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文壇關盼盼，痴情終將詩情怨

文史 08-09

文化丨鮮為人知的少數民族——四川平武白馬藏族

大唐文壇關盼盼，痴情終將詩情怨

文/陳邦林

大唐文壇關盼盼，痴情終將詩情怨

【作者簡介】陳邦林，四川省散文學會、遊仙區作家協會會員，喜歡文字，小說、散文、詩歌等作品散見多種媒體，有散文、詩歌作品獲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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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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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7年三月，沉睡了一冬的百草樹木被濛濛細雨淋醒，春花怒放，徐泗田野就像落下了百里胭脂雲，風景如畫。此時，關盼盼在徐州一戶書香之家呱呱墜地。幼年時期，父母不幸夭亡，她孤苦無依，母親臨終前只得把她託付給好友徐娟娟撫養。

養父李雲舟是一個精通詩賦的文人，悉心教授盼盼詩畫，養母教她歌舞。他們把盼盼視如掌上明珠，決計把她培養成一個才貌雙全的女子。盼盼十分乖巧懂事，把他們當親生父母。一家和睦度日，其樂融融。

802年初夏，十五歲的盼盼長成了亭亭玉立的美少女。她日日來到後花園的池塘邊，對高潔的蓮荷油然而生敬意：荷花一朵朵挺立在水中，姿態各異，含苞待放。盼盼姿色出眾，精通詩文，更兼有一副清麗動人的歌喉和高超的舞技。她以演唱白居易的「長恨歌」，一曲「霓裳羽衣舞」馳名徐泗。她美艷絕倫的容貌，輕盈婀娜的體態，讓無數世家公子望眼欲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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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後，養母徐娟娟染病身亡，父女倆哭得死去活來。處理完養母后事，養父托來媒人，對盼盼說道：「盼盼，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也該尋個夫家了。」

不料，盼盼回絕道：「養母對我恩重如山，我要為她守孝三年，才可談論婚嫁之事。」

養父見她意志堅決，難負盼盼一片孝心，同意了她的請求。

804年夏天，天氣奇熱異常，明晃晃的太陽似乎要把大地曬化。一天傍晚，養父外出應酬未歸，盼盼飯後感到天熱，便提水在房中洗浴。剛剛洗完穿上內衣，喝得酩酊大醉的養父推門進來，一頭栽倒床上，嘴裡喃喃道：「閨女，給我沏茶——來。」

盼盼與養父相處八九年，情深義厚，便未顧忌其他，沏了茶給他送到床邊，說：「父親請喝茶。」

誰知，盼盼洗浴剛罷，只穿了一件輕紗似的水紅內衣，一副迷人的嬌態隱約可見。出於本能的條件反射，喪妻獨居兩年的李雲舟的心猶如平靜的一湖春水，被撩撥得盪起了陣陣漣漪。此時此刻，他失去理智，剩下的只有動物的本能。盼盼驚慌失措，拚命地喊道：「不能這樣——」

一陣狂風暴雨之後，李雲舟酒醒，他隱隱約約聽見盼盼的哭聲，猛然想起豬狗不如的事，作為一個讀書人，日後哪還有臉見人？越想越自責。後半夜，在風雨聲中，他上吊自盡。

從此以後，盼盼無依無靠，被送入官署歌坊，「明知不是路，事急且先行。」到了這時，她只得聽天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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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0年隆冬，二十三歲的盼盼風華正茂，能歌善舞，姿態風雅。深冬，徐州一帶的山川、樹木、房屋全罩上了一層厚厚的雪，萬里江山變成了粉妝玉砌的世界。

時值徐州新任刺使張愔舉行宴會，盼盼應邀出席助興。張愔見盼盼姿色超群，久聞其名，便想試試她的文采，指著窗外，讓她作詩，恰好當時大雪紛紛，她略一沉思，吟道：「白雪飄飄北國天，茫茫非霧亦非煙。天公本是多情子，為我殷勤兆瑞年。」

張愔聽後大喜，微微一笑道：「我也應和一首。」隨即誦道，「自有桃夭正茂天，雪飛淮泗豈雲煙。勸卿暫忍憐花淚，自有風流泰運年。」　張愔吟罷詩句，對盼盼說：「盼盼，你就暫時委屈一下吧，從今天開始，歡迎你常到我府中作客。」　張愔是一個不拘小節、敢作敢為的人，他從不顧忌官威的忌諱和人言的可畏。雖是一介武官，卻性情儒雅，頗通文墨，對盼盼的詩文十分讚賞，而盼盼的輕歌曼舞，更使這位身為封疆大臣的顯官如痴如醉。

從此，男歡女愛，不言而喻。

當時，大詩人白居易遠遊來到徐州、泗水一帶。張愔素來敬慕白居易詩才，便邀請到府中作客，設盛宴殷勤款待。在酒酣耳熱之際，他讓盼盼出來陪酒助興。盼盼對這位大詩人心儀已久，十分歡喜，宴席上頻頻執壺為他敬酒。

酒酣時，張愔讓盼盼為客人表演歌舞，藉機展露一番自己愛妾的才藝。盼盼欣然同意，十分賣力地表演了自己拿手的「長恨歌」和「霓裳羽衣舞」。盼盼翩翩起舞，飄然欲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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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著幾分酒意，她的表演十分成功，歌喉和舞技都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她還聽從刺使的吩咐，當場作《喜雨》一首呈給白居易：「當窗聽夜雨，彷彿墜鳴琴。緩急隨君意，悠沉慪我心。風塵增雅興，人海覓知音。試問天涯客，寧不憶上林？」

白居易讀後大加讚賞，彷彿當年能歌善舞的傾國美人楊玉環又出現在眼前，隨即給盼盼敬酒。盼盼本來不勝酒力，一杯下肚，雙頰似桃花燦爛。

白居易更是春風得意，當即題詩：「醉嬌勝不得，風裊牡丹花。」讚美盼盼嬌艷的情態只有牡丹才堪與她媲美，從此關盼盼的艷名更加香溢四方。

白居易走後，盼盼成了刺使寵妾，他們在僻雅處修建「燕子樓」，樓房地處徐州西郊，依山傍水，風景如畫，樓前一灣清流，兩岸垂柳如煙，雅緻宜人。他們一同在燕子樓上賞夕陽暮色，在溪畔柳堤上緩緩漫步。

恰在此時，刺使榮升禮部尚書，官場情場雙喜臨門，他拉著盼盼的手說道：「昨日情場悄得意，好風今又送扶搖吶。」

不久，盼盼高興地伴尚書到長安上任。

不料兩年之後，張愔病逝徐州，葬於洛陽北邙山。樹倒猢猻散，張府中的姬妾很快煙消雲散，各奔前程而去。只有年輕貌美的盼盼無法忘記夫妻的情分，矢志守節。

張府易主以後，她隻身移居徐州城郊雲龍山麓的燕子樓，只留一位年邁的僕人相伴，主僕二人在燕子樓中過著幾乎與世隔絕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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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樓風光依舊，人事全非。十年來，盼盼不再歌舞，也懶於梳洗理妝，過著孤獨寂寞的生活，她常常寫詩抒發自己對尚書的懷念之情。每每有人去拜訪她，她拒絕見面，只以詩作答，遠近文人學士無不交口稱讚。

一日夜深，燕子樓中凄清孤苦，她思念尚書，情到深處，低聲吟道：「樓上殘燈伴曉霜，獨眠人起合歡床。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長。」

又一日，她獨步燕子樓，面對蒼松翠柏，睹物思人，凄然淚下：「北邙松柏鎖愁煙，燕子樓中思悄然。自理劍履歌塵絕，紅袖香消一十年。」

秋天，鴻雁南歸，她愁緒滿懷，相思無望，萬念俱灰，撫琴長嘆：「適看鴻雁岳陽回，又睹玄禽逼社來。瑤琴玉簫無愁緒，任從蛛網任從灰。」　819年，曾在張愔手下任職多年的堂弟張仲素前往拜訪白居易，他曾多次上門拜訪盼盼，對她的生活十分了解，並且深為盼盼的重情而感動，他帶了盼盼的這三首「燕子樓新詠」，轉呈白居易觀閱。

白居易展開素雅的詩箋，回憶起在徐州受到老友熱情相待的情景，那時,他們夫妻恩愛相隨。這時，卻只留下美麗的少妻獨守空樓，這是人世間多大的憾事啊。

白居易不由得為關盼盼黯然神傷，流下同情的眼淚。捧著詩箋，大詩人愛不釋手地反覆吟詠，心想：張愔已經逝去十年，尚有愛姬為他守節，著實令人羨慕，他當即十分肅穆地按韻和詩三首：

「滿窗明月滿簾霜，被冷燈殘拂卧床；燕子樓中寒月夜，秋來只為一人長。」

「鈿帶羅衫色似煙，幾回欲起即潸然；自從不舞霓裳曲，疊在空箱一十年。」　「今春有客洛陽回，曾到尚書墳上來；見說白楊堪作柱，爭教紅粉不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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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易設想徐州西郊的燕子樓上，秋來西風送寒，月明如水，更顯得凄冷與孤寂。他想，張愔墓上的白楊樹已經高大如柱，而生前寵愛的紅粉佳人還孤孤單單，獨守空幃，倘若真的情真義摯，為何不追隨夫君到九泉之下呢？為了更明朗地表達他的意念，他又給盼盼題寫一首七言絕句：「黃金不惜買娥眉，揀得如花四五枚；歌舞教成心力盡，一朝身去不相隨。」

張仲素回到徐州，將白居易的四首詩交給了盼盼。她接過詩箋，先是有一絲欣慰，認為能得到大詩人的關注及柔筆題詩，是一種難得的殊榮。

待她展開細細品讀，領會出詩人的心意所在，不禁感到強烈的震撼，心想詩中寓意太過逼人，用語尖刻，實欠公平。我為張愔守節十年，他不對我施以關懷和同情，反而以詩勸我去死，為何這般殘酷？她淚流滿面地對張仲素道：「自從張公離世，妾並非沒想到一死隨之，又恐若干年之後，人們議論我夫重色，竟讓愛妾殉身，豈不玷污了我夫的清名，因而為妾含恨偷生至今。」

說罷，她放聲大哭，哭自己的苦命，也哭世道的不平。張仲素見狀，心中也感酸楚，在一旁陪著她暗暗落淚。

哭了不知多長時間，漸漸地，盼盼似乎已從憤激的心情中理出了頭緒，於是強忍著悲痛，在淚眼模糊中，依白居易詩韻奉和七言絕句一首，以表達自己的心跡：「自守空樓斂恨眉，形同春後牡丹枝；舍人不會人深意，訝道泉台不相隨。」

盼盼痛惜白居易不能了解她真正的心態，在她花開時捧贊她，當她即將凋落時，竟還雪上加霜。事到如今，她本早已了無生趣，既然有人逼她一死全節，她也別無選擇了。

張仲素離開燕子樓以後，關盼盼就開始絕食，隨身的老僕含淚苦苦相勸，徐州一帶知情的文友也紛紛以詩勸解，終不能挽回盼盼已定的決心。

十天之後，秋風蕭瑟，落葉蕭蕭，寒氣襲人。這位如花似玉、能歌善舞的一代麗人，終於在燕子樓香消玉殞。彌留之際，她勉強支撐著虛弱的身體，提筆寫下：「兒童不識衝天物，漫把青泥汗雪毫。」

白居易聽聞死訊也大為後悔，他托多方相助，讓關盼盼的遺體安葬到張愔的墓側，常來墓上探望，以解脫自己的愧疚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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