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可以有多壞？她來向你告白。

天下 09-13

本文節選自《知日?腦洞》特集，點擊文末「閱讀原文」即可入手

我們之所以會記住「湊佳苗」這個名字，大多是因為小說《告白》。這部後來被中島哲也拍成電影，囊括了2011年日本學院獎最佳影片，同年香港金像獎亞洲最佳影片的原著小說，從2008年出版以來，就以黑馬的姿態打敗了東野圭吾和伊坂幸太郎，成為了當年周刊文春Mystery Best 10的第一名。次年又獲得了本屋大賞的第一名、寶島社「這本推理了不起」大賞的第四名等多項榮譽。

小說《告白》

電影《告白》

《告白》可以說是湊佳苗的處女作。雖說她最開始的展露頭角是獲得2007年「小說推理新人獎」的短篇推理小說《聖職者》，但事實上《聖職者》就是《告白》的第一章內容。一個中學老師在最後的結業式上，無視班上學生在喝著牛奶間的打鬧放肆，平靜地敘述著自己的過去：愛人得了艾滋病自己依然生下了孩子，自己對孩子的愛，發現孩子溺死在了學校的泳池裡，無意間的調查知道了殺死女兒的兇手：班上的學生A和學生B。之後又自顧自說著A和B的身世以及殺人過程，少年法對兇手的庇護，決定用自己的方式進行復仇，比如自己將愛人的血加進了兇手剛剛喝的牛奶里，最後，祝大家春假愉快。這就是《聖職者》的全部內容。在書中只有教室一個場景，只有老師一個人淡漠的碎碎念式告白，但妙就妙在這裡，湊佳苗僅用這場告白就實現了數個劇情的反轉，架構了一個精鍊而寓意深刻的推理短篇集。

更妙的是，湊佳苗在之後將它作為開篇，續寫出一個更為殘酷的《告白》。她保留了原文，並同樣以告白的方式分屬包括兇手在內的四個人，用他們獨自所展現出來的內心世界串聯起事件發生的始末，最後又再次用老師的告白將整個復仇推入高潮，所有的伏筆都在老師的獨白下得以顯現，所有的真相都在老師的控訴下變得直白而諷刺。湊佳苗將故事置於了倫理和法律正義的背景下，在故事中，好像所有人都是壞人，又好像所有人都不該被稱為壞人，而由此所引發的探討也從未停歇。

以《聖職者》出道的湊佳苗憑藉《告白》一舉成名，成為了日本推理小說界的後起之秀。而她也自《告白》以來就一直高產不斷，僅僅數年，在她筆下所誕生的作品就有18部之多，這還只是單行本的數量，而其中，近三分之二都被翻拍成了電影電視劇。在日本為數不多的女性推理小說家裡，諸如仁木悅子、夏樹靜子抑或是山村美紗這樣的佼佼者，每個人都能將女性特有的細膩部分在推理中展現得淋漓盡致。這並不稀奇，但若細化，每個人所發揮的角度卻都有所不同。而湊佳苗就將這份細膩成熟地用在了對故事中所有人的心理探究上，她並不苛求於對推理細節的布局謀篇，更多的時候是將推理作為舞台，把重點放在了人物的塑造，以及隱藏在舞台背後的灰色地帶。所以在她的作品裡，沒有在案情推理上讓人大呼過癮的環環緊扣，卻有著讓人拍案叫絕的人性探討。

湊佳苗「告白體」的寫作方式也一直是她作品的特色。即故事的鋪陳不以時間線展開，而是通過事件相關人的獨白來串聯整個故事的始末，其中的每個人都有自己豐富的情感獨白和內心變化，這是每個人最隱秘的世界。每一個敘述都是第一人稱，沒有特定的主角設定。

這樣的寫作特色有一個最大的好處，就是能最為極致地展現作者筆下人物最真實的樣子，並將評說和判定全權交予讀者自己。每一個作家在描寫自己筆下的人物時，對主配角的設定都會讓作家在作品整體的構造上或多或少有些偏袒，所以在湊佳苗的作品裡，不管筆下的人物多麼悲慘或偏執，你都能感受到作者筆調的冷靜和客觀。正如湊佳苗自己所說的那樣，作為獨白者本人，不管是誰都是深愛著自己，都會在陳述時竭盡所能地表達自己，偶爾還會對此深感陶醉。這樣的手法可以很快將讀者帶入獨白者的世界，也更能因此產生共鳴。然而要做到這一點並不容易，這需要作者在下筆的那一刻，就對任何一個人物都保持平等的心態，在寫刻畫其中一個人物時，絕對不能對其他人物產生同情，一旦帶入「個人」想法，那麼在對其他人物進行描寫時也就會不自覺的帶入之前的想法，整個故事的基調就會因此而有所轉變，也就無法達到最初的預期效果。

視頻：電影《告白》預告片回顧

湊佳苗同名小說改編日劇《贖罪》（2012）

小說《贖罪》（2009）

湊佳苗的很多作品都是以「告白體」的形式展開的。除了《告白》，《贖罪》也是這樣的代表之一。這部小說問世於《告白》之後的一年，一樣延續了「告白體」的寫作手法。作品本身在案件的推理上並沒有值得深究的曲折離奇，所以很多人都將這部作品歸類於「偽推理」的範疇。這部作品的亮點在於對人物的刻畫上。這場「贖罪」來源於一個痛失愛女的母親對另外四個唯一見過罪犯的女孩下的控訴，因為她們都記不起罪犯的長相致使案件陷入僵局，她要她們在訴訟時效內找出兇手！否則，就必須贖罪，直到她滿意為止！

故事開篇就是以第一個「贖罪」女孩紗英寫給惠美理媽媽的信開始，之後的每一章都是一個女孩因這場案件被迫蒙上的陰影而造成了殘酷的影響。在獨白里的她們，或是控訴，或是不滿，或是以自認的方式贖罪，陰影的結果就是讓最後的她們都背負了命案。湊佳苗將每一個女孩的獨白都設定了纖細的情感脈絡，從性格和家庭開始，一切都娓娓道來。在其中，你能清晰的感受到每一個女孩都竭盡全力的表達自己如何一步步走向黑暗，卻觸不到作者在此基礎上疊加的一絲煽情。而最後一章的獨白則來自惠美理母親本人，當初因懊惱而定下的「贖罪」，讓她在女孩們的不幸下被扣上了種種的枷鎖。她控訴於當初女孩們對女兒的死沒有絲毫哀悼和憐惜，卻沒有想要讓她們用自己的未來給女兒埋單。兩個角度下的獨白讓這場「贖罪」變得更加深刻：事實上她們都在給對方扣上贖罪的帽子，卻也在贖罪中進行著自我的救贖。就像在終章里真紀和由紀為惠美理獻上的花時說的那樣，「懷念惠美理，為惠美理祈福，為什麼當時的我們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呢？這才是我們應該做的事情。」

湊佳苗筆下的每個人，都帶有環境造就的鮮明個性。這不僅僅體現在《告白》和《贖罪》上，從《少女》到《為了N》，從《夜行觀覽車》到《往複書簡》，她對每一個人都盡心描繪，沒有角色偏私的她讓筆下的每一個角色都真實且張力十足。在湊佳苗的所有作品裡，都有著對人性最直白的探討，但不管其中帶有多少的私慾和不堪，抑或是成長帶來的乖戾和偏執，犯罪這個悲哀的象徵都只是她的拷問內心的一個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