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圖來源：Keith Allison / CC BY-SA籃球名人堂位於美國馬薩諸塞州春田鎮。截至 2015 屆，籃球名人堂成員包括 174 位球員、98 位教練、64 位貢獻者、15 位裁判和 10 支球隊，總計 361 位入選者（其中有 4 人作為球員和教練分別計入）。北京時間 2016 年 9 月 10 日，名人堂又迎來了 2016 屆的 10 位成員。作為籃球領域的頂級榮譽，名人堂也常引起球迷們的討論：某某球員能不能進名人堂，某某球員為什麼還沒入選名人堂，入選名人堂和退役球衣哪個更難，等等。歸根結底是一個問題：名人堂這一榮譽的含金量究竟怎樣，門檻到底有多高。要回答這個問題，我們首先需要簡要地了解一下名人堂的入選流程。2011 年至今，名人堂的入選流程經歷了幾番改革變動。以 2016 屆為例，提名工作開始於 2015 年底，凡退役滿四年（此前為五年）的 NBA 球員才會擁有提名資格。獲提名的 NBA 球員會分別進入不同的委員會：大多數人交給北美委員會，國際球員交給國際委員會，退役超過 35 周年的候選人交給老兵委員會。國際委員會和老兵委員會（及貢獻者委員會、早期黑人先驅委員會）每年各只有一個名額，可以從候選人中選出一位，直接入選名人堂。北美委員會（及女籃委員會）則可以篩選出多名最終候選人，交給榮譽委員會，終選人必須獲得 24 票中的 18 票才有資格入選。說到名人堂的門檻，我們必須明白：雖然一個人在入選名人堂這件事上只有「是」與「不是」兩種狀態，要麼在門裡，要麼在門外，但每一名成員入選名人堂，其背後的含金量卻有所不同。名人堂的官方名單只記錄了成員的類別和屆別，但經過上面的梳理，我們可以發現，每個成員還有一個重要的「隱藏屬性」：時間。每個成員消磨在門檻上的工夫是不一樣的。這麼說或許對某些成員不敬，因為入選名人堂本就是籃球屆的至高榮譽，每個成員都無愧於「傳奇」二字，但事實確實如此。同樣是名人堂球員，喬喬·懷特在退役 34 年後才入選了名人堂，這之中的含金量自然不能跟獲得提名資格第一年就入選的邁克爾·喬丹相提並論。而通過老兵委員會入選的名人堂成員，說明其直到退役三十五年後才入選，其含金量又遜於北美委員會。喬治·邁肯時期的湖人隊主帥約翰·昆德拉，執教球隊五年中四奪總冠軍，創立 NBA 第一個王朝，名列 1996 年 NBA 評出的十大教練之中，卻始終未能通過北美委員會入選名人堂，直到放下教鞭後的第三十六年——也就是改屬老兵委員會的第一年——才入選，足可見北美委員會之嚴苛，而老兵委員會則多了些許同情分。不妨截取 1998 屆到 2010 屆的名人堂球員來看。在這 13 年中，總共有 32 人以球員身份入選名人堂。但去掉通過老兵委員會入選的三人，女籃委員會的兩人，國際委員會的五人，以及一位哈林花式籃球隊的球員，實際上以 NBA 為主要履歷、通過北美委員會入選的球員僅有 21 人，平均一年 1.6 人。再來看看這 21 人的名單：伯德，麥克黑爾，以賽亞·托馬斯，麥卡杜，摩西·馬隆，「魔術師」·約翰遜，帕里什，沃西，德雷克斯勒，威爾金斯，巴克利，杜馬斯，奧拉朱旺，尤因，丹特利，斯托克頓，喬丹，羅賓遜，卡爾·馬隆，皮彭，丹尼斯·約翰遜。這 21 人中，16 人入選了 1996 年評出的聯盟 50 大巨星，麥卡杜和威爾金斯則常常被認為是 50 大巨星評選中最大遺珠之二。其中 15 人（均為 50 大巨星）是在提名第一年即入選，威爾金斯和杜馬斯則是提名第二年即入選。如果以這十三年的標準來看，名人堂確實具備極高的含金量。大可以這樣理解：NBA 球員，通過北美委員會入選名人堂，相當於進入了 50 大巨星的候選名單，已經是了不得的光榮了；退役十年內入選，相當於 50 大巨星邊緣；退役後第六年（提名第一年）即入選，則是名人堂所能授予的最高榮譽，甚至可以說是達到入選夢一隊的標準了。不局限在這十三年，縱觀整個歷史的話，我們可以看看通過北美委員會入選名人堂的前 NBA 成員總共有多少。由於 2013 屆的佩頓、2014 屆的莫寧、2015 屆的穆托姆博等人在 1996 年時都還是小輩，所以我們取到 2011 屆，跟 50 大巨星的評選保持在同一範圍內以便比較。截至 2011 屆，通過北美委員會入選名人堂的前 NBA 成員恰好為 80 人，這跟我們之前得出的結論差不多：平均每賽季 1.6 人，基本相當於 50 大巨星的候選名單。（這個平均每賽季 1.6 人是簡單的除法。實際上，隨著籃球的資本化程度越來越高，越來越多的人主觀上有意願、客觀上有能力進入 NBA，NBA 球隊、球員數量增多，每十年能入選的球員肯定也是在增多的。80 年代之後，名人堂每年大約接受 2 名 NBA 球員。）我們還可以再進一步揣摩一下名人堂——或者說榮譽委員會——的准入標準。先看這個例子。丹·伊塞爾在 ABA 的新秀賽季就拿了得分王。不過阿蒂斯·吉爾摩在新秀賽季拿了 MVP。兩人僅相差一歲，合力為肯塔基上校隊奪下一座總冠軍。不過值得注意的是，奪冠那年，伊塞爾的場均得分比上一年少了 8 分，而阿蒂斯·吉爾摩提高了 5 分，還是當年的季後賽 MVP。奪冠後，肯塔基隊為了省錢，出售了才 26 歲的丹·伊塞爾。伊塞爾在合并後只入選了一次 NBA 全明星，吉爾摩是 6 次。還有一位可以拿來比較的同時代球員是戴夫·考恩斯：一座 MVP，兩次總冠軍，一季 68 勝。公布答案：考恩斯 1983 年退役，1991 年（退役後第 8 年）入名人堂；伊塞爾 1985 年退役，1993 年（退役後第 8 年）入名人堂；吉爾摩 1988 年退役，2011 年（退役後第 23 年）通過 ABA 委員會入選名人堂。唯一可以解釋的理由是，伊塞爾擁有驚人的總得分。他退役時是歷史總得分第 4，入選名人堂時是第 5，即便今天仍然是第 10，佔據白人得分王的寶座接近 20 年。這並非特例；名人堂非常看重球員的生涯總數據。1980 年代湖凱爭霸雙方的三號人物，詹姆斯·沃西比羅伯特·帕里什早三年退役，卻同年入選名人堂，帕里什還是提名第一年即入選，很顯然，帕里什比沃西多出的 7000 多分、10000 多籃板和生涯出場數歷史第一的紀錄發揮了重要作用。所以，即便有華麗的巔峰，但生涯太過短暫的話，名人堂也會冷冰冰地將你拒之門外；至少也得在門外待上很久。但是，最近幾年，名人堂的門檻明顯降低了不少。這表現在兩個方面。第一，名人堂開始大量地接受一些已經退役很久的球員。2015 屆，斯潘瑟·海伍德在退役 32 年後入選，喬喬·懷特更是在退役 34 年後（也就是北美委員會的最後一年）入選。2010 屆至今，有 5 名退役 20 年及以上的球員通過北美委員會入選了名人堂，而此前三十年這個數字僅僅為 8。其中甚至包括拉爾夫·桑普森這樣生涯很不完整的球員：除掉那些在 NBA 成立時已經三十歲的老球員外，只打了 456 場比賽的桑普森就是出場數最少的名人堂球員。（最近幾年入選名人堂的裁判數量也大大增加，此前僅有的兩位入選名人堂的 NBA 裁判分別是 1995 屆的斯托羅姆和 2007 屆的魯道夫，而 2015 屆和 2016 屆卻連入兩位，可能 2017 屆還會再加上喬伊·克勞福德。）第二，許多球員在獲得提名資格的第一年就入選了名人堂。如果說 2016 屆的奧尼爾、艾弗森是理所當然，2013 屆的佩頓是合乎情理，那 2014 屆的莫寧就是出乎意料了，而 2015 屆的穆托姆博簡直讓人驚掉下巴。要知道，在這五位之前，只有 29 名球員在獲得提名資格首年就入選，外加因為復出玩票而延後的庫西，以及名人堂創建當年即入選的喬治·邁肯。這 31 人中有 29 位是 50 周年 50 大巨星，另外兩位分別是退役時歷史總得分第七的英格利希和提名時已經進入參議院的比爾·布拉德利。而莫寧……1996 年過去二十年後，如果要選出聯盟歷史 70 大巨星，佩頓沒問題，但你會在其中加上莫寧嗎？穆托姆博？提名首年即入選，這可是比什麼 50 年 50 大巨星更光榮的事情啊。此前的 31 人中，也並不是每個名字都配得上這份榮耀，但像莫寧、穆托姆博這樣連續兩年入選，確實是很罕見的情況，足以說明名人堂在放寬准入標準。2010 年，丹尼斯·約翰遜入選了名人堂，但他在三年前就因心臟病去世（許多 NBA 球員因為身材過高和大運動量而面臨著心臟問題：馬拉維奇 40 歲去世，丹尼斯·約翰遜 53 歲去世，摩西·馬隆 60 歲去世，德布舍爾和張伯倫都是 63 歲去世），這顯然不是人們希望看到的情況。名人堂不是獎項，不需要互相爭奪，也不會佔住別人的位置，沒有必要讓有資格進入的人在門外逡巡太久。但另一方面，任何榮譽都應該是自己掙來的，而不是他人施予的，名人堂就應該有公正而嚴苛的一面，寧缺毋濫，一股腦兒把所有人都放進來的做法並不可取，長遠來看，也有損於名人堂自身的公信力。迄今為止，名人堂里只有十一位國際球員，九男兩女，四位前蘇聯、三位前南斯拉夫、三位巴西、一位義大利。日本的乒乓天才來到中國卻被同年齡的小朋友一批批地吊打，這並非中國人的人種在乒乓球上比日本人天生優秀多少，而是因為，再天才的人，生在日本，教練和對手的水平、訓練和比賽的強度就永遠無法跟中國相比。美國的籃球也是如此，在各個階段都全方位地領先全世界。由於美國籃球的資本化水平遠遠高於其他任何國家，這導致具備同樣天賦的球員卻會因為出生在不同國家而取得完全不同的成就。如果橫向地跟北美球員來進行比較，這十一位國際球員中，只有馬丘利奧尼斯有著比較完整的 NBA 生涯（薩博尼斯重傷後的 31 歲才來 NBA，彼得羅維奇 28 歲英年早逝），25 歲進聯盟，32 歲退役，但他在 NBA，只能說是個招人喜歡、有特色的合格輪換，離名人堂還差著十萬八千里。但籃球並不只有所謂「純實力」的比較，當我們在談論「偉大」和「傳奇」時，所談論的，絕不僅僅止於球技，還有決心、意志、勇氣、自律、好勝心、領袖力、學習能力、抗壓能力、調整能力、自我犧牲和責任感。如果縱向地看，十一人中，九位拿過奧運會或世錦賽冠軍（七位直接擊敗了美國隊），剩下一位是奧運會和世界盃（世錦賽）兩項賽事的歷史總得分王，另一位帶領義大利拿過奧運會銀牌和歐錦賽。再考慮到名人堂 174 名球員中只有 11 人是國際球員的比例，可以說，名人堂對於國際球員的審定是非常之嚴苛的，含金量並不遜色於北美委員會。所以，在姚明入選 2016 屆名人堂這件事的背後，我們還能讀出更多東西。名人堂在兩位同年退役的偉大國際球員中，沒有選擇拿過世界冠軍、國家隊榮耀更多、在 NBA 也有不錯履歷的、贏得過總冠軍的佩賈·斯托亞科維奇，而把這份光榮給了中國巨人，也讓姚明成為薩博尼斯之後第二位獲得提名資格首年即入選的國際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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