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隻螻蟻，都有自己的選擇
配圖：《美麗的大腳》
今天，被一篇文章刷屏，名字叫《盛世中的螻蟻》，很快，這篇文章就被刪除了。
這是我國慣用的手法，當一篇文章造成了足夠社會影響力時，就會忽然見煙消雲散。
2016年8月26日18時許，甘肅某村莊，一個28歲的女子楊改蘭在家防護後面一條羊腸小道上，用斧子，把自己的4個親生子女一一砍殺，最大的孩子，六歲。最小的，只有三歲，另一對雙胞胎，五歲。
她砍殺後，發現孩子未死，又強迫他們喝下農藥，隨後自殺。奶奶聞訊趕去，楊還沒有斷氣，6歲的孫女也依然有喘息的動靜，奶奶請求讓楊給6歲孫女留下一條性命，被殘忍的拒絕，她決心要帶走這幾個孩子，誰也攔不住。
外出打工回家的丈夫李克英接到電話，立刻趕回家，他一言不發，抱起還沒死的小兒子往村口跑，可惜，半路上，兒子斷氣了。
據說他一直都沒有哭，只是平靜的料理完一家人的後事之後，這個男人，也喝下了農藥，離開了人世。
我把這個故事講給朋友聽，朋友嘆了口氣，說：他們為什麼不去尋求政府的幫助？低保什麼的都沒有嗎？
我查詢一下，因為超生，這四個孩子全部是黑戶，沒有戶口，當地官員給的解釋是：均未及時申報戶口。這意味著，這四個孩子，像是隱形人一樣，沒有人負責他們的醫療、成長、教育，沒有身份的活在世界上。
再換句話說，這兩個成年人，要養活六個人，而且，沒有任何幫助。
後來我問了一些朋友，在中國的農村，這樣的事情很普遍。因為上報要罰款，自己口糧都不夠了，一罰必家破人亡，不報還能苟延殘喘。
他們像螻蟻一樣，堅韌的活著。
他們生活的地方，只有一間能屋子，下雨漏水，在那個村莊，貧窮已經不是新聞，而是家常便飯。
這也就能解釋，他們為什麼不去接受教育，不去通過考試考到大城市定居了。
因為，他們可能壓根沒聽過考試能改變命運，就算聽過，也交不起那昂貴的學費，就算交得起，未來的房價、大城市的生活壓力，也讓他們喘不過氣。
四壁絕緣，無處可逃，似乎只有死，才是最終出路。
我很難想像是什麼把一位母親逼死。而且非要殺死自己的孩子，報道中說：她在死的時候，嘴角是上揚的，彷彿不是痛苦，而是一種解脫。
我跟朋友聊到這裡，他難受的搖了搖頭，問：如果那人是我們呢？難道除了死，就沒選擇了嗎？
我生活在北京，都市繁華的背後，很難想像在同一片土地，大山的另一面，竟然藏著這麼可怕的故事。那種無助和絕望，竟然就在這片國土，竟然就在我們的不遠處。
我很喜歡這篇文章，在這個所有媒體都在聚焦在發展和繁華的世界裡，需要有些人，去關注那些螻蟻。可是，我不同意整個故事的悲劇應該全部歸因於社會，歸因於政府，難道這個母親，不應該負責嗎？
一個母親再為難，也不能剝奪孩子對生的渴望。
一個母親再絕望，也不能代替孩子選擇放棄希望。
你可以選擇生死，但不能替孩子選擇存亡。
每一個孩子，都是無辜的，他們不是父母私有財產，更不是父母想帶來就帶來，想弄死就弄死的。
他們有自己的人格，有自己的選擇，就像這位母親，她也有選擇。
說到這裡，我也要終於表明自己的觀點了：
每一隻螻蟻，都有自己的選擇。
至少，這位母親，可以選擇放孩子一條生路，畢竟他們是無辜的。
至少，這位母親在結束生命之前，可以去政府門口談判、要求，甚至以死相逼。
既然死都不怕，那還有什麼應該恐懼的。
我明白人死為大，不應筆墨，但應就事論事，給後人更多啟示。許多把人逼入絕境的，有時候根本不是社會，而是自己的意識。
我無意為當地政府開脫，越窮的地方，越有腐敗，我們等著水落石出。
可是，螻蟻，也能有自己的選擇。
為錢犯罪的，怪人；為麵包犯罪的，怪社會。
發生這種問題，當地社會有不可推脫的責任，畢竟，人有免於飢餓和恐懼的自由，那個村莊不給人這樣的自由。
的確，這個社會不給人機會，讓人無法體面的生活。
人們像繁華都市下的螻蟻，苟且偷生。
這樣的螻蟻，在這片960萬平方公里的土地里，比比皆是。
可是，怪完社會後，我們還能做什麼？是不是一個窮人，一定沒有出路？
我寫到這裡，一個人，浮現在我眼前。
我在高考結束後，去了一家四星級酒店裡打工，在那裡認識一個湖北農村的服務員，他和我一樣大，卻已經工作了五年。
他告訴我，他們家面朝黃土背朝天，四個孩子，自己是最小的。我問他為什麼不去讀書上學，他說，上不起，家裡太窮。也不知道讀了書能幹嘛。
後來他15歲就來到武漢，剛下火車，就被人騙了，身上一分錢的都沒有，晃晃悠悠的在大城市裡，茫然的走著。
他想找一份工作，可是，當他發現連服務員都要本科以上學歷的那一剎那，人忽然間就崩潰了。
他沒有希望，四處碰壁，沒有住處，就在公園的躺椅、路邊席地而睡，沒錢買飯，時常只吃一頓飯，甚至去別的餐館裡吃別人剩下的面。我依稀記得他給我說的一句話：我回不去，回去也是餓死，在這裡也是餓死，當時發現自己無路可走時，只想自殺。
他說到這裡，我心裡很難受，這個社會最可怕的，不是貧富不均，不是挨餓挨凍，而是讓人看不到希望。
我問他，後來為什麼又扛過來了呢？
他說，後來想，我就爛命一條，與其自殺，不如拼了。
他進了一家飯店，說找老闆，老闆跟他聊天問他需求，他鼓足勇氣說：我想當服務員，我沒有本科學歷，但我可以不要錢，只要你管飯就行。
後來老闆很不情願的要了他，但不提供住處，他說那段日子差點被老闆罵死，幹完活就去公園找個亭子睡覺，冬天挨凍，夏天被蚊子咬，不過好在，一天能吃上兩頓飯，雖然不規律，總算，活下來了。
他在那個城市呆了五年，沒有按時吃過一次飯，也沒在過年回過家，天天被人罵有時候還被老闆踢上一腳，可是，他活了下來。接著，他一家家的換，一點點的起步，這一路，他換了快十家餐廳當服務員，終於經人介紹，現在，他在一家四星級酒店裡當服務員。
他說自己很滿意，至少，能活下來，能填飽肚子，剩下的，以後再加油。
說這話的時候，他很開心，然後起身去幹活了。
我想一定有人瞧不起這份職業，覺得這算什麼，當個服務員也能算成功嗎？
可是，當你去對比這兩個故事呢？
對比這兩個結果呢？
對比這兩隻螻蟻呢？
每一隻小螻蟻，都有選擇的餘地。
這世界的每一個人，都能選擇，雖然世界操蛋，哪怕社會黑暗，但你能選擇自己的心情，選擇自己的態度，選擇自己該怎麼活。
最後，願悲劇不在重演。
我們持續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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