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十年

天氣很好，太陽很鬧，我們站在六百多歲的大槐樹底下開玩笑。

這麼多年，你換了髮型，變了風格，瘦成了紙片，可是你開口說話，不小心又回到十年前，老是八哥八哥的叫著，傻不兮兮的笑著，不明所以的驕傲著，讓周圍的每一個人側目。沒辦法，有些人不管平時多努力的裝飾，在特別熟悉的人面前都會巨快卸下面具，立刻做回自己。

想起我認識的一群這樣率真的女孩子和我們一起度過的無聊日子。這種吵吵鬧鬧、嘰嘰喳喳，一言不合就鬧矛盾，毫無道理又講和的集體生活大概會在多年後溫暖著每一個人吧。

體育考試八百米的測試之前，貴貴姐一定會在宿舍樓前的小操場練習跑兩次，看看時間差不多才會比較放心，她是那種願意隨時準備好自己的人，所以總能及時抓住老天放在面前的每一次機會，獲得了無數獎狀，參加了很多活動，有本事讓自己一刻也不閑下來。那時候，我們在操場上散步，踏著厚厚一層雪，躲過一個又一個空中飛來的雪球，一堆又一堆嘻嘻哈哈的人群，在並不成熟的年齡，用輕鬆的語氣談著如何面對生活苦難這種很有哲理的話題，後來離開之後才知道，生活中的困苦比想像中的要多出一萬倍，而樂觀面對這些的前提就是不斷不斷訓練自己，直到不再抱有任何僥倖心理和瑰麗希望。而時刻準備好自己是我們唯一能做並且可以自由掌控的事情，也是對抗現實的唯一方法。這是貴貴姐教我的，從學生時代至今，她一步一個腳印，走的踏實且肯定，把當下不安的每一分鐘都換算成了對美麗未來的準備，在畢業六年之後，終於到達目的地。儘管過程充滿艱辛，但還好她走到了，在經歷過無數次失敗之後，上天給了她額外的機會，沒有辜負這個愛笑的女孩子。

和貴貴姐這種陽光普照的人不同，有一種人天生自帶距離感，不說話的時候不笑，說話的時候也很少笑，好像周身都裝著自動報警器，即使站在人堆里也很難靠近，比如小馮。那時候她熱衷於安妮寶貝和天若有情，又憂鬱又天真，對陌生的一切人和事物保持高度警惕，又在特別熟悉的人面前耍賴皮，她就這樣特別簡單又很直接地把人劃分成兩類，她不喜歡的人，怎麼樣都不可以；她喜歡的人，怎麼樣都可以，而她喜歡的一定是她珍惜的。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會寫，失去朋友是一件悲哀的事情，她把每一個朋友都當成了生命里不可或缺的友伴兒。我們有一點是相通的，超級愛遲到。上課遲到，推開教室門低著頭找半天座位，只好尷尬地坐在最前面，抬頭看到老師一臉無語的表情；趕火車遲到，在最後一分鐘氣喘吁吁的跑進車廂，迎面而來的是一車人錯愕的目光；趕飛機遲到，慌張地在機場大廳來回奔波，換不了票，找不到登機口，眼看著起飛的時間就要到了，卻驚喜地發現飛機晚點了，居然還會神奇地感慨，早知道就不跑了。我們最大的失誤就是，忽略了時間摧毀萬物的巨大能量，念念不忘過去，後來才明白，即使回到原地也找不回原物了，很多陪伴都是一陣子的事情，我們應該學會習慣任何人的漸行漸遠和忽冷忽熱，祝福每一個悄悄離開的好朋友。

說起她，就會想起無數江湖俠女的形象。愛憎分明、雷厲風行、慷慨激昂、豪情萬丈每一個詞都可以用在她身上，好像沒有一件事情是她擺不平的，她當然是二旦了。哈哈……這是個極容易付出真心的坦誠女孩兒，在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毫不猶豫地答應你的請求，人人都能感受到她心裏面的光。她最好的特質大概就是健忘吧。就算是跟別人鬧彆扭也是一兩天的事情，第三天就恢復嘻嘻哈哈的樣子，她對不快樂事情的記憶力短暫得讓人不可置信。我想，這不僅是一種能力更是一種修養，她的可貴之處正在於，從來不迴避爭吵，也從來不因爭吵否定朋友。她會這樣說，嘿，我原來也是這樣子的，不過後來想想根本沒有那麼誇張，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哦，要記得往前看，別回頭啊！我還記得她關於未來的設想，怎樣都離不開她生長生活的家鄉，對她來說，回家不是無可奈何，而是心甘情願，現在才覺得她是多聰明的人，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要過怎樣的生活，外面的世界固然精彩多樣，但不屬於自己的就不會隨隨便便奢求、胡亂跟風，所以，她過的很好，這大概才叫不忘初心，方得始終吧。想起七月，在屬於自己的小城市裡，和家人一起過著波瀾不驚的溫馨生活，下班之後就能喝到媽媽做的排骨湯。不過，她也有安生的冒險精神，站在西藏湛藍的天空下精神奕奕，在敦煌漫天的黃沙中神采飛揚，把在小城市裡安放不下的夢想都灑在了遠方的路上，沒有什麼人生贏家，有舍有得的才叫生活。

姬老師啊，大概就是糊塗蟲的代表，最神奇的是她摧毀一切又迅速還原一切的本事。檢查衛生的前十分鐘，她的床鋪還堆滿各種雜物，可下一瞬間，她就會為它們每一個找到屬於自己的安放空間，然後擺出一副牛氣哄哄的樣子，沒辦法，我就是這麼有本事。除了這件事情之外，她其他的事情都是糊裡糊塗的，糊裡糊塗的拿到教師資格證了，糊裡糊塗的當老師了，糊裡糊塗的戀愛了、結婚了，當媽媽了，上天一定鍾愛這樣的人，別人需要奮鬥很久還不一定擁有的東西，在她這裡，變的唾手可得，好像命中注定一樣理所當然。她面對生活的態度向來都是，順其自然隨遇而安，不會特別努力去爭取，好像沒有什麼遠大而明確的目標，生活給予什麼，就接受什麼。即使有過那麼一小段不甘心不樂意，也會很快過去。她的解釋是，情商和智商雙雙缺失的自己，沒有能力和頭腦去扭轉生活困局，所以只好等它發生完，再想辦法安慰自己繼續走下去。誰都不想變成忍者神龜，可是誰又不是在這條路上漸行漸遠？不過，老天並沒有虧待她什麼，給予了她平靜安穩的小康生活，而她的回贈就是，在瑣碎的日子裡，仍然保持少女心，管學生管孩子，但也追劇、追明星，最近盜墓筆記的熱播就讓她深深喜歡上了李易峰。原來一直覺得，經歷過很多波折的人生才有意義，但現在才理解，其實接受平凡、面對瑣碎而不變得啰嗦嘮叨才是最大的困難，我們需要好好練習這種能力，接受但不屈服，付出但不完全給予，依賴但不喪失理智。

最後就是老王，直到現在，十年過去了，她還是個孩子，完全沒有長大的孩子。在百無聊賴的等車時間，她提議我們一起玩抽王八，然後在你抽到王八之後，樂得哈哈大笑，下一次發牌的時候一定會故意說，來，王八先選；而她自己如果抽中王八的話，就默默低頭，好像犯了一個尷尬錯誤；她怕走路，怕跑步，每次都是心已遠，但身不動。嚷了十年減肥，在沒有人相信她的決心的時候，突然瘦了，而且瘦成了一道閃電。她還學會了收拾打扮，越變越美，不過這些都沒什麼用，一遇到熟悉的人她又無所顧忌。除了愛看電視劇之外，她沒什麼特殊愛好，從台灣偶像劇到香港警匪劇，再到太陽的後裔，她幾乎把每一部電視劇裡面的經典台詞和片段，倒背如流。她很簡單，相信happy ending，一個不好的結局，會讓她很久都難以釋懷。不知道她能不能算上那種努力的人，但是她一定是直白且隨性的，想去做什麼就去做，不會考慮得失和後果，在自己選擇的生活里，全心全意地過日子，學會了做各種好吃又難做的菜，糖醋裡脊，大盤雞、醬板鴨，蔬菜沙拉……她說要學做月餅了，然後把做好的寄來給我，不知道她的技術水平能不能撐起她的洋洋得意？為什麼要站在別人的生活之外評價呢，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驕傲，她享受這樣的生活，即使不能和大眾期待同步，又有什麼關係？

明媚、疏離、豪爽、安寧、隨性，每一個她都有鮮明的個性，每一個她現在都在過著自己選擇的生活，也許偶爾會不大如意，但一定是安心妥當的。十年其實很短，我還記得她們最初的樣子，還了解她們現在的狀態，知道夢想從來都不大的我們，總有一天，會過上想要的生活。

左岸記：時光會改變一個人的容顏，卻很難完全改變一個人的性格印記。我們一生都基本會伴著我們既定的風格前行，別想著改變，不必改變，我們只需要讓自己擁有更睿智和從容的心態，努力去創造屬於自己的更美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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