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创造世界的第三天：在他笔下既是地狱也是乐园

米宗大王，艺术史在读

Hieronymus Bosch 是一位非常有意思的十六世纪尼德兰画家。他的画风非常魔幻，作品内容对于与他同时代的人来说也极其「黄暴」。这篇文章要详细讲的是他最著名的一副三联画《人间乐园》（Garden of Earthly Delights）。传统上，三联画也称作祭坛画（放在教堂的祭坛上供人礼拜祈祷，作用类似于寺庙里的佛像），通常由三幅描绘着宗教主题的油画或雕塑作品组成。然而《人间乐园》虽然采取了三联画 / 祭坛画的创作形式，它的主题也和宗教沾边，但它所描绘的内容却完全与传统祭坛画大相径庭。

首先我们先来剖析一下这个三联画到底画了些什么。当《人间乐园》处于闭合状态时，它的外部所展示的是上帝创造世界的第三天。这时的地球是透明的，下半部分盛着水，漂浮在黑暗的空虚中。在《创世纪》中，上帝在创造世界的前三天将光和黑暗、水与陆地分开，并且创造出了植物。一个拿着一本圣经的小小的造物主悬浮在画面的左上角，造物主右边的文字摘自圣经旧约中的诗篇，翻译成英文是「For he spoke, and it came to be; he commanded, and it stood firm.」（有没有人来翻译一下！）。

打开三联画，最左联描绘的是造物主正把夏娃介绍给亚当。夏娃身边的兔子们有着多子多产和情欲的寓意，同时也暗示着人类多产的能力和亚当夏娃的堕落。在背景的池塘中，有一个像螃蟹一样的粉红色喷泉，在喷泉中央有一只猫头鹰向外凝视。猫头鹰在尼德兰象征着荒唐愚蠢和邪恶。在前景和中景中，瘆人的生物正在往深色的池塘外爬，凶猛的动物正攫取着撕咬着它们的猎物。伊甸园并不平静，而是暗流涌动。这一切似乎预示着接下来将发生的可怕的灾难。

中联则描绘着上百个赤裸的人类狂欢者——亚当与夏娃的后代。他们在人间乐园中，沉溺于感官享受(sensual pleasure)里不可自拔。他们在玩闹、跳舞、游泳，骑马和骑一些奇怪的动物，以及啃食着甜美的水果。最令人震惊的是 Bosch 甚至描绘了一些正在亲吻、爱抚以及交媾的狂欢者，在北方（德国、荷兰、比利时 等等）传统的三联画中，这样带有情色意味的场景是从所未有的。背景有着形状奇异的喷泉，以及左联的粉色螃蟹形状的喷泉，它们其实是从当时的炼金器皿演变而来的，它们暗示着 chemical marriage——化学物质或者化学成分的结合。所以，左联的粉色螃蟹状喷泉可以说是暗示着亚当与夏娃的结合，而中联的喷泉则与狂欢者们的交媾相对应。中联还有许许多多被当做房间，小船，或者被狂欢者们食用的大颗的甜美的果实，比如草莓，葡萄，樱桃，石榴等，它们有着多产、短暂的寓意，也有着性暗示。这些果实暗示着狂欢者们正享受着的感官上的欢愉都是转瞬即逝的，它们必然是会消失的。

最右联莫名给我一种很科幻的感觉......它展示了一个荒谬怪诞的超现实的 Bosch 式地狱。在背景中，同时被烈火焚烧与寒冰冻结的城市似乎描绘的是罪恶和淫乱之地索多玛（Sodom）。在中联的狂欢者们正在地狱中受着可怕的刑罚。画面里有两只大型的怪诞的杂种生物，一只半鸟半蛙兽，另一个是半树半蛋人。半鸟半蛙兽正一边吞噬着堕落的狂欢者们一边将他们排泄出来，半树半蛋人则提供了专门用来折磨堕落者的刑房。前景的乐器，比如鲁特琴、竖琴和鼓，还有树蛋人头顶上的风笛，代表着感官享受，比如贪吃，比如情欲。这些让中联的狂欢者们沉溺于中的感官享受，现在都变成了折磨他们至死的刑具。

这幅画的主题其实就是人类的愚蠢荒唐和淫乱堕落将导致可怕的后果，你要是不好好做人你就会下地狱被惨无人道地折磨哒。《人间乐园》在作画技巧，以及三联画的左中右和内外的层级顺序上都有非常大的创新，不过在这篇文中就不展开了（有兴趣的可以留言，想看的人数多了我再讲哈哈哈。）。这幅三联画在当时被布鲁塞尔的一个贵族收藏。在 16 世纪，分析类似这样复杂的作品在知识分子圈或者贵族圈子里非常流行，解读画中隐藏的信息和含义可以说是高逼格知识分子和贵族们热衷的娱乐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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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fere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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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uffield, Kari A. 2014. Hieronymus bosch in context: A re-evaluation of the artist through the enlightened thinking of desiderius erasmus.ProQuest Dissertations Publishing.

Gibson, Walter S. 2003. The strawberries of hieronymus bosch. Cleveland Studies in the History of Art 8 : 24-33.

Jacobs, Lynn F. 2000. The triptychs of hieronymus bosch. The Sixteenth Century Journal 31 (4): 1009-41.

Monteyne, Joseph. "Bosch." Lecture, University of British Columbia, Vancouver, B.C., October 8, 2015.

Rembert, Virginia Pitts, and Ebrary Academic Complete (Canada) Subscription Collection. 2004;2012;. bosch. 1. Aufl. ed. LaVergne;New York;: Parkstone Press USA, Limited.

Snyder, James, Larry Silver, and Henry Luttikhuizen. 2005. Northern renaissance art: Painting, sculpture, the graphic arts from 1350 to 1575. [2nd]. ed. Upper Saddle River, NJ: Prentice Hall.

Stokstad, Marilyn, and Michael Watt Cothren. 2014. Art History. 5th Ed., Portable ed. Boston: Pearson Educ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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