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侃：設計中的純設計——看瑞士平面設計展

《中國美術報》第29期 藝術設計

麥修·伊伯登? 麥修·伊伯登海報設計展? 2013年

日前，瑞士平面設計展在中國美術學院民藝博物館開幕。此次展覽甄選了77位瑞士平面設計師近五年創作的共計121件作品，其中包含80件海報及41件出版物。自20世紀50年代後期起，瑞士平面設計便一直以高質量聞名全球。展覽全方位展現了瑞士當代設計師們直面強大的傳統所做出的思考與突破，他們嫻熟的設計語言、精益求精的工藝和豐富的媒介運用，再一次體現了瑞士平面設計的源動力和影響力。

安妮可·特羅斯勒? Willsau 爵士音樂節 40 周年? 2014年

基於此次展覽，我更想談談平面設計。當代設計類型的多樣化，看今天藝術院校的設計學科設置就能知道，從30多年前「工藝美術」制下的「裝潢」「染織」等「古典設計專業」，已然派生出諸如「環藝設計」「景觀設計」「工業設計」「交互設計」「多媒體設計」「綜合設計」「會展設計」「信息設計」「服務設計」等設計專業或研究方向。在有些人看來，「平面設計」的門檻似乎越來越低，但凡學設計的都能做海報。「古典」的平面設計似乎已成為像「工藝美術」那樣的老名詞，而現在的平面設計師們，也往往傾向於跨界，一定要是「視覺傳達」「品牌規劃」才顯檔次和水平。

馬西斯·費弗力? 盧塞恩海報在俄羅斯? 2013年

但平面設計實際上並非如此簡單。它的內在專業性並未因其他專業的增多而被消解，而是在逐漸加深，「三維」「交互」「動態」「影像」等視覺領域的革命，從形式到思潮，都可在靜靜展開的一幅幅海報中得到體現。海報的形式並未有太大變化，仍是經過印刷後張貼於牆面的紙張，但卻濃縮了它所經歷的種種衝擊和思潮。這次的瑞士平面設計展，從展品到論壇選題，都體現了專業性，且在中國美術學院民藝博物館展出，似乎暗示著平面設計的「古典」身份及其正宗文脈。看看這些漂亮的海報，再看看其他類型日新月異、豐富變換的設計作品，真的覺得平面設計已經日益成為設計學科中的「純藝術」，或者，我們可以稱之為「純設計」。

愛麗絲科爾布 2014盧塞恩音樂節 2014年

所謂「純設計」，標準如何？內涵又是怎樣？我的淺見：一是僅依靠傳統技術手段，實現當代表達；二是在有限尺度中，實現信息量的最大化；三是在不產生歧義的標準下，實現內涵的精鍊指代；四是在當代形式中，具有文脈的展現。例如愛麗絲·科爾布（Alice Kolb）的作品《2014盧塞恩音樂節》，在有限的尺幅中，對所有內容進行了提煉與符號純化，已經完全超出傳統海報的功能要求，是內容系統性構建與精鍊的優秀作品。麥修·伊伯登（Melchior Imboden）的作品簡潔有力，作者多年從事攝影的經驗與理念在這件作品中得到了充分表達，體現著瑞士未曾中斷的國際主義風格文脈。馬西斯·費弗力（Mathis Pfaeffli）的作品《盧塞恩海報設計在俄羅斯》，不僅有國際主義風格，並且看得出靈感來自於3D作品，將當代視覺表達很好地融入到了傳統圖形語言中。安妮可·特羅斯勒（Annik Troxler）的作品《Willsau爵士音樂節40周年》是另一個方向的表達，如作者自己對作品的闡述「有節奏的線條相連接的字體和舞蹈的設計」，表達了自由的當代性，同時又蘊含了豐富的信息量。寶拉·特克斯勒（Paula Troxler）的作品《白鯨》則將作者的插畫專業背景呈現出來，作品具有設計感，又不失繪畫性和當代感，是自由表達與理性的完美結合。

寶拉·特克斯勒 白鯨 2011年

我們通常所謂的海報直觀表達功能，在這些作品中仍然適用，但不能完全概括其藝術性，它實際上已經成為設計表達中可以大顯身手、非常有自由性的手段，所以設計師都可以將個人觀點、專業背景、風格屬性通過這一平面表達出來。這不禁令人想到中國的古典山水畫，盈尺之間，有大容量，可游可居，藝術家似乎是要把其看到的千山萬水、精微廣大，都在一幅畫中呈現出來。或許「純設計」與「純藝術」一樣，都具有超強的「濃縮性」特質，這亦有可能是平面海報設計的又一當代屬性。

埃里克·伯萊克布? 在我與明天之間? 2012年

平面設計、海報設計等藝術門類有這樣的發展規律，並不偶然，藝術門類的演變往往如此。當技術門檻降低之後，亟待提升的是專業門檻，而不是對技術手段的跟風和濫用，專業門檻由設計師的專業深度、學識、廣博性、理解力構成，表達事物時往往其技術顯現非常含蓄內斂，專業性體現得舉重若輕、大巧不工。繪畫如此，設計如此，平面設計也如此。那些覺得隨便什麼人都可以做平面設計的觀點，不是在作品要求上似是而非、沒有理想，就是純粹的誤解。畢竟，在有限尺度下，對作品的精細審讀，也是需要深厚與挑剔的眼力的。

拉斐爾·舍恩? 唧唧歪歪的卡特? 2011年

回到教育這個話題，當代的設計教育，似乎需要有學習的次第性。筆者設想：是否所有設計專業的學生入校，都需進行兩個月中國水墨畫的學習？在這兩月中是否能將寫意的種子種入心靈深處？又設想，平面設計在低技術手段的訓練情境下，是否應該對入校所有設計門類學生進行訓練，使其練就「濃縮表達」的功力？這些都是散漫的思緒，未經實踐，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常常進行「純設計」與「純藝術」的表達，可以使我們暫時脫離對技術飛躍的慌忙追求。

（作者系中國美術學院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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