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可能保守，科學不保守

剛看到這個科學是保守的說法，這個觀點看起來有點奇怪。保守是一種人的心理與態度。科學作為知識體系，它不是人，不存在保守與否。人可能保守，科學家是人，因此科學家（或者科學界）可能保守。但從歷史看，科學界以及人類社會對於科學創新也很難說有保守思維。

先看一個最有名的例子：哥白尼的日心說。傳說是教廷反對日心說，認為觸犯了聖經的教導。實際並非如此，聖經里並沒有地心說。哥白尼本人就是一位教士，他提出日心說後，教廷還請他去講學。哥白尼的理論之所以沒有被接受，是因為他的理論不能與觀測數據對應。哥白尼認為行星軌道是圓形，而實際軌道是橢圓，他理論跟當時的觀測數據對不上。後來，另一名教士開普勒根據精確數據，得出行星繞太陽運動的軌道是橢圓，還總結出相關規律，寫成大部頭專著發表（1609年）。開普勒不僅沒有因此遭到迫害，還得到重用。

牛頓出生於1642年（伽利略去世那年），他在30多歲寫的著作建立了牛頓力學。在開普勒定律基礎上，牛頓發現了萬有引力。相關的學說很快就被普遍接受。道理很簡單，牛頓的學說能夠為相關物理現象提供數學化的精確解釋或預測，從拋物運動、到潮汐、到行星軌道，人家實打實地能給出準確的說法，除非是缺乏基本理解力的，又怎麼去反對？所以，牛頓在其有生之年就引起了一場科學乃至文明的革命，他個人也得到相應的榮譽與地位。

快進到愛因斯坦。他在1905年提出狹義相對論。此時他不過是專利局的一個職員，不在研究機構。狹義相對論很快得到了物理學界的認可。普朗克是第一批公開支持愛因斯坦的，一大批實驗與理論物理學家以及數學家也跟進，進行繼續發展。10年後，1915年，愛因斯坦又發表了廣義相對論，把牛頓引力理論完全改觀。這個理論也幾乎是第二天就被接受，物理學界熱情萬丈的進行了實驗觀測。當時正在進行一戰，戰壕里一名物理學家 Karl Schwarzschild 很快就用愛因斯坦方程算出了一個精確解（1915）。很快，英國的艾丁頓勛爵進行了日食觀測，證實了廣義相對論的計算結果。愛因斯坦一夜之間，成了頂級科學高人。他的學說也很快得到社會的普遍承認，成了科學明星。

再看量子力學。從它的雛形（1923德布羅意物質波）到相當完備的發展(1928狄拉克方程）也就是短短數年的時間。量子理論很快就席捲了整個物理學界與化學界。物理不必贅述，1927 年基於量子力學的化學鍵理論就出爐了，使化學進入量子時代。量子力學被迅速接受的道理也很簡單：以前無法解釋的物理、化學現象現在都可以算出精確的結果。量子力學能得出被驗證的結果就是硬道理。當然，總有些老頑固不願意接受新學說，但這些人往往是學不懂，而且不願意承認自己學不懂。

再看量子場論。這段歷史更為有趣。量子場論是狄拉克等人提出，但是這些「老一輩」量子物理學家認為是應該拋棄，尋找新的理論的 --- 因為解決不了計算中無窮髮散的困難。反倒是新生派的物理學家，如費曼、斯溫格等人「保守」，認為量子場論可行。最後也是這些年輕的「保守派」取得了成功 --- 發明了重整化等方法，看起來很牽強，但是能算出被實驗精確驗證的結果，很快也就成了主流。

從物理學的發展看，不存在顯著的科學界保守的現象。新的科學觀點能否被接受取決於它的實際有效度 --- 能否真正解釋、解決客觀的問題。那些不被接受的理論，往往是經不起推敲的 -- 既不能解釋已知現象，也不能預測未知現象，甚至不能自圓其說。

最近韓春雨的研究結果在生物界算是重大發現了，大家也都熱情洋溢地去用。只是有人把事情看得太簡單 -- 以為用韓氏法給老鼠受精卵打一針就能轉基因。另外有人是眼巴巴希望韓失敗 -- 這些其實也起不了作用。NgAgo 的成熟技術如果真的好用，CRISPR解決不了的，NgAgo 能行，不用不是保守，而是落伍。

作者：岳東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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