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業帝國主義：冷戰時期的政治干預與貿易

（圖片來源於網路）

歷史給我們提供了很多關於利用政治力量來提高貿易規模和獲取國家利益的例子，最為突出的就是19世紀末到20世紀初西方列強強加給中國和日本的各種不平等條約。但是，政治力量是否對國際貿易具有主要的決定作用，尤其是對不太久遠的歷史時期來說，並沒有得到很好地實證檢驗，這主要是因為驅動政府之間權力關係變化的因素往往被作為國家機密而未予公開。

得益於美國最近公開的中央情報局（CIA）檔案資料，Daniel Berger等於2013年發表在AER上的文章「Commercial Imperialism? Political Influence and Trade During the Cold War」，通過利用CIA秘密擁立或者支持外國領導人的行為來表徵美國對外國的干預，實證檢驗了國家政治干預與國際貿易之間的關係。

文章的主要解釋變數是冷戰時期美國國家政治干預，是利用1949年到1989年之間CIA在目標國家成功擁立新的領導人或者支持在位領導人的數據來構建虛擬變數進行表徵，樣本包含了166個國家，其中數據顯示CIA干預最強的地區是拉丁美洲。主要的被解釋變數是貿易量，是利用Barbieri等整理的COW貿易資料庫，該資料庫包括了各國之間的雙邊進口與出口的數據。文章採用國際貿易中的引力模型來進行計量識別，其中貿易成本和多邊阻力項(multilateral resistance terms)採用Baier和Bergstrand（2009）的方法，包含兩國距離的對數、兩國是否共用同一語言、兩國是否都是關貿總協定成員國（GATT）、兩國是否都是同一區域貿易協定國。同時還引入了一些控制變數，如人均收入的對數、是否有蘇聯克格勃的干預、是否更換領導人、現任領導的任期等。

文章的基本回歸模型顯示國家政治干預能夠顯著提升目標國從美國的進口，在有美國政治干預的年份，目標國從美國的進口能夠提升29.3%，這是非常可觀的影響。為了進一步檢驗國家政治干預提升進口是貿易創造的效應還是貿易轉移的效應，文章通過目標國從全球的進口對美國政治干預進行回歸，發現係數並不顯著，從而得出目標國從美國進口的上升是由於目標國將進口從其他國家轉移到美國所導致的。回歸結果也顯示，美國政治干預對目標國家的出口並沒有影響。

自然地我們會擔心是否CIA選擇干預目標國時，會針對正在經歷從美國進口下降的國家進行更多的干預，那麼這就會產生雙向因果的問題。為了排除雙向因果帶來的內生性干擾，文章進行了一系列穩健性檢驗，結果都沒有改變基本回歸的結論。

為了探索國家政治干預對進口影響的作用機制，文章控制了目標國政府花費佔GDP的比重，通過構建該指標與CIA干預指標的交叉項，發現交叉項的係數顯著為正，而CIA干預指標的係數變得不再顯著。說明國家政治干預提升進口是通過政府直接購買這一渠道實現的，一旦政府花費比重為0時，將會導致該渠道中斷，從而國家政治干預對進口就沒有提升作用了。為了檢驗該機制的穩健性，文章利用韓國2000年的投入產出表計算每個行業的總產出或進口中政府購買的比重，將所有行業分為高政府購買（或進口）的行業和低政府購買（或進口）的行業兩個類別，以此對每個國家構建了高政府購買（或進口）行業的虛擬變數。文章利用聯合國商品貿易統計資料庫，通過國家——行業層面的回歸，發現CIA干預在高政府購買（或進口）的行業對目標國從美國的進口作用更強，並且在統計上顯著。

對於政治干預提升進口的作用機制，存在一些替代性的解釋，比如：貿易整合說，強調政治干預降低了雙邊貿易成本；意識形態說，對於美國擁立或者支持的外國領導人往往在意識形態上更親近西方資本主義國家，從而該國對所有西方國家的進口都會增加，也包括美國；美國經濟援助說，伴隨美國政治干預，經濟援助和軍事援助等都會相應增加，從而導致了對美國產品購買的增加。

對於貿易整合說，通過國家——行業層面的回歸發現，政治干預使得從美國進口上升更多的是美國具有比較劣勢的行業，這與降低貿易成本導致進口上升的假說相矛盾，從而該假說不成立。對於意識形態說，通過實證檢驗美國政治干預對目標國從各國家進口的作用，發現美國政治干預並不能提升目標國從美國以外的國家的進口，而且也不能提升目標國從與美國意識形態相似的國家的進口，從而否定了意識形態說。對於美國經濟援助說，通過引入美國經濟援助、軍事援助、美國進出口銀行貸款等變數，實證檢驗發現美國政治干預確實能夠提高經濟援助、軍事援助和進出口銀行貸款，但是當控制了這三個變數的作用後，政治干預依然對目標國從美國的進口有顯著的正向影響，而且這三個變數僅能解釋政治干預帶來的總效應的16%。

文章通過嚴謹的計量識別分析，實證地檢驗了美國政治干預對美國向目標國出口的提升作用，並且指出了實現機制是通過政府購買而非其他。

文章來源：D Berger, W Easterly, N Nunn, S Satyanath, 2013, Commercial Imperialism? Political Influence and Trade During the Cold War,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103(2):863-8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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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值主編：何石軍 責任編輯：彭雪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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