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這是一本每個人都應該讀的中國通史

文/商山

治國史的第一任務，再能於國家民族之內部自身，求得其獨特精神之所在。

——摘自《國史大綱》

一

老實說，我對中國歷史的真正了解始於歷史教學中斷之後，在此之前，我所了解的，大約只是條條框框，只是那些死記硬背的事件的歷史背景以及歷史意義，完全的斷章取義而已。但是，對那些更迭不斷的朝代在歷史大河之中的薪火相傳，對那些化作塵埃的人物在時間洪流之中的緣起煙滅，幾乎是一無所知的。

錢穆（1895-1990），字賓四，中國現代著名歷史學家

而我教科書之外的第一本歷史書籍，是錢穆先生的《國史大綱》。錢穆先生的這本書，寫作過程可以說是頗為艱辛。這本書出版於1940年，寫作于山河破碎戰火紛飛的抗戰年代，大部分的內容是錢穆先生在雲南宜良的岩泉寺寫成的，至今寺里還有錢穆先生的著書處。

我們大可以遙想一下，當時的著書情形，大概和古代的窮書生借住在破落寺廟刻苦讀書的情形一樣：夜間一燈如豆，環堵蕭然，習習陰風穿堂而過，寺門外，草莽間，也許正有餓狼悲號，一位穿著破爛連襟大褂的讀書人於此地此時，正在用筆追尋著一個風雨飄零的國家在歲月之中的光榮與苦難。

雲南宜良縣岩泉寺

這是一本成於艱苦歲月的書，所謂無憂憤不成書，這本書可以說正是憂憤之作。錢穆先生之所以如此著急於在艱苦的環境中趕寫這本書，他自己也大略交待了原因，原因有二：

其一是，抗戰懸而未決，中國的命運前途未卜，中國文明存亡斷續之際，必須要留下一本對中國往古文化與歷史有敬意和溫情的總結之作，流於後世；

其二是，自近代以來，尤其五四之後，國人對於中國民國以上的歷史有諸多的偏見，總以為中國落到今時今日這個地步，是自秦以後兩千年的封建專製造成的，因此，許多人認為，中國自秦以來的兩千年歷史，均是黑暗無比的。其實這是巨大的對本國文化的誤解，因此也必須要有一本書能夠拋開整治和時局的偏見，對中國文明做一個客觀的描述。

二

有人曾評論錢穆先生的這本書時說：凡是想了解歷史脈絡，以及真實、完整的歷史，而不是被其他因素影響的歷史的人，都該讀錢穆的《國史大綱》。

的確，五四前後，受江河日下的時局和激進的革命思潮影響，中國社會的一切的「舊東西」，封建制度，儒家思想，綱常禮教，都屬於該扔進火坑滅絕的東西。當時普遍流行的對中國舊史的觀點是：自秦以後二千年，中國皆沉眠於封建社會之下，長夜漫漫，永無旦日。

錢穆先生對此種觀點表示理解的同時，也對其展開了反思。他認為不能如此武斷而且惡毒地對待我們自己國家的歷史，他說：治國史的第一任務，再能於國家民族之內部自身，求得其獨特精神之所在。他的這本書就是要求索中國文明的獨特精神。

時至今日，但凡只要有一點歷史知識的人，都會知道，教科書上所描述的所謂黑暗專制的「中國封建社會」，非但不是長夜漫漫，實際上還是燦爛光明的。因為幾乎從秦漢以來一直到清中葉，中國非但是世界上經濟最發達的國家，而且也是文化最先進的國家之一，在西方，在中東的諸多史籍中，中國被描述為東方的光明之國，其在彼時的地位，不亞於美國在上世紀後一半時期在世界中的地位。

《劍橋中國晚清史》在分析中國何至於在近代敗落的原因時，也提到，中國的衰落不是源自於她的弊端，而在於她的長處，在於她的文明的完整性和自身平衡性，是因為她內部的文明已經極度完善了，所以如果沒有外部的侵犯，它完全可以自臻於完善平衡的境地。

而梁漱溟先生曾經也說，中國的弱點正是從中國的長處中來，中國文明是太過早熟的一種文明。因為在很早的時候就臻於完善，所以長久也沒有大的突破。在幾乎歐洲社會還處於蠻荒時代的時候，中國就已經有高度完善的文明了。

所以，如果說，中國的封建社會完全是暗無天日的，估計對中國有所了解的外國歷史學家也會不同意這種說法。但是我們中國人自己卻與這種說法鬥爭了大半個世紀，時至今日，似乎還有許多人對此抱有很深的成見。所以，每一個現代的中國人，都應該對我們自己國家的歷史有一個充滿溫情和敬意但又不失客觀的認識。

三

錢穆先生在本書的序言的一開頭，便這樣寫道：

凡讀本書者請先具下列諸信念：

1、當信任何一國之國民，尤其是自稱知識在水平線以上之國民，對其本國以往歷史，應該略有所知。

2、所謂對其本國已往歷史略有所知者，尤必隨附一種對其本國已往歷史之溫情與敬意。

3、所謂對其本國已往歷史有一種溫情與敬意者，至少不會對其本國已往歷史報一種偏激的虛無主義，亦至少不會感到現在我們是站在已往歷史最高之頂點，而將我們當身種種罪惡與弱點，一切諉卸於古人。

4、當信每一國家必待其國民具備上列諸條件者比數漸多，其國家乃再有向前發展之希望。

正是第一眼看到這樣序言，我自己就被震撼和感動了。錢穆先生正是抱著這樣的信念來回顧中國數千年歷史的，難道我們後人不也應當抱著這樣的信念來閱讀這本書嗎。

我覺得如果有一天，這四句話可以放在我們孩子歷史教科書的開頭，該是一種極大的社會進步，這也正是我向各位推薦這本書的原因所在。

本期推薦書籍：《國史大綱》

作者:錢穆

出版社: 商務印書館

編輯 | 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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