譯器，同時自己也戴上腦電波翻譯器。腦電波翻譯器是根據智慧生物思想時能產生一定頻率的生物波的原理研製而成的。人們發現，不同種族、甚至不同星球的人大腦產生各種思想時發出的生物波是一致的。因此腦電波可用來翻譯不同星球之間的語言。
地球人能夠和外星人正常交流了。通過交談地球人得知，外星人來自一個叫嘉樂星的星球。在宇宙旅行中，一次意外事故他們的宇宙地圖損毀了。他們找不到回去的路，已經在宇宙中流浪了十年。
「最初，我們的飛船東奔西突，在宇宙中不停航行，期望撞上好運，回到我們的星球，但總是找不到回家的路。我們不知道是不是離我們的星球越來越遠了。後來，很多時候，我們的飛船在宇宙中處於懸停狀態，因為我們不知道飛船究竟要飛向何方，再說飛船能量即將耗盡，已經不支持我們作長距離的飛行。」
「在宇宙中長久漂流也不是辦法啊，那你們現在要去哪裡？」蘭若同情地問。
「我們也不知道要飛往何方，只是在作慣性飛行而已。碰巧發現了你們的飛船，於是跟了上來。想和你們打聲招呼。」那個叫伽利的飛船副手道。
「我們能提供什麼幫助嗎？」
「請問你們有宇宙地圖嗎？」
「有的。」布拉赫帶著外星人來到一個艙里，艙的中央擺著宇宙立體地圖。一個五米來寬的金屬圓盤上密密麻麻地懸浮著無數藍的、黃的、紅的星星，群星組成一個旋渦星系——銀河系。太陽系以顯眼的顏色被標記出來。較之浩瀚的銀河系，太陽系只是冰山一角，隱沒在第三懸臂的漫漫星海中。
外星人看了一陣宇宙地圖，搖了搖頭。說在地圖裡找不到他們的星系。
「我們的宇宙地圖只準確標記了銀河系第三懸臂距太陽系二萬光年範圍的星圖，再遠的地方只是示意圖，並不是真實的星圖。你們的星系沒有在這一範圍內嗎？」
「沒有，我們的星球在銀河系第一旋臂。」銀河系第一懸臂只是一個展示圖，不是實際的星圖。
「那我們就無能為力了。抱歉。」
外星人無助地搖了搖頭，顯得十分沮喪。
過了一會那艘飛船里的主駕駛伽利道：「那你們可以提供點物質作為我們飛船的燃料嗎。」
「提供點物質作為你們飛船的燃料？要濃縮鈾還是重氫，抱歉，這個我們不能提供，它最多只夠我們飛船使用。」
「不不不，隨便什麼物質就可以。」
地球人不解：「難道你們的科技文明已經發展到能夠把任何元素進行裂變或聚變？」
「不是。是用你們的物質與我們的反物質發生反應，提供能量。」
「你們已經在宇宙中找到了反物質？」
「不是找到，我們本來就屬於反物質世界。」
「這麼說，你們是反物質人！」
「是的。」
地球人大驚失色。想到剛才和他們握手，不禁一陣膽戰心驚。
「你們快出去，不要接觸我們的世界！」
外星人笑笑：「不用擔心，離開我們的飛船之前，我們已經作了處理，把我們轉化成了物質人。」
「這怎麼可能？」地球人不相信反物質能轉化成物質。
「事實就是這樣，你看我們現在不是相安無事嗎？要不我們早已經變成光和熱了。」
確實，剛才他們與地球人握手沒有發生反應，現在他們踏著的地板也沒有反應。地球人鬆了一口氣。
「請問你們是怎麼把反物質轉化成物質的。」地球人虛心地問。這大大超出了他們的認知範疇。
「是通過一個中性物質的裝置。對不起不能作更多的解釋。這是我們星球的專利。」外星人神秘地說。
地球人不相信外星人能做到這個。地球人拿出一個射線發生器，透過舷窗，瞄向不遠處的外星人的飛船。
「你們要幹什麼！」外星人大驚失色，惱怒地喝道。
「放心，只是一小束微劑量的射線。」
一束微劑量的a射線射向外星人的船體，外星人的船殼爆出一個籃球般大小的火球。果然是反物質飛船！地球人才真正相信外星人的飛船是反物質構成的。
地球人和外星人又聊了許多。雙方饒有興緻地介紹著自己的星球。外星人一提到自己的星球，感到無比哀傷。他們說他們再也回不到自己的星球了，註定將永遠在太空中流浪了。地球人只好用語言安慰外星人，儘管語言是那麼蒼白。由於地球人和外星人外形幾乎一模一樣，因此雙方都倍感親切，聊起來十分投機。兩個星球相隔這麼遠的距離，兩星球的智慧生物如此相像，不知是偶然還是常例，至少地球人旅行了這麼多星球，還沒有遇到和自己這麼相像的外星人。如果太空基因學說成立的話，地球人想外星人和自己一定由來自太空的同一種基因進化而來的。
臨別時地球人送給外星人飛船菜園裡的一噸珍貴的土壤，作為能源為外星人飛船提供能量。外星人可以把反物質轉化成物質，但由於長期的旅行，飛船里實在沒有什麼反物質可以轉化了，除非拆飛船的重要零部件。臨別時茫天還邀請外星人來參加他們的婚禮，外星人欣然答應。伽利還送了蘭若一枚大號的鑽石項鏈。
兩艘飛船繼續保持同一速度，同一航向航行。外星人說這樣可減少旅途的孤獨感。他們說反正他們現在也不知飛向何處，不如與地球人結伴航行一段時間再說。地球人也樂意他們這樣做。外星人時不時地來地球人飛船做客。因為外星人飛船是反物質的，地球人則不能到外星人的飛船上去。外星人不願意泄露他們物質——反物質轉化的技術秘密。地球人只得尊重外星人的這種想法。
一天，一個外星人來到地球人的飛船，急匆匆地說道「我們的船長生了重病，急需手術，我們那裡已經沒有了醫生，醫生在一次旅行中犧牲了。請蘭若過去，幫忙做手術。」蘭若是飛船里唯一的醫生。
布拉赫道：「可是蘭若是物質人，和你們的世界不相容，你們願意把她轉化成反物質人？」
「情況特殊，我們願意把她轉化成反物質人，以和我們的世界相容。」
陳好古擔心道：「轉化來轉化去會不會對她身體產生什麼傷害啊。」
茫天也擔心道：「是啊，這可不是小事。」
外星人道：「對於我們來說這是小事一樁。請你們放心，轉化不會對她的機體構成任何傷害，我們一定保障她的安全。
布拉赫想了想，望了望蘭若，蘭若又望了望茫天。茫天點了點頭。布拉赫道「好吧，可是你們要保障她的安全，要讓她毫髮無損地回來。」
「一定會的。」
布拉赫把蘭若叫到另一個房間，對她說：「這是一個機會，你要好好觀察一下他們的物質轉化裝置，到底怎樣實現正反物質之間的轉化。」
「這高科技的東西，這麼短的時間，一定看不出個究竟，況且他們也不允許我對他們的物質轉化裝置作仔細的觀察。」
「你只需看看它的基本工作原理。你知道光憑我們的頭腦來推測它的工作原理是不可想像的，它超出了我們的認知範疇。把這個搞清楚，一定是一個劃時代的偉大發現。」
「好的，我儘力。」
布拉赫給蘭若身上裝上了一個掃描器，這樣他們也能間接觀察到物質轉化裝置。
蘭若要去收拾手術器械，外星人說不用了他們那裡有。
於是蘭若和外星人穿上太空服，打開艙門，太空行走到他們的飛船，外星人打開他們飛船的一個艙門，小心地把蘭若推進門裡的一個圓形通道。外星人說這就是物質轉化器的通道，叫蘭若不用擔心發生湮滅。
蘭若問：「這是由什麼物質構成的？是正物質嗎？」
「不是正物質，也不是反物質，而是一種介於這兩者之間的中性物質，它可以和任何物質接觸而不發生湮滅，它通常用來作物質轉化器或正反物質反應器的基盤，是一種連接正反物質的安全材料。
蘭若聽了感到無比新奇，宇宙中竟然還有正反物質之外的另一種物質。這正是應了那句話：在宇宙中永遠有你未知的東西存在。
蘭若和外星人在充滿淡藍色光暈的圓形通道中穿行。走了十來步，最後來到一個炫目的光障前，蘭若停止了腳步。
「通過它。「外星人指這光障道。
可是那道光障發出紅彤彤的像烈焰似的光，蘭若感到畏懼。外星人鼓勵蘭若：「沒關係，不會有什麼疼痛的。」
蘭若鼓足勇氣通過光障。果然什麼感覺都沒有。
「恭喜你已經實現了轉化。」
「真的的嗎？我現在已經成了反物質人？」蘭若不相信這是真的。
「沒錯。」
蘭若感到既欣喜又害怕。變成反物質人，這是一種比脫胎換骨更深層的變化，蘭若很是擔心身體會出現什麼狀況。幸好沒有任何感覺。
「病人呢，快帶我去。」心臟手術是不能耽擱的，蘭若看上去比外星人還急切。
外星人帶著蘭若來到一個房間。伽利在裡面。帶她來的那個外星人關上門出去了。
「病人呢？」蘭若問伽利。
伽利：「我就是病人。」
蘭若仔細看了看伽利：「看上去你好好的不像生病的樣子。至少沒有那麼嚴重。」
「我患的是心病。」
「我知道，你患了心臟病需要手術。」
「我不需要手術。」
蘭若不解：「那為什麼……」
「我只想對你說說，我喜歡你。」
「現在可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蘭若笑笑。
「我說的是真的，我喜歡你。」
「開什麼玩笑。」蘭若又笑笑。
伽利單膝跪地：「請相信我說的話，從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歡上了你。」
「什麼！開什麼玩笑！」蘭若明白了外星人請她來是別有用意。
「我知道這樣很冒昧，但我無法忍住不想你。」伽利深情地注視著蘭若，好似見到了久別重逢的戀人。
「不可能！無恥！」蘭若十分憤怒。宇宙旅行這麼多年，她現在才真正領教到了外星人摸不透的性情。蘭若返身想打開門，門打不開。
「每一個人都有喜歡一個人的權利，這不是無恥。我想你們星球的人類也是這樣的觀念吧。」
「可是我們素不相識，僅僅是見過幾面而已。你憑什麼要喜歡我？」蘭若緩和了語氣。
「一見到你，就彷彿見到了她。你知道她是誰嗎？」
「不知道，我不關心這個。」
伽利向蘭若講了他和她的故事。
伽利和絲姬是一對深深相愛的戀人。在一次對一個正物質星球進行考察中，他們正在該星球的太空中作太空行走，一塊太空垃圾迎著伽利飛了過來。伽利沒有發現，千鈞一髮之時，絲姬迎上去，替伽利擋住了太空殘片。絲姬和太空垃圾瞬間化作白茫茫的光和熱，蒸發了，永遠消失了。
伽利萬分痛心。在沒有絲姬的日子裡，在宇宙中孤獨地旅行。忍受著思鄉和思念絲姬的雙重煎熬。
就這樣過了十年，終於在宇宙中邂逅了一位和絲姬酷似的人。長相和氣質都如此相似。鉤起了他深埋已久的情愫。他決定抓住她，決不放棄。
蘭若聽完了伽利的傾訴。「其實你喜歡的並不是我，而是一個影子，像她一樣的影子。這不是愛情，你的追求是盲目的。」
「我不管，我只知道我們再也回不到我們的星球，註定要在宇宙中流浪一輩子，我要和你結婚生子，在宇宙中度過下半輩子。」
「我們來自兩個不同的世界，我也決不是她。你別逼我，我們不會有什麼結果的。」蘭若哀求伽利。
「現在你已經轉化成了反物質人，和我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了。至於你不是她，那很簡單，我會改變你的靈魂，這樣你就是她了。」
「你想怎麼樣！」
「我也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說服你是不可能的，我只有採取非常手段，換掉你的靈魂。」
三
蘭若身上裝有攝像頭，反物質飛船里發生的一切都被地球人知道了。茫天急得不知所措。兩艘飛船屬於兩個世界，如何才能把蘭若營救出來呢？
陳好古埋怨道：「我說過要提防著外星人一點，現在好了！」
布拉赫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狀況。他道：「現在抱怨也沒有用，得想個辦法解救蘭若。」
茫天：「如何解救呢？我們又靠近不了他們，更不能到他們飛船裡面。」
正說時，左翼的反物質飛船離他們越來越遠。
反物質飛船要逃走！地球人立即調整航向，追了上去。地球人的飛船是依靠核能驅動的，航速沒有依靠反物質能驅動的反物質飛船快，兩艘飛船的距離逐漸拉遠。
茫天遠巴巴望著他的戀人離他越來越遠。
布拉赫來回渡著步，過一陣道：「用我們的飛艇把它網住。
十二艘飛艇從飛船停泊艙里魚慣而出，編隊飛向前面的反物質飛船。由於質量輕，行動很快捷。
不久飛在前面的一隻飛艇飛到了反物飛船的前面。飛艇減速。反物質飛船被迫減速，調整航向。速度大大減慢。後面的飛艇追上去。前後左右六隻，上下各三隻，十二隻飛艇形成一張網，反物質飛船被包裹在飛艇織成的巨網中，無論以任何姿態任何角度都無法突圍出來。
反物質飛船的航向和速度受十二隻飛艇的控制，被迫飛行。反物質飛船可不想撞上任何一隻飛艇，自掘墳墓。
地球人的飛船追上被飛艇包裹的反物質飛船，仍舊飛在它的右翼。
「算是控制住它了。」布拉赫鬆了一口氣。
「可是我們仍然解救不了蘭若。該死的外星人，早知道會這樣……」
「只要控制住他們，我想總會想出辦法的。」布拉赫安慰茫天，但底氣顯得那麼不足。
「和他們談談吧。」前次反物質人帶去了地球人的幾副腦電波翻譯器，這樣他們在各自的飛船里也可以通過無線電波交流。
地球人通過腦電波翻譯器與外星人交涉。沒有什麼進展，外星人十分頑固。
「好吧，就讓蘭若與你們共同滅亡吧，一個人換八個的生命，我想也值了。」布拉赫下了最後通牒。
十二隻飛艇慢慢壓縮，靠近裡面的反物質飛船。
「我們在宇宙中孤獨地流浪了這麼久，你們給我們一個解脫也好。」外星人通過腦電波翻譯器對地球人說。有恃無恐。
「把飛艇靠近它，把它摧毀！」陳好古狠了狠心道。
「不能，蘭若在裡面，我不想失去她！」茫天吼道。
「那就讓她跟著外星人跑了吧。」
「該死的外星人！還有沒有其它辦法呢？」茫天擂著桌子，急得不知該怎麼辦。
飛艇距反物質飛船只有半米的距離，已經不能靠得再近，否則就真的要來一次物質湮滅。地球人見不奏效，只好把飛艇的距離拉遠。他們可不能貿然犧牲蘭若。
蘭若掀翻了桌子，衝上去和伽利扭打在一起，就是死，她也不能受制於外星人。搏鬥了三分鐘，蘭若終歸不是伽利的對手，被伽利擊昏，帶到另一個房間。
伽利把存放絲姬「靈魂」的存儲器小心翼翼地取出來。為防萬一，外星人每一個人都備份了一份「靈魂」。伽利自言自語道：「親愛的，你已經沉睡了十年，無聲無息，無知無覺。我每天都在承受著思念你的煎熬，你知道嗎？再過一會兒，你就要復活了，這是上天賜與我們的最好的禮物。」他看了看蘭若，把一副大腦接駁器帶在蘭若頭上。
絲姬的「靈魂」被注入蘭若的大腦。
蘭若醒來。醒來的蘭若已經不再是蘭若。蘭若的意識被隱藏在大腦潛意識的深處。
「絲姬，你醒了。」伽利深情地注視著絲姬
「嗯，這是什麼地方？我好像睡了很長時間。」
「你在飛船里。你不小心受了傷，昏睡了三天三夜。」
「哦，我想起來了。我們一起宇宙旅行。」
絲姬上去，兩位久別重逢的戀人緊緊擁抱在一起。
「從此我們不要再分開了。永遠永遠」伽利熱淚盈眶，深情地對絲姬道。
「傻瓜，我不是醒過來了嗎？看你哭得跟淚人似的，好像我真的死了。我不是一點事都沒有嗎？」儘管絲姬認為伽利是小題大做，但從伽利的表情里，絲姬讀出了伽利對她深深的愛戀。
伽利叫絲姬躺下休息。獨自來到辦公室，其他人都在裡面。
漢克對伽利道：「地球人傳來了一個好消息，說他們有宇宙地圖。」
「哪又怎麼樣？」伽利不以為然地道。
「大家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有了宇宙地圖，我們就可以回到我們的星球，再也不要在宇宙中流浪了。」
伽利：「我相信他們有宇宙地圖，前次我們不是看過了嗎？那只是銀河系局部地圖，我不相信他們有完整的銀河系地圖。」
「他們說那次是處於保密才沒有給我們提供完整的銀河系地圖——就像我們要保密我們的物質轉換器一樣。他們說其實有完整的地圖。」
「我不相信他們會有。如果有的話，叫他們送過來。」
「他們不能轉化成反物質人過來。況且，別忘了現在我們是求人家幫忙，我們需要主動。要得到他們的地圖，條件是用蘭若來交換。」
「不能，我不能接受這個條件。她現在已經蛻變成了絲姬！」伽利叫道。
「表決一下，誰去獲取他們的地圖。」漢克以不容質疑地口吻道。
人們都不作聲，一些人表示這是一個圈套。
「寧可信其有，這是我們在宇宙中我唯一一根救命稻草，我們必須抓住。我看就由我去吧。」漢克道。
「你是我們的船長，不能去，要是他們扣押你怎麼辦？」伽利道。
「沒關係，如果不能得到地圖，在宇宙中一輩子流浪又跟死了有什麼區別？就讓我去吧。」
漢克穿上宇航服，通過物質轉換通道。出了艙，來到地球人的飛船。
「你好，咱們又見面了。」布拉赫對漢克道。
「你們好。地圖呢，請帶我去看看。」
「你想知道答案嗎？答案就是，我們沒有宇宙地圖。」陳好古沒好氣地說。
「不可能吧。」漢克勉強地笑笑。
「真的沒有宇宙地圖。」布拉赫嚴肅地道。
漢克沖向艙門想打開艙門逃走，被地球人拽了回來。
「想不到地球人也這麼聰明。」漢克嘆道。
茫天：「住嘴！你們太低估地球人的智商了。這不叫聰明，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從你們那裡學來的。我們要扣押你來交換蘭若。」
「真有你們的。」
「還嘴硬，真是無恥！」陳好古想衝上去，揍漢克一頓，被布拉赫制止了。
地球人通過腦電波翻譯器和反物質飛船里的人交涉。外星人見船長被扣押，要用蘭若來交換。並要求允許茫天到反物質飛船里看看蘭若。
外星人同意了茫天過來看蘭若。
在地板上鋪上一層中性物質墊，打開一個艙門。茫天已經在反物質飛船艙門外。茫天通過艙門飄進反物質飛船，落在中性物質墊上。蘭若就在前面。茫天走到墊子的終點，不能再往前走。他不能踏足地板，因為會發生湮滅。
「蘭若，你還好嗎？」
「我不是蘭若，我是絲姬。你看上去好眼熟啊，可是不記得在什麼地方見過你。」
「我們經常在一起的，你不記得了？咱們今天就要結婚了。」
「對不起，你認錯人了，我是絲姬。」
「你們對他們動了什麼手腳！」
伽利：「我把絲姬的靈魂注入了蘭若的大腦，她現在已經不是蘭若，而是絲姬了。」
「你們這些混蛋！」說著茫天茫天腳一抬，就要踏上地板。
外星人驚駭道：「千萬別這樣。有話好商量。」
「沒有什麼好商量的，蘭若沒了，我要和你們同歸於盡！」茫天的腳底漸漸接近地板，物質湮滅的一刻即將發生。
所有的人都嚇得面如死灰。「慢著，」絲姬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誰是蘭若呀？」
一個外星人道：「怎麼說呢？你——絲姬十年前已經死了。是借用蘭若的身體注入了你的靈魂。蘭若也就是你。」
絲姬：「伽利這是真的嗎？」
「別相信他們的謊言，你根本沒有死，是他們騙了你。」
「我們騙你有什麼動機？這事怎麼能開玩笑。事實就是這樣。」
「難道我真的曾經死了？你告訴我這是不是真的？不要撒謊！」絲姬望著伽利。
伽利只得點了點頭。
絲姬緩緩流下了兩行眼淚：「原來，原來我真的死了。」
「你曾經死了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你已經復活了。別難過。」伽利安慰絲姬。
「可是我的生換來的卻是另一個人的死。這有什麼意義呢？我知道你也深深愛著我，可是他們也深深相愛著，他們就要結婚了，我們不能拆散他們。」
「他們是反物質人，他們不過是異類，是低等生物，不值一提。」
「閉上你的狗嘴！」茫天憤怒道。
另一個外星人道：「可是船長漢克去取地圖被扣押在他們那裡，這該怎麼辦？」
伽利：「我說了叫他別去。既然他已經被扣押，那生死是他的造化，我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你這話就不對了，他可是我們的船長，我們不能失去他。」漢克是反物質飛船里靈魂人物。是大家的精神支柱。
「絲姬也是一個生命，漢克也是一個生命，同樣是生命，孰輕孰重，我看沒有什麼區別！」
「絲姬畢竟曾經死了，這是她的宿命。而漢克是無辜的，他為什麼要作出這樣的犧牲？」
「我不管，反正我不能失去絲姬！」伽利咆哮道。
反物質飛船里的人吵嚷了起來。互不相讓。
茫天看著絲姬，絲姬也看著他，兩個人的表情都很複雜。茫天抬起手，要摸摸絲姬的髮際，隔著一厘米的距離，他的手停住了。他不能碰到她，那會毀滅她的。曾經親密無間的兩個人近在咫尺，卻不能接觸到對方，茫天心裡十分難受。他的手無力地垂下了，跪在墊子上痛苦地垂下了頭。
絲姬：「你們是說船長去取地圖被扣押了。是什麼地圖。」
「是宇宙地圖，我們在一次意外事故中宇宙地圖毀壞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他們那裡根本沒有地圖，我們中了他們的圈套。」
絲姬：「我大體記得宇宙地圖，如果知道我們現在的區域，我想我可以辯出方向，找到回家的路。」絲姬曾經是反物質飛船的導航員。
伽利「宇宙地圖十分複雜，我不相信你記得它。」
「我只記得個大概，但這就足夠了，我相信只要我們辯明我們所處的方位，就能找到回去的路。我們現在處在什麼方位？」
「不知道。」外星人已經好久深陷宇宙森林不知東南西北了。
茫天：「我們現在所處的方位是銀河系第三旋臂緯度X經度Y的位置。我們現在正以緯度三十度的夾角向前飛向飛鳥星座。」
絲姬來到天體觀測屏幕前，觀測著前後上下左右六個方位的星星的光譜藍移情況，進行電腦分析。不久心中就有了底。
「我想我已經能找回家的路了。」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外星人歡呼雀躍。這是他們期盼已久的事情了。
絲姬在電腦上繪製了一副概略的宇宙地圖，並標明了回家的路。
「我們終於可以回家了。」所有的人都激動得熱淚盈眶。
「只可惜，我不能回去了。」絲姬哽咽道。
伽利：「為什麼？」
「我不能奪取她人的生命來換取自己的新生，就算是我們星球的法律也是不允許的。我其實還是蘭若，我要求把『絲姬』的靈魂從我頭腦里洗掉，恢復到原來的蘭若。」
伽利：「你是你自己，你是絲姬，怎麼替別人說話。你知道這樣做意味著什麼嗎？」
「我知道，意味著我將再次死去。」
「不，不能！」
兩個人緊緊抱在一起，久久不能鬆開。
絲姬含淚道：「伽利，我愛你。請忘記我吧，這是我們最後一次擁抱。」
「不能，不能這樣！」伽利失去了理智。
一個外星人道：「漢克還在他們飛船里，把絲姬變回蘭若用來交換漢克。人們把伽利架住。絲姬走進一個房間，戴上了腦電波接駁器，躺下，洗掉了自己的「靈魂」，一行熱淚從她沉睡的眼睛裡流出來。
隱藏在大腦潛意識深處的蘭若的意志上升為意識。
蘭若走進物質轉換器，轉換成正物質人。出了艙，茫天也飄出了艙門。兩人在太空中緊緊擁抱在一起。蘭若輕聲道：「謝謝絲姬。」兩人一起飄向地球人的飛船。另一邊，漢克出了地球人的飛船飄向反物質飛船。
伽利掙脫架著他的人，飛出了艙。向茫天和蘭若追過來。
「還我的絲姬，還我是絲姬！」後面的聲音竭斯底里地喊道。對於他來說，絲姬就是他的故鄉。精神的故鄉。
茫天和蘭若上了飛船。伽利迎著飛船沖了過來。
「他想和我們同歸於盡！」
迫不得已！
情急之中茫天吐出一泡口水，關上艙門。那泡口水筆直地飛向伽利，伽利徑直迎著那泡口水飛過來，臉上綻放出了幸福的笑容。
弦窗外閃出一片眩目的白光……
收回包裹反物質飛船的飛艇，兩艘飛船漸行漸遠，朝著各自的目的地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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