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國人刀劍情懷說中國男子氣質

讀到「國人情懷」這樣的語句，一定會想起屈原的《國殤》罷。屈原寬衣博袍，頭上帶薄紗高冠片，頜下結纓，腰佩長劍，煢煢獨行，神情悲愁，高聲吟唱：

操吳戈兮被犀甲， 車錯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

凌余陣兮躐余行， 左驂殪兮右刃傷。

霾兩輪兮摯四馬， 援玉枹兮擊鳴鼓。

天時懟兮威靈怒， 嚴殺盡兮棄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 平原忽兮路超遠。

帶長劍兮挾秦弓， 首身離兮心不懲。

誠既勇兮又以武， 終剛強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靈， 子魂魄兮為鬼雄。

好一個身亡神以靈，中國男人的陽剛氣質正是「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秦漢，群雄爭霸，中原逐鹿，有的是屈原如此慷慨悲歌的真男人，有的是金剛怒目的壯士，有的是一匡天下的宏願，有的是富國強兵的尚武精神。

及至魏晉，陽剛轉入靜穆，名士少有全者，男子有人及時行樂，塗脂抹粉，有人隱身避世，不與世事。要的是「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放逸。

在角聲滿天秋色里的唐宋，議論未及，兵已渡河，唉，不免傷感，但「俱懷逸興壯志飛，欲上青天攬明月」，倒亦仗劍遠遊，真率坦蕩。

慢慢著，來到了楊柳岸曉風殘月的明清……中國男子氣質隨時代而揚抑消長，從「帶長劍兮挾秦弓」到「仗劍遠遊」，最後沉溺於秦淮河畔，聽「商女尤唱後庭花」，好一派富麗氣象……《中國刀劍》里借用《大刀進行曲》為我們國人的男子氣質做了最後描述：「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二十九軍的弟兄們，抗戰的一天來到了，抗戰的一天來到了！前面有東北的義勇軍，後面有全國的老百姓，咱們二十九軍不是孤軍。看準那敵人，把它消滅！把它消滅！沖啊！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殺！」在抗日戰爭時期無數中華兒女在這首威武雄壯、慷慨激昂的《大刀進行曲》的激勵奔赴抗日戰場，前赴後繼，與日本侵略者做出殊死的搏鬥，用鮮血和生命吹響了抗日號角。

是的，「鴉片戰爭後，中國軍隊和國民以刀槍迎戰西方列強的火槍大炮，然而還是敗在船堅炮利之下，其後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清廷不得已建立新軍，引進和製造現代槍炮，冷兵器戰爭的時代一去不復返。然而，中國的冷兵器並未消亡，在二十世紀三十年代開始的抗日戰爭中，中國軍民卻又拿起時代的大刀，迎戰裝備坦克大炮的日本侵略軍，譜寫了中國冷兵器最輝煌、最悲壯一頁，這也是中國大刀最後用於戰爭。」中國的男子氣質，從「力拔山兮氣蓋世」的氣魄，到「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的壯懷激烈，甚至「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擼灰飛煙滅」的氣定神閑，就怎麼變成了現今的泥做的骨肉去了呢？不過，我們的含蓄、內向、寧靜、多慮，善克制都是傳統文化中值得期許和推崇的的氣質。莫里斯說：「有些人畢生像河水流過草地一樣毫不費力地遵循著社會傳統和人們所指示的輪廓線和途徑前進，另外一些人的一生卻像向前衝擊的瀑布那樣，打破各種障礙，並且刻划出社會歷史山峰的新形式。」

也許編者渴望作的是像後者那樣的人，「當年萬里覓悍刀，一刀一刀又一刀。天下絕刃入我手，流光容易把人拋。」孔子用「中行、狂、狷」來形容不同氣質的人，我們的文化肯定的是「中行」，但恰是這種循規蹈矩養成的惰性，抑制了我們的陽剛氣質。

中國式的英雄是劉備，曹操青梅煮酒論英雄，提到劉備，他先是假裝著嚇得筷子都掉了，還說「雷聲大，嚇死人了，」他用的是和緩、裝假、推辭等迂迴的方式，得以成功業。曹操，戎馬一生，挾天子以令諸侯，滅吳蜀，使天下重歸一統，但自己並未稱帝，歷史中他不過一奸雄耳。羅貫中論英雄：「夫英雄者，胸懷大志，腹有良謀，有包藏宇宙之機，吞吐天地之志也。」中國人的英雄是和陰謀聯在一起的。我們要克己復禮，「不與人相爭的人，天下沒有人能和他相爭。」但屈原不買帳，上下求索，漫漫長路，走不到頭的時候，涉水而去，他追求的是「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 這是中國男子氣質陽剛美的典範。

相反，《桃花扇》里的阮大鋮則自私，無恥，失意時搖尾乞憐，得勢時「當臣子就是為了為帝王製造賞心樂事的，」四處尋訪美女。清兵來臨，他竟挑起內戰，縱敵南下。雖是「堂堂貌，昂昂氣，」亦不過是一副泥做的骨肉的渾濁，可悲矣。

「中行、狂、狷」，您又屬哪類男子氣質？

何世無奇才，遺之在草澤。

作者：天河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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