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遇上兵，曾國藩怎麼辦？

（洪秀全畫像）

百無一用是書生，這話差不多是土豪聊以自慰的。歷史上有四大檄文：陳琳《討曹操檄》，駱賓王《討武曌檄》，宋鐮《諭中原檄》，曾國藩《討粵匪檄》。書生的檄文，全都將對手嚇死，只有書獃子的酸文，才叫對方逗樂。

咸豐元年（1851年）一月，洪秀全起事。五月，曾國藩上《敬陳聖德三端預防流弊疏》。咸豐帝沒讀完，就將奏摺扔了。這時的曾國藩，有些書生氣。

（曾國藩手跡）

咸豐二年（1852年），曾國藩因喪母丁憂回鄉，洪秀全的事越鬧越大，大清的八旗軍、綠營兵居然不起作用。咸豐四年（1854年）二月，曾國藩發表《討粵匪檄》，這個時候的洪秀全，應該意識到厄運到了！

《討粵匪檄》有什麼秘笈？「分筋錯骨」，比武俠小說寫得都玄乎！

「分筋」，曾書生只稱洪秀全為「粵匪」。「粵」，只是一個地域概念，洪秀全鬧事，曾書生強調這跟其他地方沒有什麼關係，一頂「地方主義」的帽子，活活地扣在了太平軍頭上。洪秀全根本沒拿曾書生當回事，更沒有「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洪秀全起於兩廣，骨幹幾乎都是廣東、廣西的，軍中稱為「老兄弟」。聲勢浩大起來了，新成員便叫做「新兄弟」。對曾國藩的離間，洪秀全完全沒有及時應對，結果走到哪都被地方的練勇死嗑，因為要保土安民，對付外來戶「粵匪」。

「錯骨」，曾書生大談自己的專業——「文化」。洪秀全軍中上下皆以兄弟姐妹相稱，本來這是套近乎，增強凝聚力。曾書生說：父母是父母，兄弟是兄弟，只有禽獸才稱父母為兄弟，洪秀全被曲解得有口難言。

更狠的是曾書生在洪秀全反孔上大做文章，強調聖人的重要性。觀念是不分階層的，曾書生這一說，有錢的沒錢的，讀書的不讀書的，全都追著洪秀全打！

洪秀全考了多次「秀才」，一直未能如願。看來，洪秀全的知識水平確實有限，因為他一直堅持自己的玩法，沒把曾國藩的檄文當作「友情提示」——

附一：《洪秀全的玩法》

歷史舞台切光換場，總少不得農民或他們的兒子。從陳涉起義或更早的一刻起，他們便不斷地創造或改寫歷史，或乾脆登上歷史舞台，。

在清末，改了一段歷史的是洪秀全。早年的洪秀全，屬於光著屁股，一臉雞皮疙瘩的一介寒士。屁股下面沒東西，臉上自然沒光彩。15歲時，他去廣州考秀才，結果名落孫山。接著又試了兩次，仍是榜上無名。此時的洪秀全，不想「一棵紅心兩種準備」了。他懂得「榜上無名，腳下有路」的道理，1851年，因名聲欠佳在廣東沒戲的他，跑到廣西要帶人衝決灰頭灰臉的日月，以讓自己屁股外面有衣裹，臉蛋上面有光彩。

此刻雖是刀光劍影，但洪秀全的臉，應該很是和藹可親。他大聲疾乎「普天之下皆兄弟」，「天下一家，共享太平」。是「兄弟」和「一家」人，臉色斷然不會難看。但到了9月，拿下永安州，作為「天王」，他屁股下的變化很大－－坐磚頭後又坐了轎子與椅子，臉色自然由「可親」而「神氣」。他搞了分封，想起臣民應絕對忠於「天王」，「不得大膽放肆」，一高興冒出一句詩：「生殺由天子，諸官莫得違」。

兩年後，洪秀全的屁股又坐到了「天京」的「龍椅」上。於是，他納了108位妻妾，爭分奪秒地頒布宮規。龍椅坐膩時，便於宮中坐坐美女手牽的金輦。儘管是個落弟秀才，舞文弄墨不是強項，仍是不忘以詩言志－－這是一幅對聯，黃緞子烏絨字，掛在「金龍殿」兩側：「眾諸侯，自西自東自南個北；予一人，乃聖乃神乃武乃文。」

洪秀全的臉實在是神采飛揚。可惜，他的臉色只好了14年，「天京內訌」之後，太平天國失去太平，在清兵的重圍之中，走投無路的他最終在「天京」自殺了事。

從陳涉變臉的6個月，到洪秀全變臉的14年，農民的成果輝煌了不少，但結局還是大同小異。他們總是起於光屁股、空肚子之時，一心想讓屁股外面有衣，屁股下面有凳子。有時，能打跑這個皇帝，換上那個皇帝；有時，乾脆就殺幾個財主，大家趁機分點東西，風光幾日。洪秀全有個張氏嬪妃，來自安徽樅陽的一個山區。民國期間，那裡的一邦農民上山了，旗子上只寫三句話：「萬貫家財我有份，條牛石種開門悃，沒得過的跟老子混」。三句話的奮鬥目標自然比不得《天朝田畝制度》，也讓人搞不清農民的追求究竟與時間有沒有對應關係。這些農民，光屁股混的時候齊心協力，滿面油光瓜分錢時面紅耳赤，分錢不均接著火拚。諸於此類，歷史學家見得多了，說是農民（或農民革命）的局限性……

（曾國藩書法）

附二：《討粵匪檄》

為傳檄事：逆賊洪秀全楊秀清稱亂以來，於今五年矣。荼毒生靈數百餘萬，蹂躪州縣五千餘里，所過之境，船隻無論大小，人民無論貧富，一概搶掠罄盡，寸草不留。其擄入賊中者，剝取衣服，搜括銀錢，銀滿五兩而不獻賊者即行斬首。男子日給米一合，驅之臨陣向前，驅之築城浚濠。婦人日給米一合，驅之登陴守夜，驅之運米挑煤。婦女而不肯解腳者，則立斬其足以示眾婦。船戶而陰謀逃歸者，則倒抬其屍以示眾船。粵匪自處於安富尊榮，而視我兩湖三江被脅之人曾犬豕牛馬之不若。此其殘忍殘酷，凡有血氣者未有聞之而不痛憾者也。

自唐虞三代以來，歷世聖人扶持名教，敦敘人倫，君臣、父子、上下、尊卑，秩然如冠履之不可倒置。粵匪竊外夷之緒，崇天主之教。自其偽君偽相，下逮兵卒賤役，皆以兄弟稱之，謂惟天可稱父，此外凡民之父皆兄弟也，凡民之母皆姊妹也。農不能自耕以納賦，而謂田皆天王之田；商不能自買以取息，而謂貨皆天王之貨；士不能誦孔子之經，而別有所謂耶穌之說、《新約》之書，舉中國數千年禮義人倫詩書典則，一旦掃地盪盡。此豈獨我大清之變，乃開闢以來名教之奇變，我孔子孟子之所痛哭於九原，凡讀書識字者，又烏可袖手安坐，不思一為之所也。

自古生有功德，沒則為神，王道治明，神道治幽，雖亂臣賊子窮凶極丑亦往往敬畏神祇。李自成至曲阜不犯聖廟，張獻忠至梓潼亦祭文昌。粵匪焚郴州之學官，毀宣聖之木主，十哲兩廡，狼藉滿地。嗣是所過郡縣，先毀廟宇，即忠臣義士如關帝岳王之凜凜，亦皆污其宮室，殘其身首。以至佛寺、道院、城隍、社壇，無朝不焚，無像不滅。斯又鬼神所共憤怒，欲一雪此憾於冥冥之中者也。

本部堂奉天子命，統師二萬，水陸並進，誓將卧薪嘗膽，殄此凶逆，救我被擄之船隻，找出被脅之民人。不特紓君父宵旰之勤勞，而且慰孔孟人倫之隱痛。不特為百萬生靈報枉殺之仇，而且為上下神祇雪被辱之憾。

是用傳檄遠近，咸使聞知。倘有血性男子，號召義旅，助我征剿者，本部堂引為心腹，酌給口糧。倘有抱道君子，痛天主教之橫行中原，赫然奮怒以衛吾道者，本部堂禮之幕府，待以賓師。倘有仗義仁人，捐銀助餉者，千金以內，給予實收部照，千金以上，專摺奏請優敘。倘有久陷賊中，自找來歸，殺其頭目，以城來降者，本部堂收之帳下，奏受官爵。倘有被脅經年，髮長數寸，臨陣棄械，徒手歸誠者，一概免死，資遣回藉。在昔漢唐元明之末，群盜如毛，皆由主昏政亂，莫能削平。今天子憂勤惕厲，敬天恤民，田不加賦，戶不抽丁，以列聖深厚之仁，討暴虐無賴之賊，無論遲速，終歸滅亡，不待智者而明矣。若爾披脅之人，甘心從逆，抗拒天誅，大兵一壓，玉石俱焚，亦不能更為分別也。

本部堂德薄能鮮，獨仗忠信二字為行軍之本，上有日月，下有鬼神，明有浩浩長江之水，幽有前此殉難各忠臣烈士之魂，實鑒吾心，咸聽吾言。檄到如律令，無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